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爱恋》顾盼盈盈

2、梦魇

　　程橙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身体的倦意，陷入了漆黑的梦境。

　　梦里她又回到了自己登记结婚的那天早晨。海市的天阴沉，细密的雨带起潮湿的风，她和韩之闵在民政局门口转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车位，韩之闵一边利落的倒入车位，一边还在感慨程橙怀抱的花有多贵。

　　“这一束花你猜要多少钱，十块钱一朵。”

　　韩之闵夸张地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很像细细点评下情人节的物价有多么可恶，可程橙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韩之闵也只能悻悻闭上嘴，和程橙一起走进登记大厅。

　　登记的过程在梦中也是模糊一片，程橙在半梦半醒间恍惚地问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停下脚步，为什么不顺从心意，再等一等呢。原来自己也会后悔，后悔自己的放任自流与盲从。

　　登记的过程早已失了最初的憧憬与欢喜，多了程橙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酸涩和别扭，似乎预示着后续生活的不睦。

　　先是韩之闵的妈妈以长辈过来人的身份劝说程橙取消为庆祝领证而预订的酒店行程，让他们“脚踏实地”，改成去家具城挑选家居用品。

　　再是韩之闵在酒店休息的时候，认真地说出得那句：“如果只是我自己一个人，我的开销不会这么大，不会拿不出装修房子的钱。”

　　梦中的程橙失去了那种愤怒到失语的剧烈情绪，只是维系着薄冰一样冷冽脆弱的平静，掏出手机跟韩之闵对账，算了半夜的恋爱开销。

　　算到最后，算出韩之闵自己的游戏开销后，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那个数字，程橙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彻底脱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梦。

　　程橙坐起身半靠在床头，昏暗中还能勉强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一点点落日的余晖。

　　“真可笑啊”，程橙心想，领证的当天夜里算账，这种结婚经历说出去都能当案底了，当时的自己憋着气提出了财务各自独立，以为这就是韩之闵的下限，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可能根本没有下限。

　　领完证的第二天，韩之闵接到了装修工人的催款信息，向程橙提出了借钱的要求。程橙还记得自己当时压着火气说出的话。“这个房子是在你爸爸名下，我父母的意思是，这个房子的装修钱不出，但是后续购买家居的钱会出。”

　　而韩之闵听完的反应，程橙更是从不曾忘记。

　　韩之闵当时几乎立刻就轻轻笑了一声：“这都是小钱”，说完，他似乎思考了一下，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理，“那房子的折旧费怎么算呢？”

　　为了折旧费三个字，程橙差点半夜就买车票回家。

　　她躺在酒店大床的一边，关灯后几乎看不见另一边韩之闵模糊的轮廓。

　　相敬如冰、貌合神离，这段婚姻从第一天起就好像裂成无法挽回的两段。她指责他自私自利毫无担当，他怨怪她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

　　真是怨偶天成。

　　以至于闹到最后，妈妈哭着问她，人是她自己找的，不是家里逼的，难道婚前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怎么就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程橙自己也是无话可说。

　　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屋门外隐约传来父母交谈的声音，程橙急忙打起精神，也推开门走了出去。

　　玄关处，程爸爸正歪腰脱着鞋子，看到女儿出来温和地笑了，看得出来心情还算不错。

　　程爸爸本名程镇明，年轻时与程妈妈李平自由恋爱，婚后这些年两人都专注事业，如今一个是本地江州大学的教授，一个是上市集团的副总裁，可谓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专业精英，唯一的心事就是独女程橙。

　　果然在饭桌上，程镇明就问起了程橙最近的情况。程橙从小就有些畏惧程镇明，每一个问题都尽量贴着父亲的喜好回答，一顿饭吃得还算安宁。

　　吃完饭，李平忙着打工作电话，程镇明就示意程橙陪他到沙发上坐坐。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你这次回来，会不会耽误你自己的进修？”程镇明沏上茶，认真地看向程橙。

　　程橙假装自己在认真吃手里的蓝莓，避开了和父亲的对视，只是轻声回答：“不会的，我很快就会回去，后面的事情我还没想。”

　　其实她不想回去，她最近总是觉得很累，体重也掉得厉害，夜里总是有着没有尽头的古怪梦境，似乎永远不得解脱。可是她是她父母的孩子，她不该是个弱者。

　　程镇明听到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他一边喝茶，一边叮嘱程橙：“人生要走在正轨上，你的事业是最重要的，坚持住再上一个台阶，不能耽误自己的正事。”

　　程橙忍不住抬眼与父亲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简单得应了一声。

　　她其实想问父亲，人生如果偏离了正轨会怎么样，因为她最近内心总是无法获得安宁，也越来越想脱轨。但是她知道这样的问题不会带来答案，只会让父亲惊讶不解，不如就让他安心，自己也可以获得安静的独处时间。

　　等李平安排好工作上的事情，到程橙的卧室里找她谈心时，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还是要尽快找到一个适合的人，”李平坐在床边，拉着程橙的手认真说道：“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走出之前的失败，也一定可以很快就找到更好的，你是我的孩子，你不会被轻易打倒。这次你回去海市，就立刻告诉身边的同事朋友，你恢复了单身，这样别人才会给你介绍。”

　　程橙心里堵得厉害，但她今天实在不想跟任何人争辩，就只是胡乱的点头，答应了下来，李平这才满意地走了。

　　等房间终于安静下来，程橙就光着脚下床走到门边关上了房门，拿起手机打开了和表弟李安安的聊天对话。只是她看着那只贱兮兮的对眼小猫头半天，最终还是删除掉了那句“我回家了”，只是答应帮李安安看一份文件的翻译。

　　一门之隔坐着她的父母，这个世界上与她血缘最紧密的亲人，她却觉得如此孤单。

　　程橙下意识打开手机锁屏，一个小狗头像出现在了列表最上端：“程老师在做什么呀？”下面还有一个小狗吐舌头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