《若暖年华》童歌儿

2、2、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唐天荣的红色跑车，和他的气质一点都不衬。

　　很难想象，一个性格沉稳内敛，年近四十的成熟男人，会开着这样一辆拉风的车子。

　　他和每个人都说，这车子是借来的。人们这才点点头，一副本该如此的摸样。在大家看来，他其实更适合开黑色的奔驰。

　　其实，闻人若无意中看过他的行驶证，这辆车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借来的说辞大概是因为懒得解释。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谁又规定炫目的红色一定是年轻人的专属呢。

　　车子里的照明灯没有打开，只有仪表盘上红红绿绿的指示灯，像是夜空中的星星，闪闪发光。

　　隐在黑暗中，整个人终于平静下来。闻人若深深的靠在椅背里，无言的望着窗外。

　　幸好，进了车里，唐天荣就没有再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愿意把和这件事情向任何人倾诉。

　　性能优越的跑车隔音效果卓越。整个车厢里，除了音质浑厚的音乐声，完全把外面的声音隔绝了。

　　优质的车载环绕音响里，放着的是一首雅纳切克的《小交响曲》。闻人若并不是古典音乐爱好者，但是这首曲子，她却第一时间听了出来。

　　“雅纳切克。”和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她几乎是无意识的说了这几个字。

　　“什么？”唐天荣看了她一眼，问道。

　　“雅纳切克，”闻人若重复道。“这个曲子的作者。你看过1Q84吗？”

　　这本小说一开头，就用了很多笔墨来描绘这首曲子。书里说，能在第一时间听出这首曲子并说出作者名字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在很少和非常少之间。就为了这句话，她特意找来听了无数遍。终于听得连彦祁都能随口哼上几句。他哼完才突然意识到似的，打趣道：“托若若的福，咱也算是熟悉高雅音乐的人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神在在的一脸得意。

　　“1Q84？”唐天荣停了几秒，像是很认真的回想这个名词，“村上春树？”

　　他摇了摇头，笑道：“听过，但没看过，你知道我很忙的。和这首曲子有什么关系吗？”

　　闻人若双眼迷离地看着前方，说道：“书面里的女主角，就是坐在车里听到了这首《小交响曲》，下车后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什么样的世界？”他问道。

　　“不知道！反正不是她原来的世界。”

　　他笑，“那我们下车后，不会也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吧？”

　　“或许吧！”闻人若淡淡的说道。其实，她想说的是：希望吧！

　　转身望向窗外，鸭蛋黄似地月亮挂在半空，晕着朦胧的光。闻人若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书里说，如果抬头看见两个月亮，就证明你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只有一个月亮。她没有在做梦，没有坠入另外一个世界。

　　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在发生。

　　闻人若闭上眼睛，那封无意中打开的邮件，再次窜进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甚至能想象的出，那个女人在写这封邮件时幸福的微笑。

　　她是怎么认识彦祁的？他们开始多久了？她知道他有一个相恋了5年的女友吗？

　　无数个问题搅合在一起，细细密密的交织着，拧成一根粗粗的锁链，箍得闻人若喘不过起来。

　　车子开开停停。对于这个繁华大都市的堵车，闻人若早已习以为常。看着离住所越来越近的街景，她开始希望，让时间就这样停止吧！永远的堵在这里，不要去面对！

　　“想去喝一杯吗？”温润的声音在闻人若的耳边想起。

　　她睁开眼睛，听到唐天荣说：“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他嘴角带着笑，补充了一句：“适合心情不好的时候。”

　　闻人若点点头，表示同意。

　　买醉，是个不错的建议。尤其适合她这样失魂落魄的女人。

　　这家酒吧隐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里。

　　左边是大甩卖的服装店，挂着“跳楼”“吐血”之类骇人听闻的条幅。这种十几块钱就能买一件衣服的小店，通常都是长年累月的清着仓。

　　另外一边是间夜市大排档，寒冬腊月的天，却宾客满座。人多的屋子里都坐不下了，支了个棚子放在大门口。客人们三三两两围坐一桌，一边搓着手哈着热气，一边高声催促老板赶紧上菜。

　　服装店门口轰轰响的通俗歌曲，夹杂着南来北往的口音，好不热闹。

　　闻人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抬头看着夹在两家店面中间的一个又黑又窄的楼道，楼道边竖了一个发光的小牌子：酒吧。

　　竟然连个名字都没有。

　　唐天荣停妥了车，走到她身边。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拍了拍她的后背，开玩笑似得说道：“别怕！我不会拐卖你的。”

　　闻人若小心的踩着台阶，跟上他的步伐。心里怀疑这间酒吧的主人估计不欢迎胖子，因为这条楼梯窄得只容得下一个人。

　　走了大约十来个台阶，两扇雕花木质小门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门边的墙壁上挂着两盏小壁灯，发着微弱的光照着他们脚下的路。

　　闻人若回头望向来处，漆黑的窄道像是把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站在这里，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

　　推门而入，这间酒吧竟十分的清净。没有五光十色的顶灯，没有喧闹吵杂的音乐，甚至连客人也没有几个。

　　环顾整个大厅，靠墙布置着幼童般高的木栅栏，上面爬满了绿色的青萝。地板上有光束自下而上的照在上面，嫩绿的叶片发出翠色温润的光泽，和着空中空灵的小提琴声。宛如置身于美丽的魔幻森林，处处透着幽静和神秘。

　　吧台内站着一个长发的男人。他一边半眯着眼睛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着身体，一边拿着白色的毛巾拭着高脚杯，像是捧着心爱的乐器表演节目的艺术家，表情专注而投入。看到他们进来，他像老朋友似地朝唐天荣点了点头。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唐天荣拉开了沙发椅，闻人若道了声谢坦然落座。唐天荣是她认识的人中极少数能得上绅士的男人。他的风度气质，把优雅两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纵使年近四十，却依然是公司无数小姑娘的梦中情人。

　　用她们的话说，男人若是像唐总这般，那就是一坛陈年佳酿，正是酒到浓时，醉人心扉的时候。可惜，好酒一般都藏不到那个时候就被人品尝了。

　　“嗨！唐。”长发男人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带女孩子来这里呢！女朋友？”

　　长发男人很认真的看了闻人若一眼，眼中带着暧昧和揶揄。也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伴上酒吧喝酒，谁会相信他们真的只为喝酒而来呢？

　　“别瞎扯！”唐天荣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同事！闻人小姐！”指了指闻人，算是做了介绍。

　　长发男子把果盘放到桌上，朝闻人伸出了手。“美女你好，我是Peter，这里的老板。欢迎光临小店，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你好。”闻人伸出手和他轻轻地握了一下，语气带着落寞：“麻烦给我一杯酒，能醉人的。”

　　Peter听她这么说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似乎也察觉出了闻人若的情绪低落。用眼神询问了唐天荣的意思，便离开取酒去了。

　　闻人若对酒没有什么研究，在她眼里无非就是红酒、白酒和啤酒这几种。Peter给她的酒却不属于她所认知的这几类，蓝色晶莹的液体盛在透明的高脚杯中，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闻人若晃着玻璃杯，怀疑这样赏心悦目的酒是否能把她灌醉。

　　“这款调酒入口柔滑，口感比较好，适合女孩子品尝。”唐天荣解释道。闻人若听他这么一说，皱了皱眉头,对Peter给这么一款果汁似地酒有些不满。

　　“怎么，你还真打算把自己喝个烂醉啊？”唐天荣笑了笑，“要是真醉了，你男朋友可得找我算账了。”

　　闻人若听他提起彦祁，心里更加凄楚起来，仰头一口干掉了整杯酒。“咳咳……”喝的快了些呛得她连连咳嗽。

　　手机铃声这时响了起来，她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掏出了手机。屏幕上硕大的字体闪动着，她盯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却没有勇气接听。伸出手指按住挂断键，几秒之后屏幕变得一片漆黑。闻人若抬起头，看到唐天荣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她垂眼回避了他探究的视线。

　　“和男朋友吵架了？”唐天荣问道，语气里带着上司对下属惯有的关切。

　　闻人若轻轻摇了摇头，苦涩的扯了一下嘴角。吵架？她从来不是歇斯底里的女人，即使是背叛这种不可原谅的错误，她依然做不到痛苦着去控诉他，却只能躲到这里买醉，企图能延缓面对事实的时间。如果一对恋人需要整天靠吵架来维系相互之间的关系，那么，她宁可不要。

　　“其实吵架也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唐天荣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意，但是闻人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落寞。“如果两个人到了再也吵不起来的地步，那么，就真的是结束了。”

　　“你和你太太也会吵架吗？”闻人若有几分好奇。在她的印象里唐天荣是一个非常谦和绅士的男人，她一直把他当做长辈当做老师看待。公司其他的领导平时也表现得和蔼可亲，但是总觉得和他们之间是纯粹的上下属关系，只有唐天荣是亦师亦友的。

　　他不但学识广博才能卓越，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跨国公司的运营总裁。最重要的是他言行举止中透露出的良好修养，一看就是出身名门望族。后来听人说，他是新加坡某知名家族的后代，先后留学日本、澳大利亚，并取得了哈佛大学工商管理博士的学位，也就不足为奇了。他这样一个优秀温润的男人，她真的不能想象他和妻子吵架会是怎么一个摸样。

　　“不会。”唐天荣握着玻璃杯，指腹缓缓的摩挲着杯壁，“她是一个非常有涵养的女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是一个……”他皱了下眉头，好像正在回忆自己的妻子。“她是一个可以相敬如宾的太太……对，相敬如宾。呵呵，我成语用的没错吧？”

　　闻人若心下喟叹。她分明看到了他嘴角的苦笑。相敬如宾，在这个爱情至上的时代，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那你……”她想起唐天荣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大陆公司，她来公司两年了都没有听说他太太来探望过他。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即使他是已婚身份，还是不乏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对他有青睐之意，但是她从来也没有听说他和哪个女同事有一点暧昧关系。她们都猜测，他肯定是很爱他的太太。

　　难道，竟不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