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游》容意之

55、第五十五章

　　清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凤七七站在宁府门口，脸色惨白，头发稍有些凌乱，眼中因为一夜未睡有些许血丝，咬着唇，显得颇为狼狈。进，还是不进？诚然，她是不可能再如过去一般尽信父亲大人了，但若真要她去……她却依旧犹豫。可是，方游啊……昨日的那个少年，又将她心中的伤口毫不留情地撕裂，痛彻心扉。方游，方游，方游……
　　凤七七闭上眼，用力过度，唇上渗出殷殷的血丝。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到院中有了人声，她快速地后退几步，终是转身远去。还是没有办法……纵然是那样痛，那样放不下方游，她还是没有办法如她自己所期望的那样，真的去弄个明白。什么时候，竟是成了这样的一个懦夫？她也曾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却从不曾这样矛盾和犹豫过。当初对父亲大人说不值得这种话，不也是抱着弄清楚的想法吗？她是怎么了……
　　宁府，宁暄的别院内，宋迟有些无奈地一笑，道：“她果真还是走了。”
　　宁暄斜躺在榻上，薄薄的锦被盖了一半，衣襟微敞，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身姿极为慵懒魅惑，面上却是入常的淡漠：“宋兄此言，不知是悲是喜？”
　　“二少爷以为呢？”宋迟的神色瞬间便恢复了，一脸的云淡风轻。
　　宁暄淡淡地一笑，轻声道：“本就在宋兄意料之内，我这话倒实在是多余了。”他说着单手支撑着坐起，另一只手理了理遮到眼前的发丝，身手拉过外衫随意地往身上一披，道：“宋兄对她着实了解，我实在是佩服。”
　　“哦？”宋迟挑了挑眉，“二少爷也是十分厉害，宋某又何尝不佩服呢？”
　　宁暄眨了眨眼，叹道：“我们又何必在这里说些无用的话，想必宋兄如今该回去了，她该是会去找你的吧？”
　　宋迟笑了笑，点头应道：“宋某也正想向二少爷告辞，以二少爷的聪慧，这一夜想必早已掌握，宋某日后便可以袖手旁观了。”
　　宁暄稍稍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宋兄这么说就实在是高抬我了。我可在在没有宋兄你想的那么聪慧，什么东西都过目不忘。”过目不忘，他年少时曾听人家提起过北川的云王萧云兮，那样一个英雄人物，可惜在二十六岁时便早早病逝，否则，他倒真想见上一见。
　　“二少爷何必太过谦虚。”宋迟眼中含笑，心中却是想到了某人。过去读他的传，不由暗自冷笑，“三岁而识书，过目而不忘”，想必是那些史官有意夸大了事实吧，他确实厉害，但以他所见，却显然没这么厉害。
　　宁暄也不再推脱，只道：“那么宋兄可要好自为之了。”
　　宋迟顿了一顿，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显得有些苦涩，但很快又恢复原状，哂道：“二少爷看人这般敏锐，若是个将领，必是以一敌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宋兄实在高抬我了。”宁暄说着推开门，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我只是希望宋兄莫要失了分寸，有些时候，多情反被无情恼，宋兄该分外明白才是。”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烂，说的时候倒像是那么回事，但就算真的枯了海烂了石又如何？这世上，父子成仇，兄弟反目，家人背叛的事早已算不上新鲜，又还有什么是无法舍弃的？只是未到时候罢了。
　　宋迟站在门口，心知四下无人，不由笑道：“宋某倒很是期待看到二少爷不明白的样子。”诚然，他已经是乱了方寸，但若连这都做不到，岂不是叫人笑掉了大牙？
　　宁暄漠然地神情依旧没什么大改变，精致漂亮的不似真人的脸上现出一种细微的让人难以觉察的表情，道：“那可真不好意思，恐怕要叫宋兄失望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情？他统统不信。要他为根本不信的事乱了方寸，岂不是笑话么。
　　宋迟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道：“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不是么？”说罢，他人已经腾跃而起，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就如同他，本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动了真情，却还是……
　　宁暄垂下眸，唇边溢出一声冷冷的轻笑。
　　可惜又是一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情这一字，真不知毁了多少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