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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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荧离开后，安亚通知千夫人增加府内的守卫，并自告奋勇地担当小姐和少爷的保镖。日子又恢复了惬意和安宁，每天和千雪千夜一起看书、学习，偶尔会带着他们到外面打雪仗，过得也颇有乐趣。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原本应该回家的千老爷却迟迟不见归还。
千夫人心生疑虑，越等越着急，不仅千老爷杳无音讯连派去探消息的人也有去无回，整个千府上下被笼罩在焦虑之中。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等待是一种折磨，虽然表面上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千夫人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一直表现镇静，安亚为这种表象的平静而不安，太过平静了，静得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也足以崩溃人心脆弱的防线，这平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没有波澜的海面，让人深感恐惧。
一个月后的某天，刘知县派人送来一封信，那一天，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明明已经立春，可是刺骨的寒风还是吹进了千府的每个角落，后来安亚每每想起这段往事，都在想，是不是从这一天开始，所有人的命运开始陷入了泥沼？
当千夫人看见信的内容，却被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下子击倒，一个月来绷紧的神经彻底断了，拿着信，千夫人的身体摇摇欲坠，“老……爷……”向后一仰便不省人事，手依然死死地抓着信纸。
安亚得到消息匆忙跑来医治，却发现千夫人一下子衰弱了许多。“夫人，现在可好些了？”安亚为她输入些许灵气，千夫人悠悠醒来。
“信……”强作镇定之后，千夫人开始寻找那封信。
“在夫人您的手里……”安亚小心地看护着她。
手颤抖地拿起那封信，再次认真读阅，任泪水打湿了信纸，她许久也没有说话。
“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总管在一旁焦急地问。
千夫人将信件递给总管，“老爷被歹人杀害了，棺木三天后运回……”说完伏在床上失声痛哭。
“什么？！”安亚实在不敢相信，千老爷是个好人，平时很少与人结怨，怎么会被杀害？
“夫人……这消息会不会是假的？”总管用颤抖的声音假设。
千夫人闻言擦了擦泪水，“这个消息暂时不要让少爷和小姐知道，虽然刘知县没有必要骗我一个弱女子，但是，”千夫人整理了一下情绪，“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千夫人自己知道，老爷是凶多吉少，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伤心的话还可以坚持下去，但如果全府上下陷入绝望自己肯定会崩溃，三天，三天就好。
安亚看着满脸忧伤的千夫人，心里明白，千老爷大概真的遇害了，至于原因，也许和上次的劫匪事件有关。
安亚接过管家手中的信，仔细阅读了前因后果。信中说千老爷与一个木材商人因为利益关系产生摩擦，那人与千老爷抢生意失败陷入困境而怀恨在心，趁千老爷返家途中雇佣杀手在扬州境内将其杀害。后来新上任的扬州知府通晓此事，缉拿犯人并将其伏法后派人通知了刘知县，送回了千老爷的尸首。
“唉……”安亚仰天长叹，世事难料、生命无常啊……千老爷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不知道这里将从此陷入怎样的痛苦之中。
安亚是一个好精灵，但是绝对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精灵，生与死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两种不同的存在方式，可是未来千雪和千夜将要面对的生活却让安亚有些担心。
三天后千老爷的棺木送回，虽然千夫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咬着自己的嘴唇害怕自己会哭出来，一步一步地接近棺木，但在打开棺盖的瞬间，在心中汹涌的鲜血涌上喉咙，映红了她苍白的嘴唇和毫无血色的脸。
安亚一直在她旁边照顾，可是绝望让这个原本丽质的佳人崩溃了。在那样一个清爽的春日午后，整个千府陷入了黑色的绝望。
安亚站在千府的门墙上静静地看着下面被悲痛笼罩的人们，千夫人强忍着伤心坚强地处理了老爷的后事，千夜哭得眼睛红肿，千雪悲伤过度旧疾复发。这里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快乐，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不再有笑容，除了安亚，以至于安亚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他想对千夫人说死亡是一种重生；他想对雪儿说，老爷会过得很好；他想告诉夜儿，世间万物终有一死，生亦是死死亦是生，可是他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没有勇气面对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
“阿亚哥哥，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们吗？”千雪躺在床上满脸忧伤地看着安亚。
“不，不会，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们。”安亚露出自己清爽的笑容安慰着她。
“骗人，我们都会死的。”千雪的泪水湿润了眼睛。
安亚愣愣地看着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真的懂得死亡吗？
“小傻瓜，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死亡吗？”安亚握着她的手。
“是一种可怕的事情，爹爹死去了，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不能和他说话了。”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在枕头上。
“不对，”安亚摇头，“生与死都是一种存在方式，这是人类的力量所不能左右的事情，所以，活着的时候就好好地活着，即使有一天面对死亡也要坦然。”
“我会死掉吗？”千雪想起了自己过弱的体质。
“不会，有我在雪儿很快就会痊愈的。”安亚笑笑随即又陷入了沉思，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自己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吗？如果雪儿不在了，自己要去哪里找她？不，安亚摇头，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想到这里，安亚突然想起了最近身体越来越差的千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千夫人自老爷的丧事处理完之后因伤心过度心神俱损，呕血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安亚虽然竭尽全力地救治却总也找不到病源所在。
“雪儿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夫人。”喂她服过了汤药安亚离开闺房准备去看望千夫人。
转过一个长廊，安亚看见千夜正在屋中习字，于是信步走了近来。“夜儿，在写什么？”
千夜没有抬头，依然在认真地写字，安亚走过去一看，满桌子的草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孙子兵法》，安亚不解。
也许这个孩子的内心比安亚想象的还要脆弱，安亚在旁边坐下，静静地陪着他。天色渐渐暗下来，到了掌灯的时刻，安亚起身为他点燃一只蜡烛。昏黄的烛光忽闪忽灭，映在千夜的眼中折射出绚丽的金黄色。
“阿亚哥哥，”他放心笔恳切地看着安亚，“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为什么？”安亚疑惑道。
“爹爹不在了，家中只有我是男子汉，我要学功夫保护娘和姐姐。”他的眼睛里噙着泪。
安亚无奈地叹了口气，“夜儿，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阿亚哥哥我只懂得药草哪里会什么功夫。”
“可是上次你明明打飞了小萝卜。”千夜想起了以前罗飞扬的事情。
安亚无言，自己作为术士所学多为法术和咒语，并不适合人类，倒是有一个精灵曾经学过一点人类的功夫。“我的那些都是障眼法，不适合你学，不如，我推荐一个朋友吧。”安亚想起了那个从小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精灵。
“好啊好啊，他比你还厉害吗？”千夜问道。
安亚想了想，点头道：“拳脚功夫比我厉害。”
于是安亚禀明了千夫人，夫人感动于千夜的孝心也欣然同意。安亚放飞精灵蝶，将那个人从族里请了出来。
一个晴朗的夏日，千府门前出现了一位妙龄女子，她面若桃李鬓插珠花身着淡绿褶裙，婷婷玉立，别有一番清爽气质。门丁看了无不赞叹：好一个大家闺秀！
只见这女子轻理云鬓，双手叉腰，大喊：“安你给我滚出来！”
砰！砰！两声，门丁应声倒地……－－|||
安亚走到府外，看见她马上就笑了，“菲菲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女子眉毛一挑，走到安亚面前，抬腿一脚踢飞安亚，“好个大头！”
安亚早就料到于是闪身躲过，哈哈哈大笑，“你还是这么火爆。进屋来，让我给你引荐。”
“先等等！”她抬手，“这么多年没见你，先让我打个够。”说着扬起手就是一掌，下手准确毫不留情。
这时已经有仆人来到门口看热闹，安亚知道她喜欢胡闹，不敢用自己的力量只用拳脚接着，而且千夜在偷看，所以有意让她。结果……
“哈哈哈……还是我厉害吧！哇哈哈哈……”她将安亚踩在脚下大笑。
千夜躲在大门后面偷偷地看着这位长得很清爽可人的大姐姐，心中得出一个结论：果然拳脚功夫很厉害！
这个女子是安亚在族里的玩伴，名叫影菲菲，是精灵族五大家族之一“影族”的精灵，属性为土。影，顾名思义，影族一直存在于精灵族群的背后，负责守护精灵族所在的大地。影菲菲与安亚一起长大，在一百多年前遇见了一位人类的异人，学习过数十年的功夫。
于是千夜拜了影菲菲为师，正式开始学习功夫。每天上午和千雪一起读书，下午就跟随影菲菲学习拳脚。影菲菲开朗活泼，哄得千夫人十分开心，她的到来给沉寂了半年的千府带来了一丝欢乐。然而，有一件事情却是影菲菲和安亚竭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的。
安亚虽然医术高明，却对日渐衰弱的千夫人束手无策，任他踏遍了整片森林觅得奇花异草也无法挽留住她走向死亡的脚步。安亚不明白，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自己治不好的病，明明死神的锁链还没有出现，明明死神的咒语还没有加注在她身上，为什么自己的努力始终不见起色呢？
“先生不必再费神了，”千夫人斜靠在床边，感激地看着安亚，“我这身子，恐怕看不到今年的第一场冬雪了。”
“夫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不要担心。”安亚有些激动，千夫人才三十左右，原本正值美艳动人风韵十足的年纪，现在却神色黯淡苍老得如同老妇。
千夫人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了解，老爷在等我，我也可以安然去见他了，可是……”接着一阵急速地咳嗽，又咳出血来，夫人的丫鬟阿荷见状慌忙为她擦拭。
“夫人，别说了，先养好身子。”阿荷偷偷地流泪。
“我只是放心不下两个孩子，”千夫人泪眼婆娑，“雪儿身子太弱，夜儿还未到娶妻求功名的年纪，只盼着将来夜儿能有所成，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夫人……”安亚嘴拙，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先生，”千夫人拉起安亚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些年你对雪儿和夜儿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我也放心地把这个家交给你……”
安亚大惊，“夫人不可！”
然而千夫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拒绝一般，继续说道：“雪儿已经许配给飞扬，过几年飞扬就会下聘将雪儿娶进罗府，到时候先生一定要替老爷和我见证雪儿幸福。”
“夫人，这些事情您以后自会看到的。”阿荷一边为千夫人拭泪一边劝道。
千夫人摇头，“你不用劝我，我自己知道。”继续对安亚说：“夜儿这孩子我最是放心不下，还望先生多多教导，将来考取功名，作出一番大事业名留青史，我们也能含笑九泉了……”千夫人说着说着又想起了千老爷，不住地抽泣。
“夫人您别说这样的话，安亚一定竭尽所能。”安亚说着就站起身准备继续出去采药。
“好好照顾夫人，安亚去采药。”安亚向阿荷一鞠躬，然后离开了夫人的房间。
“夫人，您为了小姐和少爷也要快点好起来。”阿荷为千夫人盖好被子，不住地劝道。
“阿荷，你陪我远嫁千家至今，情同姐妹，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我死后你找个情投意合的人嫁了吧，这样我在地下也安心。”千夫人看着阿荷自觉愧疚。
“夫人，阿荷不嫁，阿荷要照顾夫人，照顾小姐和少爷。”阿荷目光坚定。
“唉……阿荷，你又何苦……”千夫人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不忍心看阿荷。“阿荷，我累了，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只想好好地陪着老爷，你说我懦弱也好说我逃避不负责任也罢，我真的，太累了……”
阿荷扑到千夫人床边放声痛哭，“夫人，求您了，不要这样。”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够坚强的女人，没有了老爷的庇护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自私地逃了，我没有勇气独自走完未来的路。”千夫人凄然一笑。
“夫人您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阿荷激动地抓着她的手。
千夫人摇摇头，叹道：“我的心已经死了，早已随他去了，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不如早点去见他的好。”
阿荷红着眼看着夫人，心中无限悲凉，她知道，夫人是心病难医，药石枉然。
从这一天开始，千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她连医治也放弃了。安亚用尽所学也医治不好她的将死之心，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神的锁链牢牢地套住了她的灵魂。
“记得以前长老说过，有一种病纵是我们再妙手回春也没有用，那就是心病。”“我今天，才明白……”安亚一副挫败的样子。
“心魔生在心中，任何灵丹妙药也救不了。”影菲菲冷眼看着千夫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安亚可以清晰地看见死神的锁链，可以清晰地看见锁链上写满了死亡的咒语，锁链的另一端连着地狱，这一切是注定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千雪和千夜跪在床前已经泣不成声，千夜还算坚强，但是千雪周身的气息已经变得虚弱且紊乱。
“夜儿……好好照顾你姐姐……”千夫人虚弱地开口，“先生，一切拜托你了……”说完，泪水滑落下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千夫人离开了，嘴角噙着笑，眼角挂着泪，从这一刻开始，千夜的心中有了守护姐姐的责任，然而当西沉的太阳带走最后一丝光明也带走了千雪心中的支柱。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双亲相继去世，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个噩梦，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噩梦。
安亚走到千雪的身后，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力量包围着她微弱的气息，千雪默默地流泪，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雪，再一次飘落在这片大地上，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