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美捞子钓到全校黑月光后》程菁

4、第 4 章

　　五中知名帅哥评论家王瑾瑜，曾这样点评钟钧：

　　不笑的时候像天神，笑起来只能勉强算个人。

　　因为钟钧的鼻梁眉骨高，所以那双眼睛必然深邃，加之脸不窄，五官大，颌骨有力，像被女娲精细调试了参数的完美建模，没有表情时，便能给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压迫感。

　　偏偏钟钧这人错误用脸，太爱笑，长得再冷也没用。

　　嘲讽的时候笑不露齿，真要犯起贱来，就能看到那一排挺齐的牙，和那对儿特别明显的虎牙，像要咬谁脖子似的，看上去有点贱兮兮的。

　　林招本来就对这人没滤镜，眼下简单扫了一眼。

　　钟钧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T恤，肩背线条被勾勒得格外宽阔。

　　林招上次见这人，这人还没现在这般高，可能只比自己高出一两公分。不过几个月光景，这人竟拔高了起码七八厘米，已比他高出半个头，目测足有一米九有余。

　　然而再早一些，最初的时候，明明是自己更高的。

　　“有事？”

　　林招开口，声音不高且平淡。
　　不知怎的，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细软的绒毛立起来，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错开，看上去冷恹恹的。

　　然而钟钧嘴角笑得一高一低，显得异常俊朗，的确是非常好看。

　　“听说你把我忘了？”

　　林招的眼底没有波动，一副“我不会给全世界好脸色”的表情，不答反问：

　　“忘了又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问什么？”

　　“看来是没忘，为什么跟人家说不认识我？”

　　林招冷笑，眼底触起一片堪称漠然的敌意：“我要怎么说，还要你教我？”

　　他俩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是有点奇怪，不知道的路人看了还以为情敌见面，小说妹看了能脑补前任重逢。

　　可他俩什么都不是，只能算得上最普通的、彼此知道名字的……

　　熟人？

　　钟钧又觉得林招和平日里不同。

　　林招没有平时那种淡定冷漠，反而更加冷硬，更加敏感，仿佛套上了一层更僵硬的紧绷的壳，于是和这人平时舒展而自然的冷淡比起来，就显出一种……

　　猫炸毛哈气似的警惕。

　　只是碰到了打个招呼。

　　也不知道在莫名其妙高傲什么？

　　钟钧这样想着皱了皱眉，心下又额外给林招多减了两分。

　　即便他从来觉得林招让人讨厌。

　　钟钧眼见林招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胸片上，便很自然地切换了话题：“哦，有个兄弟病了，我来看着他，顺便提防他的家当被网诈骗走。”

　　“网诈？”

　　“嗯，他在网上谈了一个粉红萝莉头，那人像诈骗犯装高中生。”

　　林招蹙眉，没再问下去。
　　可说话间钟钧已不知何时向前走了两步，头顶路灯的白光倾泻而下，模糊了钟钧的神情，只余一股灼人的热意扑面而来，近乎耳语的距离噎得林招连呼吸都一滞：

　　“所以我有点烦，你请我喝奶茶？”钟钧说。

　　林招抬眸，没搞清钟钧口中两件事的因果。

　　钟钧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却又带着不容错辨的追索：

　　“去年运动会，谢字没捞着，反挨了你一巴掌，现在补我杯奶茶不过分吧？”

　　话音落下，空气凝滞了一瞬。

　　林招的目光定在钟钧脸上，那点冷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短短两秒，漫长得如同对峙。

　　最终，林招才冷漠地移开视线。

　　十几年光阴如流水，从小认识的两个人，却被岁月冲刷得没有半分情谊，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未必有几句，倒真应了那句“倾盖如故，白首如新”。

　　去年运动会，他和钟钧都报了3000米，高一年级跑完后，林招气胸犯了，钟钧冲出高二年级的准备队列，冲上来就要抱他去医院。

　　当时钟钧满心急切，没打招呼就将他抱起来，林招惊怒交加，不习惯肢体接触的本能，加之过往噩梦中的肌肉记忆，使他一巴掌直接就甩了过去。

　　手劲大到几乎让人窒息，厉声让钟钧放自己下来。

　　钟钧被那样扼着，也只是低声骂了一句：“我靠，脾气这么大，以后哪个倒霉催的女的跟你谈？”

　　林招听清了这句话，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疼痛缺氧，本就清矜惨白的面色更如受辱般冰冷了几分。

　　林招记得自己是抓着钟钧的领子，卯着股要杀人的狠劲儿，要求钟钧把自己放下来，可他脑子不清醒，最后都记不清钟钧到底有没有把他放下。
　　唯一能确定的是，钟钧把他送到了医院，做完好事便走了，之后钟钧把他同级一个同学打残，据说是进了改造所休学——

　　两人再也没碰过面。

　　……

　　“你喝什么？”林招问。

　　钟钧低沉地笑了一声，露出两只明显的虎牙：“随便，看你请什么。”

　　林招沉默点头，看了眼手机地图，领路走在前面。

　　钟钧被林招带进一家尚在营业的蜜雪冰城，得到了一杯方语萱同款的正常冰全糖百香果。

　　“就请我喝这个？”

　　“你说的随便。”

　　林招转身便走，低着头目光一直在手机上，又只循着手机地图穿过两条街，走向一家甜品店。

　　钟钧顶开吸管纸套紧跟在林招身后，“噗”的一小声，把吸管扎进杯里，吸了一大口，唇齿间清凉的口感带着点酸，巨甜。

　　于是钟钧不闻不问，好整以暇地盯着林招的背影，静静跟在林招的半米之外。

　　直到林招把分装的一份甜品递给了钟钧，钟钧也终于将微信他的二维码向林招递去，扬了点下巴。

　　笑得很张扬，看上去又帅又迷人：

　　“扫一下吧。”

　　林招垂着眼睑，淡声拒绝：“不用，请你吃的。”

　　“不是付款码，二维码。”

　　“我不用微信。”

　　钟钧挑眉：“Q呢？”

　　“不用。”

　　“那你用什么？”

　　“漂流瓶。”

　　钟钧直白的目光紧锁林招，带着一点罕见被人拒绝的不爽：“认识十年了，就抛个漂流瓶给我？”

　　林招的唇角微乎其微地抿了一下，像是笑了，又似乎没有。

　　他为避开钟钧直白的视线，已本能地看向旁边。

　　谁知正对上那店员小姐姐的眼睛，她一根法棍装了半分钟，正嘴角疯狂上扬，笑得一脸怪相看着他们。

　　林招平静地扫了眼钟钧：“让开，挡路了。”

　　钟钧半点不让，勾着唇角目光有些凶地笑了笑，找茬的意思却大于热络：

　　“给个微信怎么了，万一分到同一班。”

　　“分到再说。”

　　林招的面色没有变化，他推开店门出去。

　　他叫的车已经等在甜品店门口，一转眼就已坐着车扬长而去。

　　钟钧盯着那辆车尾灯消失的方向，直到彻底融入夜色，才三两口解决了那个巴掌大的小蛋糕，转身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摸出烟盒，低头点了一支。

　　其实他俩根本没可能分在一个班。

　　林招是通过自主招生进的五中，从高一开学就在强基班，又一直维持着级部前十的成绩，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踢出体系。
　　而他这种休学一年、差点被吊销学籍的差生，也就在普通班里混一混。

　　所以他刚刚要加林招好友，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人会当真。

　　可钟钧没想到是，林招竟然真的拒绝加他。

　　不过钟钧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有多想要林招的微信。

　　毕竟钟钧向来对林招这人不太感冒——也就是今天虎子遇到了、提起了，外加在医院门口又遇到，挺巧，他才多余打了个招呼。

　　钟钧吸完最后一口，将烟蒂摁灭在墙角。

　　心说算了。

　　想他干嘛？

　　钟钧解锁了张熙的手机，看了看那十三万，觉得这得当个事办。

　　*

　　当夜。

　　林招回到家，将次日开学报到所需物品整理妥当，又催促方语萱早点睡下后，正式研究起了方语萱和熙哥的聊天记录。

　　方语萱的朋友多如过江之鲫，今天和这个玩，明天和那个聊。就算偶遇路边的狗，都能兴致勃勃地聊上一会儿，所以有几个打游戏认识的网友也没什么特别。

　　可这熙哥明显不太一样。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林招眼底寒意弥漫。

　　据林招的观察，这位“熙哥”能在一众网友中脱颖而出，成为最特殊的一个，全靠一种近乎偏执的主动：

　　每天雷打不动的问候，话题精准投喂她的一切喜好，甚至连那些BL或4i小说的设定，对方都能接住话头，促使方语萱滔滔不绝地聊下去——这太标准了，标准得像反诈手册里的经典案例。

　　可是，理智又冷冷地提醒他：没有哪个杀猪盘，会蠢到先给被骗方转十三万。

　　这违背了最基本的逻辑。

　　于是，一种更复杂、更让他烦躁的推测浮上水面。他隐隐感觉到，对方这种日复一日的坚持，等待方语萱回应的过程，本身也像是某种……

　　孤注一掷的精神寄托。

　　比起杀猪盘，

　　林招也猜想过另一种可能：

　　“熙哥”是真的喜欢他妹。

　　然而林招作为一个纯直男，也太清楚同为男性的想法。

　　——像对面这种搞网恋的男人，不发照片不露脸不见面，就付出巨大的沉没成本的男人：

　　要么是丑得在现实中有巨大缺陷，暴露之后，对方可能难以接受；
　　要么就是已婚有娃找乐子的中登，甚至还可能是活不久了老登。

　　否则？

　　难道网上真能找到什么和他家方语萱一样，清澈愚蠢的富二代？

　　不对。

　　他妹才不愚蠢。

　　方语萱和这人聊着，目前看来还算较有分寸，甚至“分币没吐”。

　　但林招作为方语萱的实质的监护人，还是要完全杜绝方语萱被骗感情的可能。

　　如果发现，对方真是个好人的前提下，他自然会考虑归还这个熙哥所付出的全部财物，并且，一刀切断这熙哥和自己妹妹的全部可能。

　　起码。

　　在方语萱十八岁之前，这人就算是清澈愚蠢的富二代也是做梦。

　　林招查着方语萱的手机，像一台高度超频、濒临过载的机器，瞳孔里倒映着屏幕光，将那些零散聊天细节在脑中疯狂拼接、推演。

　　终于在翻完了两人的所有微信聊天之后，暂且放下了心来——

　　如果方语萱没有刻意删除某些内容的话：

　　她和这熙哥之间只有过语音通话，没有过视频通话，没有过线下见面，朋友圈分了组，没有暴露三次元位置，而且，方语萱也没有跟他互换过照片。

　　半小时后。

　　林招勉强满意，给那13万的转账底下，发了一个6.66的红包。

　　并配红包名为：

　　【利息】

　　在那13万下面，俨然就像嘲讽。
　　只为看看对方的反应。

　　他绷着脸，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模仿方语萱的语气。

　　【萱萱今天中彩票：微信红包】
　　【萱萱今天中彩票：谢谢】
　　【萱萱今天中彩票：（漂亮小猫被伸缩玩具捅了，卖萌倒地）】

　　【熙哥：？】

　　一个问号。

　　秒回。

　　嫌太生疏？

　　总不见得还要像方语萱一样，发一些亲亲贴贴之类的吧？

　　林招用力铁青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

　　为了钓出对方的真正目的，林招强忍着不适，继续按着方语萱的语气打字。

　　【萱萱今天中彩票：是利息啦】
　　【萱萱今天中彩票：谢谢你借我钱！！！】
　　【萱萱今天中彩票：（小猫咪爱抚小狗脑袋）】

　　对面这次却沉默了一阵。
　　最终，耍流氓小瘪三似的问：

　　【熙哥：就这？】
　　【熙哥：亲一下敢不敢？】

　　-

　　钟钧随意地将一双长腿架在茶几上，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一只手懒懒地支着脑袋。他盯着屏幕上那个绿帽子小猫咪头像发来的卖萌表情包，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手机是张熙进ICU前临时塞给他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交给父母——很简单，张熙那个傻缺富二代，居然在网上谈了个“清纯妹妹”，正热乎地网恋。不告诉爹妈，是怕露馅；交给钟钧，就是想让他帮忙兜着，别让那姑娘知道自己重病，免得她伤心。

　　可钟钧翻了翻他俩的部分聊天记录，第一反应只有无语——

　　这哪像谈恋爱？

　　分明是一个愿钓一个愿舔。

　　哪家的“清纯女高”会收人十三万？

　　张熙也真是个人才。

　　要不是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钟钧真想把他摇醒骂一顿。

　　想到兄弟的病情，再加上明天就要开学，钟钧心里一阵烦躁。他扯了扯嘴角，脸上浮起一抹混杂着嘲弄和无奈的冷笑，在手机上打下这么两行消息。

　　而他根据聊天记录合理怀疑，他兄弟的这个“网恋女友”似乎真的没把他兄弟当对象。

　　果然。

　　钟钧这边只需略施小计，那边就完全不说话了。

　　钟钧又等了许久，直到半个多小时后，那边仍未说话，钟钧这下才感觉自己是聊崩了，毕竟纵观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张熙也没跟个变态似的要亲。

　　可钟钧心里便烦得很。

　　网恋都网恋了。

　　亲一下怎么了？

　　又不是真亲。

　　发个emoji飞吻表情，甚至老年人的那种亲嘴鱼都行吧？

　　看来这这捞子的段位也实在不高，刚转了13万却连一点情绪价值都不给回馈。

　　人设是不是做得太清高了？

　　不过说起清高……

　　钟钧的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张脸。

　　他烦躁地点了根烟，回味着那人拒加好友时的表情，一股冷淡高傲的劲儿，眼神更是冷得像冰。

　　可是，林招的眉眼比之前微妙地长开些，好像——

　　完全。

　　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