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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郎才女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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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乌云散开一角,露出一点月亮的影子,清冷薄淡的光投照下来,落在两个人身上,在地上映出一个亲密无比的影子。
洛尘盯着那影子,由不住心头一恍,便有些失神,脚步略微放缓,生怕走得太快将那影子踩碎。如此小心翼翼走了几步,又觉自己太过傻气,不禁失笑,忙加快步子往山坡下飞奔。
李真意似乎在他背上睡着了,她的身子温软,有好闻的气味不时飘进他鼻中,洛尘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少女凸凹有致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背,不由便有些心神不属,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曾这么背过她,只是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并没有这般玲珑的身姿。
李真意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忽然发出痛楚的呻吟,烦躁地扭了扭身子。洛尘吓了一跳,脑子里那些旖旎的涟漪瞬时消失,他有些羞愧,不觉脸红起来,生怕她掉下来,连忙将她又往上托了托。
山风渐渐大起来,连洛尘都感觉到了寒意,心头越发焦躁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四下里寻望,想要找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来让李真意躺下来好好休息一番。
约莫又往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洛尘看见山坡脚下有一大片树林,他沿着林子边缘往前走了数米,终于在一个山涧边找到一个白蘑菇般的小帐篷。洛尘惊喜不已,一时就顾不上是不是会打搅主人,在外面扬声连问:“有没有人?”
帐内寂静一片,并没有人回话,洛尘喘了口气,猜度这帐篷大约是什么部落的人特意留下来供部落中一些游牧族民歇宿落脚的。正要上前打开帐篷进去,李真意却已醒了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眼问:“怎么了?怎么了?
洛尘轻声安慰她道:“没事,帐篷里好像没有人,我进去看看。”
李真意扭着身子要从他背上下来,低声道:“先放我下来,你背了我这么久……都没歇过。”
话语里透着关切之意,洛尘听了,只觉心里一热,微笑道:“不碍事,那解药好像是真的,我现在能提得起气了。”因找到歇宿之处,心里一松,便也就由她,微蹲下身让她下来,一手扶住她撩开帐门口的毡帘,往里面探头瞧,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洛尘捡了根干树枝,用火镰打着当火把照明。
帐篷里简陋的很,西首壁上挂了两只干山鸡并一条腌渍好的羊腿,靠东却铺了一张大大的羊皮褥子,上面放着棉被,是张地铺。洛尘将李真意扶过去坐下,举着火把在帐篷里看了一圈,看到靠门边放着两个盛水的瓦罐,便找了只大碗自里面倒了水端来递给李真意,道:“喝点水,走了这么久,一定渴坏了。”
李真意大概是真渴了,一接过碗,便咕嘟咕嘟将里面的水一气喝光了,等喝完抬头一看,却见洛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唇边含笑,意味不明。
“你……你不渴吗?”李真意莫名其妙红了脸,看看碗里,水已经被她喝光了,“罐子里还有水么?我去给你倒水。”
她端着空碗想要起身,却被洛尘摁住,手里的碗也被他抢了过去。
洛尘笑道:“我自己去倒,你要不要再喝一点?”
李真意摇头,低头一下下拔地上铺着的那张羊皮褥子上面的毛,道:“我们这样闯到人家帐篷里会不会太唐突?”
洛尘正舀了碗水喝,听见她这话便顿了顿,拿袖子擦擦嘴角边的水珠,笑道:“山里的牧民都很好客,这些帐篷很多都是他们搭来供牧民旅人歇脚的,不用担心。”
李真意这才放心,眼见洛尘注目望着她笑,不禁脸红起来,慌慌张张问道:“你……你笑什么?”
洛尘笑而不答,只摇一摇头,放下碗走过来问她道:“你背上的伤还疼吗?”
李真意道:“还好……不是很疼了。”她在为怎么睡而发愁,帐篷里只有一张地铺,她睡了,洛尘便没地方睡。总不能让他就睡地下,地下潮气那么重。
洛尘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道:“你睡吧,这帐篷好像并不是没人住,只怕是主人外出没有回来,我在门口去等他回来。”
李真意忙一把拉住他,他为了救她,已经累了一晚上,她怎忍心让他在外面露宿。若是她出去等,他一定是不肯的,况且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她也拗不过他。怎么办呢?李真意咬了咬唇,忽然一横心,将羊皮褥子上的棉被拉过来卷成一个筒放在羊皮褥子中间,将地铺一分为二。
洛尘略有些好奇地看她忙乎,正要问时,李真意却拿手一拍靠外的那半羊皮褥子,道:“好了,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洛尘禁不住一笑,却还是有些迟疑,毕竟李真意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中间虽说隔了件东西,总还是一张铺,说出去还是同榻而眠,到底于她的名声不好听。虽说江湖之人不拘小节,这男女大防却还是极为看重的。他矛盾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呐呐道:“这样……这样,只怕不好。”
李真意已经侧身背对着他躺倒里面去了,只是脸红的厉害,也不敢回头看他,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羊毛揪,听洛尘如此说,她越发觉得羞愧难堪,颇有些恼恨地道:“管你,你若是想做君子,就去外面吹冷风好了。”
洛尘尴尬地摸摸眉毛,犹豫了片刻,才道:“你先睡,夜里冷,我去外面捡点柴点堆火。”见李真意背对着他不作声,只得无奈笑笑,去外面捡了一抱干柴进来,放在帐篷中间牧人挖好的火塘里点燃,待火着旺,这才走到地铺边,和衣倒在外边的那半张羊皮褥子上。
他虽早已疲倦不堪,此情此景下又怎叫他睡得着?时不时总想看李真意一眼,却又不敢,实在控制不住喵她一眼,倒像是做贼一般。李真意始终躺在另外一边一动不动,呼吸声渐渐悠长,似乎睡熟了。
洛尘长出一口气,翻个身背对着她,望着火塘里跳跃的火光怔怔出神。这样的夜,这样的她,若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怔了片刻,却又想,等真真伤好了,他还是得去找师父,好歹要知道师父没事才成。一时又想到海盈阙达干与希莉娜,他今晚如此行径无疑辜负了他们,日后再见面只怕便成陌路……
这样心神不宁,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时,却又被李真意哭泣般的呻吟声惊醒了。
他忙转过身去,隔着两个人的被窝筒子早被李真意蹬散在脚下,两个人之间再无阻隔,李真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了过来,正像虾子一般蜷缩着,借着火光,只见她满脸通红,秀眉紧蹙,似是痛楚已极。
洛尘伸手摸摸她额头,只觉烫的吓人,连忙将那床棉被扯上来搭在她身上,一边低声问道:“真真,你怎么了?”
李真意迷迷糊糊中只是低低呻吟,听不清在说什么。
洛尘看她双唇被烧得焦干,忙起身倒了碗水过来,一手伸到她肋下将她扶起,小心地不去触碰她背上伤口。喂了几口水后,李真意便摇头不肯再喝,洛尘只得放下水碗,将她的身体侧转过来,不让她压到伤处。
洛尘担心她背上伤口恶化,想要解开她衣衫看一看,却又不敢,心里几番挣扎,还是将她扶起来,颤着双手解开她腰间衣带,自背后将她衣衫褪到腰间。乍一看见她白如羊脂般的玉肤,洛尘只觉一颗心简直要跳出来,她背上的伤口被白色棉布覆盖着,两根细细的带子自上面横过,那是抹胸的带子,再往前,已隐隐可见圆润的胸部轮廓,洛尘只觉喉咙发紧,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忙转开目光,收摄心神轻轻揭开伤处的棉布,定睛去看内里伤口。
一看到伤口,他的心神很快平静下来,再没有半分绮思。被那盖抓出的那五个血洞已不再流血,只是周围红肿起来,想来她忽然发烧便是因此,好在没有化脓,也没有淤黑发紫。回纥人虽然凶狠,到底不那么卑鄙,并没有在伤她的同时下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洛尘长吁了口气,自怀里取出贺胡禄所给的药膏,又在伤口处敷了一层,收拾好伤处,赶忙又将李真意的衣服穿好,找了一颗生肌去腐的药丸给她服下,这才扶她侧身躺下去。
虽然洛尘不停地拿了湿巾沾水给李真意降温,李真意却还是很难过,时不时扭身翻动,洛尘怕她仰躺过去蹭到伤口,只好握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她蹙着眉,口里一直喃喃呻唤:“疼,好疼……”
洛尘忍不住将她抱过来,手指轻抚她背上伤处,轻道:“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李真意怕冷般缩着身子紧挨过来,两手在他胸前乱抓,好似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凭靠。洛尘只好将她又抱紧些,她胡乱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腰带,这才安静下来,身子渐渐放松,像猫儿般依偎在他怀抱中。
她的神情已没有方才那般痛楚,脸色红润,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汗水把鬓边发丝濡湿成一片,胡乱黏在额头上。洛尘拿袖子将她额上的汗珠抹去,再摸一摸已没那么烫手,一颗心这才放入肚中。
他含笑看住她,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捋顺她头发。低头看看腰间,她的两手仍然紧抓着他的腰带不放,人却已沉沉睡去。
忽忽一夜过去,李真意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阳光自天顶上斜射进来,清亮澄净的一束。李真意只觉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背上的伤已没有那么疼,只是肚子有些饿,可是身上却有了力气,不再是虚弱无力病怏怏的了。洛尘却已经不在帐篷里了,她不由紧张起来,从地铺上爬起来找到靴子胡乱穿上,起身便往外走。
等掀开帐帘往外一看,方才忐忑不安的心这才定下,只见洛尘坐在帐门外不远处的石凳上,正与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异族汉子在一个三块石头架成的火堆旁说话。火堆上煮着一锅什么东西,正往外咝咝地冒出白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奶香,不远处的草滩上却有一二十只羊儿在悠闲适意地埋头吃草,还有两头骆驼懒洋洋卧在草丛中。
洛尘见她出来,连忙赶过来扶她,笑道:“你醒了,好些没有?”
李真意当着人面有些难为情,别开身子道:“我可以自己走了!”
洛尘也不介意,却道:“刚好赶上,快来尝尝阿里木大叔煮的鲜奶。”
那位异族汉子便是这小帐篷的主人阿里木,昨天他下山到附近镇子上赶集会,今早上才赶回来,刚好洛尘已经醒来,向他说明情况,才不至于误会。只是那大叔见他从帐篷里出来,便不由分说将二人当作了小两口。洛尘也知道两人语言不通,说些简单的话语尚可,太复杂的事情一时半会跟他也说不清楚,干脆也就不去解释。
阿里木大叔却是热情的很,对于二人私自入住他帐篷一事,不但不予以怪罪,反而立刻烧火开始做早饭,准备款待两位远来之客。眼见二人走过来,阿里木大叔眯着眼忽然朝洛尘竖起大拇指,打开粗嗓门操着怪模怪样的腔调道:“小两口真般配,你的小媳妇很美丽。”
李真意的脸刷地便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脖颈中,耳听得那阿里木大叔又说了一句什么,却听不懂,便问洛尘道:“他说什么?”
洛尘笑了笑,其实他也没听懂,只好信口说道:“可能是郎才女貌的意思。”
李真意一张脸红的像要滴下血来,咬着银牙对洛尘低声啐道:“呸,谁跟你是小两口?谁跟你……”说到这里,忽然一摸脸颊,“啊哟”一声道,“我……我还没洗脸。”
洛尘“噗嗤”笑出声来,伸手过去捉住她的手握住。李真意虽不好意思,心里却是喜欢的,挣了挣也就由他牵着走到溪涧边,就着涧中的清水洗漱一番,而后才走到火堆旁跟阿里木大叔问好。
阿里木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好你好,肚子饿了吧?来,快坐下吃饭。”说着将熬好的鲜奶盛了三碗出来,又取出几块烤饼并干乳块拿一只盘子装好,请他二人一起用饭。
洛尘将热腾腾的鲜奶小心端过来,递给李真意道:“快趁热喝吧!”
阿里木又竖起大拇指道:“这是新鲜的羊奶,好东西啊,好的不得了的,快喝快喝。”
李真意听说是好东西,连忙低头喝了一大口,立刻便想吐出来,原来这羊奶腥膻味极重,很多中原人都不大喝的惯,李真意自然也不例外,却又不好吐出来,只好强忍着咽进去。
洛尘在旁看她如此,便道:“这羊奶虽然腥膻,却极是滋补养人,你身上有伤,喝这个伤也好得快些。”
李真意幽怨无比地瞪他一眼,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还是硬着头皮将那碗鲜奶喝下了。
阿里木大叔以替人放牧为生,如今快要临近秋季,这一带的牧草差不多衰败了,他打算过几日便赶了羊群离开,到山南面的草场去放牧,到时会拆了这个小帐篷一并带走。
李真意身体有伤,奔波无益于伤愈,洛尘本想在此地住上一阵,听他如此一说,不由便露出失望之色。阿里木大叔哈哈一笑,立刻安慰他道:“洛兄弟不用担心,我怕我离开此地收了帐篷于旅人不便,所以趁着平时空闲时间在前面林子里盖了一座木屋,里面的东西都很齐备,便去那里住也是一样的。”
当下带着二人过去,那木屋却是在密林深处的一方空地上,位置隐秘,却并不荫蔽,周遭环境优美怡人,却果然是个休养的好地方。两人连连向阿里木大叔道谢,当晚便搬过来在木屋里住下。
阿里木大叔也喜欢狩猎,刚好与洛尘臭味相投,两人白日里背了弓箭到附近林子里打猎,通常会猎到一两只兔子或者山鸡来做晚餐。李真意身上有伤,不能劳累,只好呆在帐篷前看羊儿吃草,倒替阿里木大叔放起了牧。
她自在幽阁,一年到头总是任务不断,难得有这般悠闲的时候,倒也乐得逍遥,晚上同洛尘同宿一屋,矮床中间还是放许多东西隔着,只是睡到半夜那些隔阻的东西便全部被踢得不见,她不知怎样便钻进了洛尘怀里,一开始她不知道,因为洛尘总是起的很早,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直到某天半夜,她忽然醒了过来,才发觉自己在洛尘怀里。
没有光亮,她在一片幽暗里盯着洛尘许久,而后伸出双手紧紧将他抱住。他是她喜欢的人,其他的什么她都不要想,没有过去,没有仇恨,只有现在,就这样,就这样一辈子多好。
每隔两天洛尘便会替她换一次药,伤在背上,她自己是无法换的,可又不能不换,只好乖乖地由他来换。换药的当儿她心跳脸红的厉害,羞赧无比之下一眼都不敢看他,只连连威胁他道:“你不准乱看。”
洛尘于是就呐呐地在她背后辩白:“我没有乱看,真的没乱看……”
她听见这话,却不觉欢喜,反而有些失望,也不知怎么便生起气来。过一会却发觉他替自己敷药的时候手在轻轻发抖,便由不住偷笑,心头竟隐隐有些莫名的得意。
骆奉仙给洛尘服用的解药大概是真的,洛尘自服解药后,便不再呕血,气色也越来越好,每晚打坐运功,丹田之中再不似中毒那时空荡荡虚弱无力。
过了几日,阿里木大叔果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洛尘过去帮忙将帐篷拆下卷好绑到骆驼背上,两人站在山坡上目送阿里木大叔离开,直到再看不到,这才手牵手回到木屋。
李真意道:“这里风景真好,其实草还有那么多,足够羊儿吃到明年了,阿里木大叔根本可以不用走嘛。”
洛尘握着她的手微笑:“你既这么喜欢,那我们留下来,在这里过一辈子好不好?”
他的心意如此明白,李真意忽然间有些慌乱,不知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想了许久,忽反问他道:“是不是再买两只羊来?”
“买羊做什么?”洛尘皱起眉。
李真意笑道:“一只公一只母,每年生一只小羊羔,然后慢慢会变成一大群羊,每天早上我赶着羊儿去放牧,你就到林子里打猎,猎许多猎物回来,肉拿来吃,兽皮就拿来做衣服,免得以后会没衣服穿。”
洛尘忍俊不禁,笑道:“你是担心没漂亮衣服穿?阿里木大叔说了,离这里三十里地的山下有个小镇子,我可以陪你去买很多很多的衣服。”
李真意道:“可是,我不想每天都吃肉喝奶,我想吃梅花酥、芙蓉糕……”
洛尘叹一口气,回手拥住她道:“等你不想吃肉喝奶的时候,我们就浪迹天涯,吃遍天下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