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是一百万》九号行星

6、归故里

　　“只是什么？”尤嘉闻言，一时懵然，本就尚且没醒过神来，只得揣着半分明白装糊涂。

　　毕竟现在月黑风高，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再像从前彼此都是孩子的年纪，有“一家人”的名为亲情的羁绊。

　　“没什么。”付禹不动声色地起身，同她拉开距离，“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也停不了，现在很晚了，在这睡吧。”

　　尤嘉点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天在这儿睡，但，跟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那两周不一样了。

　　想到另个房间有付禹在睡着，尤嘉就睡不着了。
　　还有他说的话，在寂静的晚上，思绪格外活跃的时候。

　　blues知道她在，翌日清早，又溜到尤嘉窗边，试图唤醒她。
　　迷迷糊糊中，尤嘉听到有人在说话，“乖，别吵姐姐睡觉。”

　　之后她翻了个身，又沉沉入睡。

　　再醒来，走出房间，防盗门恰好应声打开，一只手牵着blues，另只手拎着早点的付禹出现，“醒了？早。”

　　blues甫一被付禹松开，就迫不及待扑向尤嘉。

　　她边蹲下撸狗，边回付禹一句“早”，而后看了眼时间，又说：“我就不吃了，我路上买点直接去公司了，要赶不上打卡了。”

　　“不急，我送你。”

　　“啊…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他笃定道，“买的两人份的早餐，你不吃就浪费了。”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尤嘉默默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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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日子一切照旧，尤嘉继续每天下班后去当blues的陪玩。
　　好处除了免费撸狗福利，便是她每天的晚餐伙食都变得极其丰富。

　　起初尤嘉都是顺路买饭带到付禹家，但付禹每天一回家就钻进厨房，每回做完都会对她说：“做多了，一起吃吧。”

　　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做一人食的准头，还是故意要款待她。
　　尤嘉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最开始她会以“吃过了”推脱，但付禹只看了眼垃圾桶里的便利店速食品包装，笑道：“你吃的那点儿，楼下富贵儿都比你吃的多。”

　　“哦，富贵儿是楼下流浪猫，二号楼王奶奶每天都去喂，要不是他老伴对猫毛过敏，早就抱回家养了。”

　　尤嘉对此无话可说，也就不再推脱。

　　付禹烧菜显然继承了付望山的水平，日复一日，尤嘉的胃口在他的的优良厨艺下得到极大满足。

　　这样每天下班来陪blues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下去，转眼就到了九月底。

　　每天在付禹家解决完晚餐，跟他一起去遛狗，成了尤嘉新的日常。
　　俗话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一天一天下来，可谓习惯成自然。

　　且自从进入九月后，夏天遛Lucus的那姑娘去外地读大学。尤嘉终于得以摆脱在付禹听之任之不做解释下，那姑娘一脸嗑cp的眼神。

　　国庆假期即将开始，距离她答应付禹跟他一起回云城看付望山的日子近在咫尺。
　　三年过去，那个城市之于尤嘉，始终是一道伤口。哪怕结痂，不会再疼，但每次身临，都不由自主触景伤怀。

　　尤嘉推着行李箱走出小区门口，付禹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后座玻璃降下一半，里头是blues的狗头。

　　付禹下车，替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目光落在她手上拎着的买给付望山的礼品，“不用买礼物，你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尤嘉打开后车门，还没钻进去，就被付禹拦下，“blues说它想自己待着，所以你就坐前面吧。”
　　她只得默默钻进副驾驶座，暗想他这是欺负blues不会说话。

　　整个车程除了中间在服务区上卫生间，其余大部分时候尤嘉都处在昏睡状态。

　　“嘉嘉，到家了，醒醒。”
　　尤嘉在付禹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中睁开眼，车窗外，世界已经暗下来。

　　车停在小区楼下。

　　暮色已沉，小区楼房的灯火零星亮起，像散落的星子。

　　是她过去的家，一个经年过去几乎未曾变化的地方。

　　上楼，进家门，门打开的瞬间，尤嘉恍惚以为会听到母亲那句“回来啦”。
　　但迎上来的只有付望山温暖慈爱的笑脸，和屋内一切如旧的陈设。

　　时光在这里仿佛被小心地收藏着，连她房间书架上的玩偶都还坐在原处。

　　“嘉嘉瘦了，”付叔接过她的外套，“今晚做你爱吃的油焖虾。”

　　付望山指挥付禹去买调味料，说要做尤嘉爱吃的鱼虾。

　　“我去吧，哥开了一路车辛苦了。”尤嘉主动请缨。
　　“那一起好了。”付禹很自然地说。

　　大狗blues在一边汪汪两声，付禹抬手在狗头上拍两下安抚，“你进不去超市，吃完饭再带你出去。”

　　傍晚时分，楼下已经聚集了吃完饭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看到尤嘉跟付禹纷纷热络地寒暄—

　　“小禹嘉嘉回来了。”
　　“嘉嘉这么漂亮啦！”

　　都是些从他们高中时候便住这儿的街坊邻居。

　　面带微笑对他们致意，穿过人群，付禹附耳到尤嘉耳边，“有没有觉得，我们荣归故里的感觉。”

　　尤嘉心说自己一个交了房租就存不下几分钱的底层社畜能光荣在哪，“荣归故里，我可称不上，哪比得上你，是二中的荣誉校友呢。”

　　“我也没那么厉害。”

　　在超市买完东西，再次到小区单元楼下，迎面遇上对散步的夫妻，跟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尤嘉听到女人对男人说：“看人家感情真好。”

　　她只佯装没听见，但真切听到身边的付禹轻笑一声。

　　大概是笑他们看走眼了吧，尤嘉如此想着。

　　回到家，晚餐餐桌上，熟悉的环境让她难免想到妈妈，想到高中时候放学后的晚餐餐桌。

　　或许铭记意味永恒，尤嘉想着，让自己努力开心起来。

　　她正低头剥着虾壳，一只剥好的虾仁便落到她碗里。抬眸，只见付禹若无其事地继续盛汤，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顺手。

　　晚餐后陪付叔聊了会天，尤嘉久违回到她的房间。
　　一切如旧，仿佛她换上身二中校服，就回到数年前的中学时代。

　　许是因为在车上实在睡了太久，尤嘉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没有半点睡意。

　　深夜不困，嘴就容易犯馋。尤嘉遂起身，轻手轻脚到厨房，找出在超市买的泡面。

　　面刚泡上，她坐着刷手机等面泡好。

　　悄无声息地，付禹已经立在她跟前，“饿了？”

　　尤嘉猛然抬头，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黑着灯看手机对眼睛不好。”付禹幽幽开口。

　　被他好整以暇抱臂看着，尤嘉不好意思地挠头。

　　当下情景，俨然双人对调版的似曾相识。
　　这是什么跨越时空的回旋镖，尤嘉瞬间感觉双颊发烫。

　　“…我知道了。”
　　“谢谢。”

　　付禹在她对面坐下，“我也饿了，面好了分我口？”

　　“呃，好。”尤嘉到厨房拿了碗筷，夹起一绺面到碗里，又浇了些汤汁。

　　付禹坐在对面，跟她一起吃面，“好久没吃了，味道还不错，还是高三时候的味道。”

　　尤嘉默不作声，不想接着他的话提及一些无谓的忆往昔。

　　本来在角落睡着的blues因为灯光和声音醒来，凑过来趴在尤嘉脚边。

　　“一会吃完，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吃夜宵加重肠胃负担。”

　　“不用了…我想，面条应该还挺好消化的吧。”

　　“那你睡得着吗？白天在车上睡了那么久。”付禹显然没有作罢的意思，“如果睡不着的话，出去走走有助于睡眠。”

　　尤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完全无从反驳。

　　于是，吃完以后他们走出家门，走到时近凌晨的街上。
　　还有一只死活要跟他们一起的黏人狗。

　　云城的秋天气候最是相宜，尤嘉牵着blues沐在晚风里。

　　“走这段路，感觉就像高中下晚自习时候的场景一样。”付禹感叹。

　　她笑笑，“托付叔的福，我高三时候没走过这段夜路，这么想还有点遗憾。”

　　尤嘉高三的时候，付叔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每天都开车去接她。

　　就这么走了段路，二人谁也没开口说什么，就这么安静地走。

　　凌晨的街道安静得能听见风声，blues欢快地跑在前面，牵引绳在尤嘉手中轻轻颤动。

　　直到尤嘉打了个哈欠，付禹才开口：“困了就回去吧。”

　　“晚安。”房间门关上前一秒，尤嘉听到付禹说。

　　*
　　第二天上午，三人启程去鹿台山。

　　那年国庆节他们一起去寺庙祈愿，次年付禹高考金榜题名，付叔要去还愿，那之后每年国庆节，一家人都会一起去一次。

　　直到尹丽婕去世。

　　这次付叔提起，她没拒绝，尽管那场意外后她再不愿意向神佛许什么愿，但这些年下来，终究是释然许多。

　　如今故地重游，尤嘉在菩萨佛像前合十双手，愿望依然是平安而已。
　　寻常事不一定在哪时哪刻，就变成求不得的奢望。

　　离开寺院，这回是付叔提议坐缆车到山顶。
　　从前是因为尤嘉体力不支，而现在是腰腿不再那么灵便的付叔。

　　长辈在变老，这是再寻常不过的自然规律。

　　唯独尹女士永远年轻。

　　缆车处排队的人还是跟从前一样多，甚至更甚。

　　三个人坐进缆车里时，又逢黄昏。

　　尤嘉专注盯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听到付禹开口：“日落还是一样好看呢，是不是，嘉嘉。”

　　她只应了一声。

　　“刚刚我替你们俩求了姻缘呢。”付望山忽而来了这么一句。

　　尤嘉和付禹谁也没接话。

　　付望山继续说：“现在你们也都能在社会立足了，接下来就是能有个自己的家，我也就放心了。”

　　“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难道我们回家您还要把我们赶出去吗？”付禹轻松地开口，话里带着笑意。

　　“臭小子。”付望山笑着点他后脑勺，“你身边有什么人品样貌各方面都好的小伙子，记得给我们嘉嘉留意着。”

　　话题莫名转移到自己身上，尤嘉尴尬地笑笑：“呃…叔，我还不着急呢。”

　　“叔叔不催你，但希望嘉嘉早点遇见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到时候领回家给叔看看，是谁这么有福气娶到我们嘉嘉。”

　　山顶新建了民宿，但因为要价虚高让游客望而却步，但显然拦不住连一百万都能转得起的付禹。

　　晚餐后尤嘉坐在民宿房间露台看星星。
　　她想起当年那场在网络上声势浩大的流星雨，最终却因为阴天没有如约而至。

　　又或许是听到被太多人的心愿，流星被吓退了脚步。

　　付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你有喜欢的人吗？”

　　“当然没有了。”尤嘉被他问得猝不及防，当即否认，“每天都是公司上班回家躺着两点一线，上哪有机会喜欢上谁，难不成真有入室抢劫型的恋爱吗？”

　　付禹轻笑出声，“那也挺好，出校园以后认识的人大都不靠谱。”

　　尤嘉不知道他挑起话题的用意，径直进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