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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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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鹤轩再次醒转的时候,感觉到喉咙里生疼,强烈的干渴,才想起自己已有一天没有进水了。
这边梅映雪送走了谭御医,正坐在慕容鹤轩床边出神,却听见床上的人喃喃的念道:“水……水……”
梅映雪立刻倒了温热的茶水,稍稍抬高他的颈部,慕容鹤轩费力的抬起头,就着映雪的手喝了两口,便不喝了。
“不是渴吗?再喝些吧。”映雪轻轻的说。
慕容鹤轩贪婪的望着眼前的水,还是摇了摇头。喝多了水,下面不多时就要排尿,自己苟延残喘也就罢了,若是被眼前这个温柔可爱的小妻子用嫌恶的神情看着,不如一刀杀了他好过些。
“不……喝了……够了……”慕容鹤轩为了使她安心,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喉咙一阵阵疼痛,每说一句话都像是用针板在扎着喉咙,可即使是这样,还是好想……和她说说话。“慕容鹤轩……见过……娘子……”
梅映雪被这样一叫,脸上也不禁烧了起来:“三皇子不嫌弃的话,叫我雪儿吧。”
“雪儿……”慕容鹤轩似想到什么,嘴角扬起了微微的弧度:“乱山深处,见寒梅一朵……皎然如雪……”
“的皪妍姿羞半吐,斜映小窗幽绝。玉染香腮,酥凝冷艳,容态天然别。”(注1)映雪笑着接了下句,不由得赞到:“刘清夫的武夷咏梅,原来三皇子竟也喜欢。”
慕容鹤轩听了,却神色一黯,“如今手再握不得书……已是许久未碰了……”
映雪心里暗暗给自己掌嘴:好好儿的,提他的伤心事做什么呢!忙伸手去握住他枯柴般畸形的手,轻轻放在手心里温暖着,安慰他道:“以后有我在,你喜欢什么,我都读给你听。”
正在这时候,明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了进来,刺鼻的气味老远就能闻到。也许是这气味刺激到了慕容鹤轩已有一天一夜粒米未进的肠胃,他只觉胃里一阵翻腾,脸色一下子白了。
梅映雪见他如此,只当是怕吃药,于是轻轻扶他起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进去。慕容鹤轩何时有过人这般体贴?心下早已感动不已,嘴唇间微微颤抖,居然连整话也说不出。这回子哪怕是毒药也心甘情愿灌了进去,只愿这药永远也吃不完才好。
梅映雪满意的看着空空的碗,起身收拾,慕容鹤轩斜靠在床楞上,目光温柔的追逐着自己忙碌的小妻子,心里无限满足。这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忽然从胃底冒了出来,自己的胃像是被人握着,一下一下的捏,好痛……慕容鹤轩紧紧的抿着嘴,双手费力的摸着床上散落的笔,他手尚能写字的时候,因为不能下床,床上空处总备着笔墨,这会儿虽然已不能行笔,下人们也忘了撤下,倒让他找到了别的用途。他吃力的把笔握在手心,朝着胃部用力顶了下去,有那一刹那胃里的疼痛被外部的疼痛取代,竟感觉没有那么疼了,但是很快更剧烈的疼痛又汹涌而来,只觉胃里翻江倒海,比之前更甚。慕容鹤轩本就极虚弱,这一下更是头晕目眩,薄薄的长衫上已透了一层冷汗,只能颤巍巍的咬紧牙关。不能吐出来……不能让雪儿见到自己这般模样……这是慕容鹤轩心里此刻唯一的念想。
如此一折腾,手里的笔更是握不住,一下子滑落在地。正忙着收拾的映雪听见,回头一看,却看见自己夫君颤抖的身子和强忍着痛苦的面容,“鹤轩!”她心下一惊,赶忙跑了过去,轻轻扶住慕容鹤轩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子,此刻他已经无力撑着身体,见雪儿就在身边,虚脱的一下子倒在她身上。映雪见他双拳紧紧抵着胃部,想必是极不舒服,连忙搓热自己双手,搭在他胃上,果然!胃部冰凉一片。
“鹤轩,很痛吗?”她心疼的问,手掌轻轻的打着圈搓揉着,“这样有没有好点?”
慕容鹤轩看着眼前焦急的看着自己的人儿,想说“不痛”,可是一张嘴,胃里的翻腾好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哇”的一声,刚喝下去的乌黑的药汁竟一下喷出来!自己身上,被褥上,雪儿身上,都被溅上了污浊,慕容鹤轩脸色煞白,还在不停的干呕,却已经什么也吐不出,到后来连干呕的声音都弱了下来,最后只瘫在雪儿身上一下下的抽动。
梅映雪何时见过这样的病人,只得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手掌不停的在他胸前捋着,眼睛早已模糊了。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鹤轩终于缓回了一口气,看着被自己糟蹋的床铺,自嘲的扯了扯唇,极轻的说道:“姑娘如花美貌,才情绝佳…实不该跟我这样的废人耗一辈子……我明日……当上奏父皇,就说鹤轩…不能作孽…白耽误了你……求他……另指明婚……”这一句话,说的已是气喘吁吁。梅映雪心下撼动,想你如此有情有义,映雪怎能负了你?不料父亲机关算尽,却给自己找了最好的夫君。
“快别说了,还不快躺下闭眼歇歇呢。”梅映雪主意已定,更是从容起来,轻轻扶着他平躺,又卸了污浊的被套,好在被芯仍是干净的,于是轻轻盖好,站起了身。慕容鹤轩却哪猜得到雪儿的玲珑心思,听话的闭起了眼睛休息。见过了好一会儿她一声不出,一心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安心之余,心里却是钻心的痛楚,不由得咬紧了唇,慕容鹤轩啊慕容鹤轩,你得雪儿这一日贴心照顾,还有什么舍不得?她这样的女子,岂是你一个瘫子所能奢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