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季子宋

18、第 18 章

　　第十五个故事

　　早晨七点四十分，沈薇准时踏进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写字楼。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前台小姐立刻起身问候：“沈总早。”

　　“早。”沈薇简短回应，按下专属电梯的按钮。电梯镜面映出她一丝不苟的形象——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妆容精致却不浓艳。二十八岁就当上投资公司总经理，她不得不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电梯到达二十八层，沈薇走出电梯间，整个楼层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助理程朗已经坐在工位前忙碌。

　　“沈总早。”程朗站起身，他今天穿着浅蓝色衬衫和深色西裤，整个人干净利落，“咖啡已经煮好了，在您桌上。今天上午九点有个投资分析会，资料已经放在您办公室了。十点半约了星海科技的张总，中午十二点和王行长有午餐会议。”

　　沈薇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日程表：“下午呢？”

　　“下午两点部门周会，四点需要审阅新项目的初步方案，六点...”程朗顿了顿，“您母亲刚才来电话，提醒您今晚七点的家庭聚餐，不能再推掉了。”

　　沈薇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了。帮我回复母亲，我会准时到。”

　　走进办公室，沈薇果然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正是她喜欢的浓度。旁边整整齐齐摆着今天会议需要的文件，首页贴着彩色便签，标注了重点内容。这些都是程朗的工作，他总是一丝不苟。

　　沈薇抿了一口咖啡，开始翻阅文件。程朗作为她的助理已经三年了，从最初的生疏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他几乎能预见她的每一个需求。有时候沈薇甚至觉得，程朗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工作习惯。

　　九点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程朗做的PPT清晰明了，数据详实。沈薇在会议上提出几个尖锐问题，程朗都能及时提供补充资料。

　　“你的助理真不错，”会后，副总对沈薇说，“哪儿找的这么能干的人？”

　　沈薇只是微笑，心里却有点莫名的自豪感。

　　十点半，星海科技的张总准时到达。程朗提前安排好会议室，准备了对方喜欢的茶点和公司最新产品资料。

　　会谈中，张总突然提出想看某个细分市场的数据，这个不在原定议程中。沈薇正要叫秘书去整理，程朗已经递上一份文件：“张总，这是我们上周刚完成的该市场分析报告，请您过目。”

　　沈薇惊讶地看了程朗一眼，他连这个都提前准备了。

　　送走张总后，沈薇问程朗：“你怎么会提前准备那份市场报告？”

　　程朗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回答：“我注意到星海科技最近的投资动向，猜测张总可能会对那个市场感兴趣，就提前做了准备。”

　　沈薇点点头：“做得很好。”

　　中午与王行长的午餐会议，程朗也安排得妥帖得当。他提前了解了王行长的饮食偏好，订了合适的餐厅，并且提前到达检查场地。

　　午餐结束后，王行长对沈薇说：“沈总，你的助理真细心，连我不吃香菜都知道。”

　　回公司的车上，沈薇对程朗说：“其实你可以不用连这些细节都亲自处理。”

　　程朗看着前方：“这是我的工作，沈总。”

　　沈薇不再说话。她知道程朗家境其实很好，父亲是知名企业家，完全不需要来做这种“伺候人”的工作。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选择当助理，程朗只是笑笑说“积累经验”。

　　下午部门周会上，一个新来的项目经理汇报方案时频频出错，沈薇毫不留情地指出问题，年轻人紧张得满头大汗。

　　“如果下次还是这种水平的方案，就不用来开会了。”沈薇冷声道，会议室气氛顿时凝固。

　　会后，程朗来到沈薇办公室：“沈总，这是刚才会议上提到需要补充的数据。”

　　沈薇接过文件，抬头看他：“你觉得我刚才太严厉了吗？”

　　程朗思考了一下：“严格要求是对的，但新来的同事可能还需要一些适应时间。”

　　“商场如战场，没人会给你适应时间。”沈薇说着，却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语气，“好吧，下次我会注意方式。”

　　程朗微笑：“其实大家都很尊重您，只是有时候有点怕您。”

　　“那你呢？你也怕我吗？”沈薇突然问。

　　程朗与她对视：“我不怕您，我了解您。”

　　沈薇感到心跳漏了一拍，急忙低头看文件：“好了，你去忙吧。”

　　下午审阅方案时，沈薇发现程朗不仅标注了问题，还附上了改进建议，甚至预测了她可能会提出的疑问并提前做了解答。

　　六点整，程朗敲门进来：“沈总，该准备去聚餐了。需要我帮您叫车吗？”

　　沈薇揉揉太阳穴：“差点忘了。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程朗犹豫了一下：“您今天喝了三杯咖啡，中午还喝了点红酒，还是别开车了。我送您吧。”

　　沈薇想拒绝，但确实感觉有点疲惫：“那就麻烦你了。”

　　程朗开车很稳，沈薇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等红灯时，她感觉到程朗调低了空调温度，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沈薇没有睁眼，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

　　到达餐厅，沈薇解开安全带：“谢谢你，明天见。”

　　“需要我等您吗？”程朗问。

　　“不用了，聚餐不知道要到几点结束。”沈薇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你吃饭了吗？”

　　程朗笑笑：“还没，一会儿回去吃。”

　　沈薇犹豫了一下：“要不...你一起来？反正就是家庭聚餐。”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显然不合适。没想到程朗点点头：“好啊，如果您觉得没问题的话。”

　　沈薇只好硬着头皮带程朗走进包间。母亲和姑姑已经到了，看到程朗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妈，姑姑，这位是我的助理程朗。”沈薇介绍道，“程朗，这是我母亲和姑姑。”

　　程朗礼貌地打招呼，举止得体自然。

　　用餐期间，母亲不断打量程朗，突然问：“程先生这么优秀，为什么选择当助理呢？”

　　程朗微笑回答：“我觉得能从基层做起是很好的经历，而且能成为沈总的助理是我的荣幸，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管理者。”

　　沈薇差点被水呛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家人面前这么夸她。

　　母亲显然很受用，继续问：“程先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妈，别像查户口似的。”沈薇制止道。

　　程朗却不在意：“家父经营一家小公司，主要做进出口贸易。”

　　沈薇知道程朗谦虚了，他父亲的公司规模不小，是行业内的佼佼者。

　　晚餐后，母亲拉着沈薇小声说：“这个小程不错，长得帅又有礼貌，还是你助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沈薇哭笑不得：“妈，人家是我助理，别瞎说。”

　　送母亲和姑姑上车后，沈薇对程朗说：“不好意思，我母亲话比较多。”

　　程朗为她拉开车门：“没关系，很可爱的长辈。”

　　回程路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程朗突然说：“其实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什么？”沈薇问。

　　“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管理者，能做您的助理是我的荣幸。”程朗语气认真。

　　沈薇感到脸有些发热，幸好车内光线昏暗：“谢谢，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助理。”

　　第二天上班，沈薇发现桌上除了常规的咖啡和文件，还多了一小盆多肉植物，嫩绿的叶片肉嘟嘟的，很可爱。旁边卡片上写着：“昨天注意到您办公室缺少点绿色，这个不难养护。”

　　沈薇忍不住笑了，把多肉植物放在电脑旁。

　　一整天的工作都很顺利，直到下午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公司最大的投资项目出现意外情况，需要立即处理。

　　沈薇立刻召集紧急会议，程朗在五分钟内就通知到位所有相关人员，并准备好了所有背景资料。

　　会议上，大家争论不休，有人主张撤资，有人建议追加投资以挽救局面。沈薇凝神听着各方意见，迟迟没有表态。

　　“程助理，你怎么看？”突然有人问。

　　所有人都看向程朗，他作为助理通常不会在这种会议上发言。

　　程朗看向沈薇，得到默许后开口：“我认为我们应该先稳住局面，派人直接介入项目管理，同时寻找合适的接盘方，最大限度减少损失。”

　　这个建议与沈薇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点点头：“就按程助理说的做。刘经理，你带团队立即介入项目。程助理，你负责寻找可能的接盘方。”

　　散会后，沈薇留下程朗：“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方案？”

　　程朗整理着文件：“我注意到这个项目虽然出现问题，但核心价值还在，只是管理层面出了状况。直接撤资会损失太大，全部接手又风险过高，所以折中方案最合适。”

　　沈薇欣赏地看着他：“你很有投资眼光。”

　　程朗微笑：“都是跟您学的。”

　　接下来的几天，全公司都为这个危机项目忙碌。程朗更是连轴转，协调各方资源，寻找接盘方。沈薇注意到他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

　　周五晚上，沈薇加班到九点，走出办公室发现程朗还在工位上工作。

　　“你怎么还没下班？”沈薇问。

　　程朗抬头，眼里有血丝：“还在等一个海外投资方的回复，有时差。”

　　沈薇心里一动：“一起吃晚饭吧，我请客，犒劳你这些天的辛苦。”

　　程朗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好啊。”

　　餐厅里，沈薇看着对面略显疲惫的程朗，突然问：“你其实不必这么拼的，毕竟这只是你的一个跳板，不是吗？”

　　程朗放下刀叉：“为什么这么说？”

　　“你父亲的公司等着你接手，你在这里做助理，不过是为了积累经验，迟早要离开的。”沈薇说出一直以来的猜测。

　　程朗沉默了一会儿：“确实，我父亲希望我回去接班。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选择留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积累经验。”程朗看着沈薇的眼睛，“我留下来，是因为您。”

　　沈薇心跳加速：“因为我？”

　　“是的。”程朗语气坚定，“三年前我来面试时，看到您在会议上从容不迫地处理危机，那种自信和专业让我敬佩。这三年，我看着您如何带领公司成长，如何应对挑战，如何关心每一位员工。我留下来，是因为我想帮助您实现更多目标，想看着公司在您的带领下取得更大成功。”

　　沈薇被这一番话震撼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轻声说：“谢谢。但是你不应该为我耽误自己的前程。”

　　程朗微笑：“这不是耽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周一，危机项目终于找到接盘方，公司损失降到了最低。董事会特别表扬了沈薇和她的团队。

　　庆祝会上，大家都放松地喝酒聊天。沈薇喝得有点多，程朗自然担任起送她回家的任务。

　　车上，沈薇靠在车窗上，突然说：“其实有时候我很累，但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

　　程朗轻声说：“我知道。您总是把自己最坚强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只有在你面前，我偶尔敢放松一点。”沈薇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太过亲密。

　　程朗却温柔地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到达沈薇公寓楼下，程朗送她到电梯口。

　　“要上来坐坐吗？”沈薇邀请道，随即补充，“喝杯醒酒茶。”

　　程朗犹豫了一下：“好吧。”

　　沈薇的公寓整洁而简约，就像她本人一样。程朗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沈薇在厨房泡茶。

　　“其实，”沈薇端着茶杯走过来，“我一直在想，你迟早会离开的。想到这个，我就...”

　　“您就怎么样？”程朗轻声问。

　　沈薇放下茶杯：“我就觉得很遗憾。习惯了有你在身边处理一切，习惯了你的咖啡，你的提醒，你的周到...我不知道没有你该怎么工作。”

　　程朗突然握住她的手：“那我就不走。”

　　沈薇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回父亲公司了，就留在您身边，做您的助理。”程朗语气坚定。

　　沈薇摇头：“这不合理，你明明有更好的发展。”

　　“什么才是更好的发展？”程朗问，“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算当老板又有什么意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是助理我也开心。”

　　沈薇感到眼眶发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程朗深深地看着她：“因为这三年来，我每天看到的不仅是我的上司，更是一个坚强、聪明、有魄力却又偶尔脆弱的需要照顾的女人。我敬佩您，也...”

　　他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也爱您。”

　　沈薇愣住了，心跳如鼓。

　　程朗继续说：“我知道这不专业，如果您觉得困扰，我可以辞职。但我不想隐瞒自己的感情。”

　　沈薇深吸一口气，反握住他的手：“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喜欢上自己的助理。但是这三年来，我也习惯了依赖你，欣赏你，甚至...期待每天见到你。”

　　程朗眼中闪过惊喜：“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沈薇微笑，“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看。但不是上司和助理，而是沈薇和程朗。”

　　程朗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第二天，公司里一切照旧。但细心的人会发现，沈总桌上的多肉植物换了个更精致的花盆，程助理泡的咖啡比往常更香浓，而两人对视时，眼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爱情最好的样子，或许就是在平凡的日子里，找到那个愿意为你泡一辈子咖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