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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   璎璎看着状若癫狂的林朝,小脸上满是痛惜与愤懑,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林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阿爷阿娘…… 他们是因为日夜思念晚儿姐姐,积郁成疾,才撒手人寰的啊!他们是间接被你的所作所为逼死的!”

      “逼死的?” 林朝猛地抬起头,泪水糊了满脸,眼神却透着一种偏执的怨毒,“他们才不是!他们心里只有晚儿!哪怕她死了,他们也只念着她!宁愿自己熬坏了身子,也不肯多看看我这个还活着的女儿!他们就是偏心!就是这么抛下我走了!”

      她捂着脸失声痛哭,哭声里却听不出半分悔意,只有积压多年的委屈与不甘,像毒蛇般噬咬着她的理智:“我也是他们的女儿啊…… 为什么到死,他们眼里都没有我?!”

      这番话像一把钝刀,割得在场的人心头发紧。苏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散尽了,只剩下彻骨的寒意。李祈安沉沉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林朝,你亲手杀了妹妹,逼死双亲,如今却只怨他们偏心,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林朝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着李祈安,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上的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茫然。窗外的风穿过窗棂,呜咽着,像是在为那些枉死的人,发出迟来的悲鸣。

      这时苏云
      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浸在寒潭里,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痛:“老师和师娘怎么会不疼你?你是他们的第一个女儿,生来就带着弱症,他们为你寻遍了名医,熬坏了多少个夜晚?为了你的后半生,他们甚至舍不得将你许配给旁人,只想着守着你,照顾你一辈子。”

      他看着林朝,眼底是化不开的失望:“那年你咳得厉害,师娘整夜抱着你不敢合眼,自己熬得形销骨立;老师为了给你抓一味珍贵的药材,冒雪走了几十里山路,回来时冻得差点没了半条命。这些,你都忘了吗?”

      “他们疼晚儿,是因为她活泼懂事,总想着替你分担;可他们对你的疼,是刻在骨子里的牵挂,是怕你受半分委屈的小心翼翼。你只看见他们对晚儿笑,却没看见他们背着你时,为你的身子掉了多少泪。”

      苏云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们临终前,还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我,若有朝一日你想嫁人,一定要替他们好好看顾,莫要让你受了欺负…… 你却说他们不疼你?”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林朝头上。她怔怔地看着苏墨,嘴唇哆嗦着,那些被怨恨掩盖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地涌了上来,母亲彻夜为她暖着的药碗,父亲背着她去看大夫时宽厚的脊背,还有他们看着她时,眼里那藏不住的疼惜……

      “不…… 不是的……” 她喃喃着,脸色比纸还白,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却混杂着迟来的惊觉与悔恨,“我…… 我怎么会……”

      她猛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原来那些被她视作 “偏心” 的寻常,竟是父母藏了一辈子的深爱。而她,不仅亲手毁了这份爱,还用最恶毒的揣测,玷污了他们最后的牵挂。

      静室里只剩下她崩溃的哭声,和苏墨压抑的喘息。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那片灰蓝色的污渍上,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场案子尘埃落定后,安州的风似乎都清透了些。几人在这座城里耗了太多心力,转眼已是清明。

      山间草木抽出新绿,带着雨后的湿意。李祈安、璎璎与夏循等人结伴上山,打算给林晚扫扫墓,走到半山腰时,正遇上从山上下来的苏云。

      他穿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瘦了不少,眼下的青影重得像化不开的墨,见了他们,只是微微颔首。

      “苏郎君。” 璎璎先开了口,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声音软了几分,“你还好吧?”

      苏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却未达眼底:“多谢谢娘子挂心,我一切都好。”

      李祈安望着他,目光沉静:“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就这么过吧。” 苏墨望着山间蜿蜒的路,声音轻得像风,“时不时来看看晚儿,再去牢里瞧瞧朝儿…… 她判了秋后问斩,我也看不了多久了。”

      夏循在一旁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劝道:“苏郎君,你莫要太过自责。一切都是林朝心性狠毒,她对林晚的怨恨积压多年,即便不是因你,也总会因别的事爆发的。”

      苏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而看向他们:“你们是要离开安州了?”

      “是啊,” 璎璎接口道,“明日一早就启程。”

      山间的风卷着草木清气掠过,混着淡淡的离愁,拂动了众人的衣袂。苏云望着他们,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怅然,随即敛了情绪,拱手道:“一路保重。”

      “你也多保重。” 李祈安抬手回礼,指尖在微凉的风里顿了顿。

      几人就此分道。苏墨转身顺着山路往下走,青布长衫的背影在新抽芽的草木间一步步远去,被斑驳的光影切割得愈发孤寂,仿佛要与这山间的寂静融为一体。

      李祈安几人继续拾级而上。林晚的墓碑前,杂草已被仔细除尽,碑石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璎璎将带来的白菊轻轻放在碑前,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她望着那 “林晚之墓” 四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晚儿姐姐,都过去了。害你的人得到了报应,你可以安心了。”

      山风穿过枝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应和。一缕阳光恰好挣脱云层,穿过繁枝茂叶,斜斜落在墓碑上,将那四个字照得清晰而温暖。积压了六年的阴翳,仿佛终于被这缕光驱散了些,让这方小小的角落,有了几分尘世的暖意。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车马便已驶出安州城门。几趟旅程下来,安州是他们驻足最久的城池,那些翻涌的爱恨、沉冤昭雪的波折,都已随城门缓缓闭合,被留在了身后。

      璎璎掀开车帘一角,望着渐渐远去的城楼,小脸上满是怅然若失。她忽然叫住骑马走在车旁的李祈安:“李祈安,你说…… 苏郎君心里,最后是不是还是只喜欢晚儿姐姐?”

      李祈安勒住马缰,侧头看了看她,若有所思道:“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心里认定的,或许始终是初见时明媚的林晚,那份执念根深蒂固。可六年相伴,对林朝又怎会全无半分情分?人非草木,朝夕相处的点滴,总会在心里留下痕迹,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星遥坐在车夫旁,闻言也点头附和:“郎君说得是。最后他对林朝,更多的是信任崩塌后的失望,而非纯粹的痛恨。若是真的毫无牵挂,又怎会说要常去牢里看她?”

      方静鱼在车内轻叹一声:“说起来,他也实在可怜。当初满心欢喜喜欢着林晚,偏偏她遭此横祸,消失六年后又是噩耗;六年来,一直与林朝相伴,渐生情愫,却发现对方竟是杀害心上人的凶手,最终还是要天人永隔。这世间的苦,倒是让他尝了个遍。”

      璎璎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又问:“那苏郎君往后…… 还会再爱上旁人吗?”

      李祈安笑了笑,目光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谁知道呢。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有的人天生固执,认定一人便是一生;有的人却像流水,过了这山那川,总会再遇新的景致。不过无论如何,都是他自己要走的路了。”

      说着,李祈安低头看向璎璎,眼底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说起来,类似的问题我先前也问过你,如今再想,你还会像从前那样回答吗?”

      璎璎托着下巴,认真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心里总觉得,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便不想再分给旁人半分心思。可苏郎君当初何尝不是如此?”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通透:“所以说,世间的情事,就像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往往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住。”

      李祈安听了,朗声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这小丫头,倒是越来越会说些佛理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眼下的日头正好,前路还长,过好当下便是。”

      璎璎被他说得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浸了阳光:“你说得是!想那么多反倒累得慌,不如往前看呢。”

      车马继续前行,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轻快的声响。窗外的风带着暖意拂进来,吹起璎璎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那些缠绕在心头的怅然。前路漫漫,谁也不知会遇上什么,但只要脚下有路,身旁有人,便足以让人安心奔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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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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