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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周瑜(5) 秦淮夜夜幽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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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遗恨,秦淮夜夜幽咽。
梦当年旧景,千秋过,浮云无影。
沧海,清音几曾。
“公瑾,诸葛孔明那贼子欺人太甚,丛勇刘玄德借荆州,便一借不还了。”东吴主公孙权恨恨地道。
“主公,我借打西川与他交换为名,入荆州,一举击杀刘玄德。”殿前,公瑾言。
“公瑾,你伤势未曾痊愈。还是换人来吧。”孙权担忧。
“不必。”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孙权知道,他的决心。
东吴这般被人欺负到头上,任谁情何以堪,况且,他公瑾与孔明之间,迟早要有个了结。就当这是最后的较量吧,就算没有千军万马,计谋却暗涛汹涌,人心,深不可测。
“孔明,将荆州还我。”冷冷地,站在江竹楼上抚琴人的面前,公瑾的声音里没有意思温度。
“你知道我不能。”停了琴声,孔明缓缓抬头。
“给我个理由。”
“若失去荆州,我家主公便再无容身之地,这一点,你比我清楚。”孔明微笑着,头也不回。
“我攻下西川,与你交换,如何?”
“此言当真?”孔明的眼神里忽然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公瑾淡然道。
“好,到时我与主公便拱手奉还荆州。”孔明亦无半点犹豫。
“只是,我攻取西川,需借道荆州。”
“公瑾放心,你大军来时,我蜀汉必定大开城门相迎,丰厚粮草奉送。”
“好,一言为定!”
西川换荆州?孔明,你道我真的打西川么?
亦真亦幻,纷繁复杂的谜团,最后,谁又是赢家?
荆州
兵临城下
距上一次带兵已经很久了。可景象,却似曾相识,一样空洞的城,一如当初的南郡。
孔明,迎我入城,你便错了,而且错的不可回头。
可终究,是谁错的无法回头?
喧哗,无边无际的喧哗从荆州城中传来,四面楚歌。
“公瑾,你到底是败了,我家军师特命我等在此恭候,擒拿你于马下。”
呵,擒拿我,孔明?
千算万算,终究算不过他。
眼前依稀看见了西楚霸王的苍凉,
当年项羽,宁死,不肯过江东见父老乡亲,
今日的周公瑾,亦宁愿一死。
死,容易么?背负的太多,有时便连死也不能选择。
罢了,就让一切结束吧。
奋战,部将拼死力护得脱,旧伤新痛,再次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再一次,一败涂地。
真的是殚精智竭了。
那么就让一切了断吧。
胜负本是兵家常事,只不过我公瑾赌的,是命。
柴桑
朦胧睁开双眼,眼前是幽暗的烛火与长流不尽的鲜血,与军医束手无策的面容。
轻轻挥了挥手,让身边众人退去,公瑾冷笑了笑。
命运早已注定。
轮回,不过是一种形式,只是他恨,恨不能战死在沙场之上,天下武者莫大的悲哀。
披衣起身,屋外月朗星稀,江边,一如既往的浪花飞溅。
默然凝立良久,思绪万千。
江东小霸王,已离开很久了。
十年,怎样一个漫长的十年,又是怎样一个短暂的十年,漫长到日日夜夜在刀光剑影与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遍体鳞伤却不能停歇,短暂到来不及回忆,来不及成全,来不及停下来想一想当年的梦想与期望。
十年前,他的心便已死了。
空有一颗报国心,空余一腔热血,那不过是某种执念的延续,现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这十年来,若不是为了当初一个信念,若不是为了曾经一句誓言……如今早已身心交瘁,遍体鳞伤,已尽力了。
已尽力了,……
伯符,我,可以停下来了么?
烛影摇红,是谁在灯下把盏?
明眸善睐,是谁在雨下拨弦?
小乔,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许下三生誓言,到头来却逃不过鸳鸯瓦冷,翡翠衾寒,
原以为,我可以伴你长久。
谁不知,只是多了十年。
十年,太短了,短到来不及实现抱负,来不及兑现承诺,来不及将我的幸福全数给你。
只能放手,只能放手,
放下你,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痛。
既生瑜,何生亮?
既生瑜,何生亮!
我公瑾,终究是败给他了么?
是非成败本是寻常事,
败了就是败了,无话可说。
到头来终于发现,那些勾心斗角争强好胜的阴谋诡计在心中占据不了任何位置,便是那个江竹楼上抚琴的人的影子,也在脑海中变得愈渐模糊。逐渐清晰的,只有往事,只有往事中的那些人。
十年的战火连天,斗智斗勇,不过是千百年后随滚滚长江而去的往事,
只是累了,只是累了……
冥冥之中,江涛边的七弦琴音又起,是你么,伯符?
承你所托,十年来,为东吴所做的,够了么?
现今只剩下滚滚的江涛与耳边泠泠不觉的琴音。
恍惚之中,仿佛又听见了当年江边,那一琴一萧相伴,合奏出的千古绝唱。
“瑜还江陵,为行装,而道于巴丘病卒,时年三十六岁。
——《三国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