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下潜的时候，你别想我 ...
-
676.
真的忘记了，只记得大概的轮廓，很模糊。但我又觉得，再一次相遇，是可以认出来的。在一起之前，他对我说，我们没有谁是谁的附属，在一起之后，他说，
“共生是最忠诚的温存。”原来他说的共生，是指一体。是我的一部分，我幻想出来的一部分？我们密不可分。相拥之时，我抱住了谁？
677.
四方的墙，正常与异常的屏障。住在这里我明白安娜为什么哭泣了。也明白我和她一样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没有谁会探望我。
“你还想见他吗？”
“不想了。”我说。
“出去以后，你想见谁？”
“徐家恒。”
“你朋友？”
“对。我们很久没见了，上次见在三年，不对，四年前。”
“为什么最想见朋友？”
“认识太久。”这段时间我一直想，谁是那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想来想去，还是徐家恒。可能，因为他带给我的快乐比其他人多很多。
“你不找那个人了吗？”
“不找了，他要是存在，不需要找。”我笑了。
......
678.
“你今天下午，可以参加自由活动。”
“有多自由？”
“待会儿有人带队，去三楼，可以画画、唱歌......”
“我不会画画。”
“你不去了？”
“去吧，还是。”
......
“这是什么？”
“曼陀罗。”
“想画吗？”
“可以吗？”
“可以，只需要涂色。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
“我画好了。”
“为什么只用绿色？”
......
“出去以后，你想做什么？”
“出去？出去以后，我想写一些关于我的事。”
“回忆录？”
“可以这么说。”
“可不可以跟我分享具体内容？”
“可以啊。就写，我11岁到29岁认识的，遇到的，所有人。写我记得的，发生的，所有事。”
“你会给它取什么名字？”
“还要取名字吗？那就，藤壶。”
“为什么是藤壶？”
“说了你又不信我。”
“你先说。”
“我要找的人，他以前告诉我，每个人都有无法摆脱的阴暗面。就像藤壶一样，不顾及意愿地长出来，越长越多。”
“你还是要找一个不存在的人吗？”
“他存在过。”
“谁？”
“我问过，他存在过，只是他不是安烬。”
“他是谁？”
“杨槐序。”报纸上是这么写的。
“...接受现实需要两年这么久？”
“不是两年，两年是这里的时间，你要加上外面的三年，还有他陪伴的五年。你会算吗？”
“哪个槐序？”
“槐树的槐，序章的序。还真是，和槐树有缘。”
“槐序，是夏季的雅称。”
“是吗？大一的时候我们好像学过，不过我给忘了。”
......
679.
遗忘，是我开给自己的药方。
680.
“你明天可以出院了，先去领一下之前寄存的个人物品。”
“然后？”
“然后这里签个字，明天就可以走了。”
“我不想出去了。”
“为什么？”
“外面没有安全的自由。”
“你该出去了，你痊愈了。”
......
“好好生活，按时吃药。”
“每天吗？”
“当然是每天了，你要是早一点治疗，不需要那么久。”
“我可以离开这里了？现在？”
“可以。”
......
681.
回到五临市，轮船一小时一班，买票回到距离岛。我想去的那个水族馆，去年拆掉了。我看着抽屉里，高中留到现在的票根发懵。一月复查一次，这个月领了下个月的药。下个月，我就三十岁了。
领到手机，看到徐家恒发来一串好友消息，最晚那条是去年发的，好像是请柬。也许在他眼里，我才是消失的那一个。也许他也找过我。没办法解释这几年我都去哪、在哪、在干嘛。只能留给他一个，不回消息，不讲义气的形象。
682.
十月底，我决定不找安烬了。
我找到他了，所以我不找他了。是不是觉得差了点逻辑啊？那天凌晨的岸边，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我找到他了。他还是以前的样子，没什么改变，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需要看表情，因为他站在海面上。
两只脚，贴着海面。我仿佛看到命运在向我招手。
683.
又去了几次海边，潮起潮落，他没再出现。放弃以后，留在岛上的生活太过无趣，每天坐船去水族馆的旧址。这里徐家恒来过，我和邱炀来过，和安烬也来过。
唯一的不幸是，安烬千真万确只属于我。
展馆拆掉了，月亮门拆掉了，出口和入口也拆了。附近留下一小部分，可以预约潜水体验。
684.
缓缓潜入深处，那感觉像登上无人的岛。
685.
“还和上次一样害怕吗？”
“嗯。”
“行，你慢慢学。”
.....
“还害怕吗？”
“不了。”
“确定不用教练跟随？”
“不用，证都考过了。”
“记得检查装备。”
“嗯。”不用。
......
686.
终于有一天我不再怕水。
在珊瑚鱼群身后想起多年前的一个镜头，祈祷的声音好像从我一旁游过。
687.
徐家恒，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因为我的选择，恨过我？徐家恒，你还喜欢吃钵仔糕吗？我听说你结婚了。
徐家恒，我是不是你的朋友？你后来有没有更好的朋友？
徐家恒，你现在也在潜水吗？
徐家恒，下潜的时候。
你别想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下潜的时候，你别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