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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微晴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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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今!是你。”
男子转过身,看到何明飞,愣了一秒后脸上复苏般乍暖,“何明飞,都多久没见到你小子了。”
“这话好象该我说,”何明飞捅捅童今,“自从你出国,连个消息都没有。”
说完,两人不禁都是一滞,何明飞知道自己没记错,童今半年前的的确确是和所有人告了别,独自一人去了丹麦,为此,送行酒很是喝出了一场风波。
可他,怎么才半年就回来了,还在这里装修房子?
“明飞,你怎么会在这里?”倒是童今先疑问上了,很有些撇开话题的嫌疑。
何明飞不吝啬地笑出了酒窝,伸手指地,“我住这儿,你楼下。”
“啊,和顾亦晨?”童今走时,他们俩人还未合住一处,自是不知。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童今掀起唇角,笑的有几分沧然,“挺好,真的挺好。”
何明飞心里觉他有些古怪,只是不好猝然来问,便道:“走吧,去我家坐坐,亦晨你也认识的。”
童今摆摆手说:“今儿个不行了,我还要去建材店提货,还有买涂料,还有…嗨,反正是一堆的事,都住上下楼了,你也别怕我跑了,迟早去拜访。”
“好,我记着呢,你可别滑铁卢。”
“放心。”童今的娃娃脸笑地一片纯真的,“正好跟你一起下去,下面车等着呢。”
两人走下一层,何明飞用钥匙开了门,童今立在当场冲他一挥手。
何明飞突然觉得记忆中有什么涌动上来,恍惚记得半年前童今离开时也是这么一挥手,那时眼睁睁看他离去的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
“童今,”他突然问,“有贺广江的消息吗?他也离开了,就在你走后。”
童今扭过身体背对着他,好似有轻轻的一声笑,变了味道,“我,我怎么会比你知道的多,我比他先走啊。”
“童今,你和他到底…”
“没,我走了,真的赶不急了。”童今不等他说完,就仓皇地下了楼。人影一瞬,消失无影。
回到房里,顾亦晨早已洗完澡,坐在沙发上胡乱地擦他的头发。
润湿的发黑而亮,有点卷,有点乱,柔顺地趴在额头上,他闷闷地用毛巾揉搓着发角,任由大滴的水珠顺着低垂的发络打湿后背,不算厚的睡衣衣料上荫出了一片水痕。
“亦晨,在想什么?要我帮你吹头发吗?”何明飞爬上爬下一番,觉得有点热,顺手撇下了外套。
“你妈来电话找你。”顾亦晨抬起眼,平淡的述说这这个消息。
何明飞心一动,闪神了一刻马上不在意的笑起来,“那我去回个电话。”人走进卧室,又似乎很自然地把门带上,完全忽略客厅里就有电话的事实。
约莫十几分钟后,何明飞从房间里默默地走出来,看着顾亦晨斜坐在沙发上,用修长的手指按着遥控器按钮。
“亦晨,我刚才去楼上碰到一个熟人。”
“嗯?”他偏头,轻轻的一声回答。
“是童今,想不到这小子才出国半年就回来了,还命中率一百地做了咱们俩的顶头邻居。”
“哦。”电视画面从非洲热带雨林转到了大漠飞烟,激光乱射的现代武侠。
就算童今和顾亦晨并不熟识,他的反映也确冷了些。何明飞捕捉了顾亦晨的心不在焉,终于还是启齿。
“亦晨,我妈…过几天要来看我。”
顾亦晨随手关掉电视机,无视何明飞地到厨房倒了杯水喝下,又靠着门点燃了一只香烟。
“好啊,她来的时候通知我,我回原来的房子住。”
何明飞眼睁睁看着他的干脆,却一时难解心中滋味,说不准他这么不在乎有何不对,总不能说就让你妈参观下儿子和另一个男人的同居生活,即使他妈知道有这么个人,只是…嗨,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我妈应该只是来看看我而已,这里又没热闹又非旅游胜地,她呆不了多久。其实她也知道些,我们可以说是同住,你不必…”
顾亦晨歪了歪脑袋,倾斜的香烟夹在手指间,烟气蒸腾了他的眼,隔了纱似的。
“这里只有一张床。而且我和你妈没有必要见面。”
没有必要?确实没有。专门去面对那样的尴尬。不然自己何必怕他听到老妈每次的例行催婚,躲闪着接电话?
任何明飞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条理由,更明白如此才是自然,否则岂非强求?
于是忽略了倒灌进心里的不舒服,打起精神笑着,上前抬起手臂,用手指轻轻抚摸顾亦晨的脸颊,进而到耳后,顺脖颈滑到肩头。
在烟草燃烧的气味刺入鼻孔时,他叹气,“亦晨,以前你都不抽烟的。”
何母果然在三天后到达了s城。在何明飞赶到机场接机的时间里,顾亦晨已经收拾好必备物品回了自己以前的居所。
下了车,这一道过来的周糟风景令他觉得有些陌生。倒没想到一进楼门,看楼的老伯居然还认得他。
“顾先生,你好久没回这边住了,这是要搬回来吗?”
“我就说你那房子空着,又不出租太不合算了。”
顾亦晨对这善意的探询和热心没有表现出厌烦,反而温文一笑,“还说不准,总是会回来住一阵。”
乘电梯连人带行李升高到七楼,顾亦晨打开房门,便见的一片白。
沙发,电器,家具,都用洁白的布遮盖住,冷冷清清地固守着寂寞。他走后有叫家政公司来清扫,一个月一次,不要太脏而已。
倒没想服务如此周到,把该养护的大件都包裹了起来。
只是这雪白,实在不是他喜欢的颜色。会有些刺,有点冷,让他瞬间回到过去了快一年的某天,苍白的脸孔被罩在惨白的被单下。流失了过多生命的人,始终带着清丽的洁净而去。
他怕看到,单薄的鼻翼不再呼吸,无血色的唇松懈地僵硬。于是也怕看到这白,他所知道的死亡不是黑的,是白,轻浮飘转,无落脚地的茫然的白。
神经痉挛地把所有的白布褪下,揉到垃圾袋里。顾亦晨第一时间倒走不该算垃圾的垃圾,才安心收拾起房间,回归到暂时的单身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