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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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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将自己出门的第一站安排在对角巷。
她原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让里德尔同意,没想到他答应得很快,唯一的条件是两人要服用复方汤剂,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不过我也有我的要求。”阿芙拉适时说道,“如果我想得没错,你应该还会让人跟着我们吧。”
里德尔绝不让步:“如果你要拒绝这个附加条件,那就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也没说不行。”阿芙拉见试探无果,只好先行让步,“你可以让他们跟远点,至少别来碍我的眼。”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促狭地说道:“如果要这样说,我们的格林德沃小姐可是眼不容人的代名词。”
“我只是想要他们相隔一段距离而已。”阿芙拉将他那只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反正不是有你在吗?我保证不离开你的视线。”
他可不会轻信她:“你的保证能有多大效力呢,阿芙拉?”
“我可不像你,我说话算数。”她上前一步,将另一只手的掌心贴到他腰间,撒娇般让手指在那里轻轻摩挲,“汤姆——”
她仰着头,嘴唇就快触到他下巴了。
里德尔微微偏头避开:“你现在好像学坏了。”
她的气息蹭得他颈侧发痒:“那也只能是你教的。不是吗?”
“而你现在是不想出去了?”里德尔刻意压着音调问道。
她的手立刻老实了:“……要出去的。”
现在不是对角巷人流量最大的阶段,但里德尔仍将她看得很紧。阿芙拉能感觉到,身后还有至少两个人在跟着他们,其中一个是托马斯,另一个或许是乔伊斯·阿米克,阿芙拉不能确定,因为他们也全部改头换面了。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布奇·艾略特了,阿芙拉懒得追问他的去向,不过她不认为里德尔会在这时候让他消失——如果他要这么做,上一次就完全可以在她面前要了艾略特的命。前前后后试探了这么多次,阿芙拉能够确定,除了阿尼玛格斯这一重身份外,艾略特身上一定还有什么秘密,让他能够屡次在里德尔手下死里逃生。
两人在对角巷消磨了一阵子,阿芙拉提出要再去趟麻瓜市场。由于过去同身为麻瓜的父亲往来密切,阿芙拉比其他巫师更对麻瓜物品心存好感,只要严格遵循魔法部制定的麻瓜物品使用条约,就不会惹出任何乱子。
里德尔却对麻瓜聚集之处心怀厌恶。看得出来,他是不想去的,但考虑到不能让阿芙拉仅仅在托马斯和阿米克的跟随下外出,里德尔最终选择了忍耐。
今天正好是周末,外出的麻瓜比平时要多许多。他们牵着手一前一后穿梭在人流中,阿芙拉仿佛不觉得麻烦,她看起来像一只翩跹的蝴蝶,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快乐——是他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一路上买的小件物品都被她塞到伸缩袋中,这样即便是麻瓜也不会看出端倪。大件物品不方便直接往里放,就全部交给托马斯和阿米克来处理。
里德尔知道,她想添置一台落地灯已经想了很久了——尽管他认为并没有必要在家中添置那么多麻瓜物品,但最后也没有阻拦她。
在他付好钱的时候,游行的队伍正好从狭窄的街道中穿过,里德尔一回头,就发现阿芙拉不见了。
他的心往下沉去。
里德尔远远地用眼神示意托马斯去另一边找人,阿米克得到指令去通知另外的人,他自己则穿过游行队伍继续往前去。
他是清楚的,阿芙拉已经太久没出来过,这极大地扼杀了她的精神头,所以在他的容忍范围内,里德尔尽量不去与她产生争执。她不快的时候,也不会让他的心情好到哪去。
但不得已之时,他也就不再顾念那么多。
艾略特一直都在更远的地方跟着,他的阿尼玛格斯形态可以很好地帮助锁定气味,就算他不喜欢阿芙拉,相信他现在也能对她的气味刻骨铭心。所以,里德尔找人时甚至不慌不忙,因为他知道,她跑不掉。
此时的里德尔更像一只在捉迷藏中游刃有余的“鬼”,他早已看到她慌忙躲藏时露出柜子的一个衣角,只待一步步逼近,再胸有成竹地将柜门打开,将她的慌乱和绝望尽收眼底。
艾略特很快过来回复:“她没有离开这里,我刚才闻到气味往前面去了。”
前面除了一条主道路,就是拐往右边的小巷。巷子很深,巷口放着一块写有“花店”字样的立牌,引着顾客往里面走去。
里德尔抬步走入巷中,越是靠近巷尾,越是浓郁的花香便将人包裹住。那里头似乎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橙香。
他从拐弯处转过去,眼前豁然开朗。花店四面采取了大片落地窗的装潢,让人可以一眼看清其中花团锦簇的场景,屋顶上悠悠垂下的紫藤萝与之相映成趣。
可惜这个季节的紫藤萝花早就谢了,否则这一幕原应惊艳得多。尽管填满他眼底的,是另一幕比那更赏心悦目的画面。
阿芙拉站在里面,怀抱大丛盛开的蓝鸢尾,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只纯白的异瞳长毛猫正挂在她臂弯里,看上去一点都不怕生。
里德尔抬起手朝身后示意,独自一人走进花店。当他推开玻璃门时,旁边悬挂的风铃便发出悦耳的响声。
阿芙拉扭头看到他,并不意外地对老板说:“我说过啦,会有人来找我的。”
花店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女人,她抬眼看看里德尔,又对阿芙拉说道:“您先生真是一表人才。”
里德尔服用复方汤剂后变成了三十上下的男子模样,形象自然比原来差了不少,但若是放在人群中,倒也算是普通偏上。
“他原来的样子更好看。”阿芙拉话里有话,转头示意他,“付钱啦。”
老板同他结过账,大笑着说道:“你们才多大?这就开始感叹岁月流逝了!我才要叹息一句,老娘年轻的时候也是貌美如花呢——”
她转而去整理阿芙拉要的另一束花。他们在等待的时候,阿芙拉怀里的猫咪不知是否察觉到危险的因素,充满敌意地冲着里德尔哈了好几下。
这让里德尔颇感不悦:“我对付不会收敛爪牙的存在可是很有一套的。”
这只小猫显然也是有些脾气的,见他这样说,不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非常嚣张地抬起爪子挥舞了一下。
阿芙拉见状赶紧抱着它转了个方向,那只愤怒的爪子没有抓到里德尔,倒差点把她自己弄伤。在里德尔的脾气上来前,她赶紧把猫咪放跑,让它溜到了柜台后面。
“你吓到它了。”阿芙拉挽着他的手臂抱怨道。
里德尔垂眸看向自己的衣服:“你把猫毛弄到我身上了。”
她不满地瞪他:“你再说我就在家里养只猫。”
他眯着眼威胁她:“你可以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养?”
“养这一个都险些被气死了。”里德尔意有所指地说道。
阿芙拉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怎么了?是我逼你养的吗?”
“心甘情愿和陈述事实冲突吗?”
“噢——原来是心甘情愿啊。”阿芙拉笑得明朗而挑衅,“那你不是活该被气死?”
花店老板听到他们低声的争执,一边把一束白百合递给阿芙拉一边打圆场道:“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家养小动物呢。”
“他喜欢什么?要猜他的喜好比登天还难。”阿芙拉接过花束,抱歉地笑笑,“希望没吓到你的猫,我先生一向脾气不好。”
老板了然地笑笑:“没什么,年轻人嘛。”
两人从花店一前一后出来,里德尔快走两步追上她:“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阿芙拉又瞪了他一眼,“帮我拿下花,很重!”
他背着手:“你不说,我不拿。”
“我说——”她故意拖着长音,趁机将花塞到他怀里,然后迅速改口道,“里德尔先生,谢谢你的付出。”
她一身轻松地往前跑去,脚步轻快而雀跃地将他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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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阿芙拉已经想不起多久没有和里德尔这样和谐地相处过。说最近两个月是他们之间有史以来最相安无事的日子,也丝毫不为过。
自她玩纸牌赌赢过后,里德尔也没有食言,果真每隔一周都会带她出去放风。可他不可能随时都有时间陪她,于是阿芙拉主动让步,提出在他不在的时候,她愿意接受艾略特的跟随和监视,条件是她不会与艾略特及他的心腹单独相处。所以,托马斯和另一个名叫路易斯·穆勒的食死徒就成了轮替的跟随者。
阿芙拉对这个食死徒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从未见过,于是曾向托马斯打探他的底细。里德尔身边有很多人来来去去,但心腹就那么几个,他又生性敏感多疑,会这么频繁地更换身边人真是件怪事。
对于不涉及到机密的事情,托马斯总是愿意和她多说两句:“路易斯有一半德国血统,曾在德姆斯特朗上学时因为被牵涉到恶性事件中而遭到开除,那之后他就一直到处流亡,直到加入食死徒队伍。”
阿芙拉上一次听闻类似的故事,还是盖勒特上学时做的好事。
她因此好奇道:“不仅被开除,还流亡海外?什么事这么严重?”
“据说和他妹妹有关。路易斯的父母在战争中双双亡故,自那以后兄妹两个就相依为命。上学的时候有人欺凌他妹妹,听说是……做了很不好的事。路易斯报复了他,也因此同那个男生一样离开了学校。他妹妹自那以后状态也很不好,和他一起退学在外谋生活,但是……我也不知道中间具体的细节,总之先前那个男生怀恨在心,致使路易斯的妹妹很年轻便离开了人世。”
故事的结局,阿芙拉已经能猜到了。
托马斯所说也应和了她心中所想:“于是,路易斯把他杀了。”
“这不是他的错。”阿芙拉说道。
她刚才听到药剂室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但阿芙拉没有噤声,只是平静有力地强调道:“不如说,在这件事上,路易斯没有错。”
托马斯并不反对她的观点,只是如常提醒道:“不管怎么说,里德尔手下净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亡命之徒,个个都很危险。他和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自己多小心,尤其是……艾略特在的时候。”
“危险?”阿芙拉将手中产生了沉淀的药剂举在眼前,透过试管看见阳光穿透沉淀射过来,“你觉得我危不危险?”
托马斯半天说不出话。很显然他不太会骗人。
“亡命之徒。”她轻轻晃动试管,看着那里面的蓝色沉淀奇迹般凝成琉璃苣花朵的形状,紧接着又被猛烈卷动的旋涡搅碎,忽然发出一声轻笑,“伊诺克,在这个地方,没有真正干净清白的人。”
他无法否认她,只能沉默地低下头。
“虽然我也只有一半德国血统,但偶尔也会想念我的另一个家乡。年底是我母亲的忌日,如果里德尔允许,或许我能让路易斯陪我回去看看。”阿芙拉不在乎托马斯有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她只想传达自己想传达的。
原本在门外履行着监听职责的路易斯·穆勒神情一滞,似乎有些惆怅地凝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