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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怕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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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还有人胆敢再上前来,那就一并收押。”
中年男子踉跄倒地,闻言两眼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在场众人再也没人敢轻举妄动,纷纷噤声。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和官斗,本想仗着人多,声讨上几句,但现在官府态度冷硬,他们也不可能拿命去拼。
林念滞住了步子,拽着江侨的力道松了些,小麦色的面上显而易见的发白,眼神直愣。
许多时候衙门口的官吏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们见惯了人来衙门口喊冤,自有一套应付的对策,必要推搡一番才将众人赶去。
现如今竟直言求情者一并入罪,那岂不是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午日的烈阳如燃烧的火焰一般舔舐着林念的皮肤,刺得人生疼,她是家中老幺,自小便是林母又当爹又当娘带大的,兄弟几人之中当属她两感情最好。
忽闻姐姐姐夫入狱噩耗,林念顿时便感觉寒透心扉,这才慌不择乱将江侨带来。
她面露绝望,难道真的没有补救的办法了吗?
“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宫铃声由远及近,马蹄声嗒嗒作响,是有人驱车驶来。
长安街富庶人家颇多,没人在意这道铃声,江侨不是蠢笨之人,当即明白其中紧要,也不由得眉头一皱,思忖对策。
不料待铃声靠近,来时的方向蓦然有人高声唤了句:“江小姐!”
江侨回首,只见两匹品相极佳的烈焰鬓马迈着平稳的步伐,牵着那辆异常奢华熟悉的鎏金马车缓缓驶来,而小厮元宝正坐在车头兴奋地朝她挥手。
“吁——”
元宝勒住缰绳,将马车准确无误地停靠在离江桥不远处的地方,利索地收起马鞭,欢雀一跃从车头跳下来。
他朝着马车内欣喜道:“公子,江小姐也在这!”
与此同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玉手缓缓将淡青色的车帘帷幔挑开。来人弯腰垂首探出身来,露出异常精致妍丽的眉眼。
秦吏先站直了身子,这才抬了抬眼睫,目光淡淡地掠过在场众人。
元宝来侍奉这么些天来,秦吏早就习惯了他的咋咋呼呼,正巧刚才心中装着事,不自觉地便忽略了元宝方才呼喊的话语。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江侨身上,这才在眼底掀起波澜,眼神里亮光闪烁。
他顺着元宝搬过来的木凳款款而下,目不斜视地快步来到江侨身前:“江小姐,好巧。”
江侨也对秦吏出现在此感到讶异,她虽然看起书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抵不住李小呦是个大嘴巴,总是会将在学堂听到的闲言八卦讲于她听。
听闻近日秦家遇见了件麻烦事,阖府上下全都笼罩在主家烦躁的阴云之中,就连府中卖菜的厨娘都悄悄往向外念叨着东家要倒霉,想要另谋差事做。
但这些不是江侨能关心的,秦吏怎么看也不是能坐以待毙,容旁人欺负的人,她此时也抿着唇笑道:“确实好巧。”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秦吏,他一如既往地穿了身淡紫色衣衫,腰间铜牌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不定。
只不过比起先前华贵奢靡的长袍,这次却罕见地变成了干练修身的窄褂。
他不等江侨回话,抬眼看见了江侨身后的衙门,眉头微蹙,声线一紧:“江小姐来此处可是有要事?”
这些日子他忙着修理前世那些埋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只顾得上叫元宝带几个人蹲在暗处守着江侨。
每日递送来的消息,除了那个叫林初秋的一直在无理纠缠阿侨,其他也再无异处,阿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衙门口。
难道是遇见了祸事?
这般想着秦吏拧着眉,偏头撇了眼元宝,眼底覆着层沉沉的阴霾,只把元宝看的头抖成了拨浪鼓。
元宝当然不知道江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秦吏下吩咐后,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安排人手。
本打算在府内找几个侍卫守在附近,但春桃巷因疟疾逃了不少人,只有像李家那样的孤老寡小才会迫不得已搬迁到春桃巷生活,一下突然出现几个生龙活虎的壮力青年,实在太过引人生疑和注目。
思酌再三,为了不被察觉,元宝花钱找了几个原本住在附近的人家轮庄看护。
往常那些人基本都是一天一报,守了大半个月都未曾懈怠,这让他才放下心来,怎么今日竟都偷得了懒,他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江侨看不懂秦吏与元宝之间的暗示,但此时林父林母的事已迫在眉睫,容不得耽搁。
正巧秦吏兀然出现,瞧他的架势,怕不是也要入衙门干事。
只得全盘托出,期盼着秦吏能有法子进去。
秦吏听闻伊始眉头一松,只要不是江桥出事就好。
他柔着嗓音低声劝慰道:“你们可以随着我一同入内,到时我让人送你入狱中探视。”
林念不识得秦吏,在江侨与秦吏交谈时那张黑脸愈发阴沉,还只觉恼怒,虽然她不承认,但在她的潜意识里,江侨既然是林初秋的心上人,那与旁人拉拉扯扯就是不成体统。
但现下听见秦吏提供愿意帮助,面上又惊又喜,带着绝进逢生地喜悦,激动地手不受控制地重重一掌拍在江侨右肩:“真的?!”
林念猎户出身,身强健硕,手臂肌肉结实紧绷,没收敛力道生生拍在江侨身上,顿时疼得江侨顾不得形象,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嘶——”
“你这是做甚。”秦吏心疼不已,一把将林念推开。匆匆上前握住江侨的右手,一脸担忧道:“阿侨,你没事吧。”
“没,没事。”江侨缓过了劲,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肩头。
林念这劲是真大。
原主往日没受过苦,自小被江家父母娇生惯养地养大,身体特别敏感,比常人更怕疼些,所以反应才这么大。
秦吏抿唇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牵着江侨的手,眸光愈发暗沉的看着她默默揉着自己的肩头。
前世他与江侨订下婚约后,便时常收到她外出踏青的邀约。
一两次或许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想推辞便推辞了,但次数多了连一贯纵容他的秦洛都看不下去了,让他试着去一次。
夏日炎炎,草长莺飞,郊外的绿茵草地四零八落地盛开着几簇白粉相间的野花,远远看去格外生气勃勃。
因对皇帝赐婚的不满,秦吏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愿向代表皇室的江桥示弱。
所以到了约定的地点,一向不善骑行的自己硬是将往日温和可掬的小马驹换成了鬓毛旺盛桀骜难驯的汗血宝马。
一边颤颤巍巍地踏着奢侈耀眼的黄金马鞍,一边强装镇定等着江侨的到来。
远处,伴随着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一身戎装的江侨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逆着日光从一望辽阔的地平线闯入眼帘。
骏马飞驰,马蹄声哒哒作响,由远及近愈发响亮,两人之间的距离急速锐减。但江侨却没有慌张勒紧缰绳,反而疾速跨越。
临近跟前,江侨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勒住缰绳,控制着身下那匹枣红色骏马,绕着秦吏转了几个旋才停下。
女人发冠高高绾起,玄色戎装干练飒爽,眉眼间是不同于读书人的儒雅,反而看着格外英气潇洒。
秦吏牵绳的动作一僵,耳尖窜起一抹绯红,随即欲盖弥彰地挪开目光,不敢再看她。
江侨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多么的亮眼,她轻夹马腹,纵着骏马一步步慢悠悠朝秦吏走去。
“吏儿。”江侨笑着与他打招呼,唇角微微勾起,右边脸庞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这是你们的第一次约会,她昨晚兴奋地睡不着觉,在床上打了一个又一个滚,畅想着明日与你说的第一句话。
没成想打了那么多的腹稿,此刻却在看见你时,一切都功亏一篑。
江侨绞尽脑汁,却不知如何再挑起话题,就当她一从莫展之际。
秦吏身下那匹褐色宝马蓦然变得异常烦躁,后腿不断摩擦着地面,鼻腔重重喷出粗气,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
秦吏本就骑术不好,因幼时落马留下阴影,空有一身武力却不知如何施展,与江侨见面前还撵走了周遭护卫的随从,此时身子在马的躁动下开始左摇右晃地摆动。
见此情景,江侨面色一紧,当下便驾马前去帮忙。岂料随着江侨的靠近,骏马反应愈加激烈,甚至高扬马蹄,半身悬于空中,刹那间便将背上的秦吏甩了出去。
危机时刻,江侨顾得不其他,单脚轻点马背,一跃而上,猛地扑过去将他拦在怀里。
两人伴随着惯性,双双跌落在草地上开始咕噜咕噜一圈圈打起滚来。
与此同时,江侨躬起腰,将秦吏死死地护在怀里,揽下大部分摩擦伤害的同时,还不忘寻找着力点,借着浅坑试着发力停下来。
最终滚动终于停止了,秦吏压在江侨身上,双手抱着她的腰肢,脑袋发懵了半晌才清醒过来。
此时江侨已经晕了过去,侧肩玄衣晕染开一片湿润的痕迹,秦吏大惊失色,衣衫狼狈,散了半边发簪慌慌张张寻来人送江侨前去医馆。
后来他才知道,江侨不是受了什么重要的内伤,而是极其怕疼,连轻轻地揉捏掐一个都受不住,更妄论带着他疾速一圈圈打滚。
她是在打滚的途中疼晕的,但还不忘紧紧将他护在怀里。
从那之后,秦吏说什么都不敢对着江侨使些劲,怎么会让其他人动她。
林念被秦吏推的踉跄,自知理亏,往日自己还嫌弃江侨不过是个粉面小生,经不起自己的动作,没成想一语成谶。
林念咽了咽唾沫,磨蹭着凑上前来,迟疑问道:“没事吧?”
见两人没搭理自己,她欲言又止:“我姐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