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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追寻 上 ...

  •   又到了深夜,黑乎乎的空间,窗帘上透过恍惚的光,是从什么时候起,夜变地这么漫长?这么冰冷地心悸?又是如此拥有挥之不去的惆怅?

      母亲早已睡去,城市里的静夜隐隐波动着未知的声音,不易察觉,也难入心扉。只洗漱间里水滴砸着陶瓷面,滴答,滴答,揪住人的心,丝丝缠绕了全身。

      何明飞走到书桌前,点亮台灯,莹白色的光芒立刻照亮深棕木桌面,闪闪的一片亮。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抽屉里取出那份精美的请柬。

      “何明飞先生、谢瑶娜小姐谨订于5月28日中午12时18分假座银海饭店流光飞舞厅举行订婚宴,谨请先生/小姐光临”

      被展开的请柬外壳,两面合闭就是四个大大的金色古体字——天作之合。

      何明飞默默的看着,拿出笔在空着的位置上填上一个名字,顾,亦,晨。手心里泛着酥痒的麻意,指头因为攥地紧血被拥挤到回溯。他写完呆呆地望着桌面上暗格子花纹的请柬,怎么觉得那个名字写在上面是如此的刺眼。

      是该请他的…又或许不该…

      烫金的字在灯光下有不可捉摸的光流动,何明飞淡淡的呼吸,拿起请柬,又放下它。最终一点点掐弯,揉卷,丢到字纸篓中。

      好喜气的红和金色字体呼应的一团,形状却象他的心。

      5月21日,或许比之4月1日,是更让顾亦晨和傅宛清愿意去公墓看望斐然的,因为这天是他的生日,比起死祭,这个日子只代表着他在人世间的快乐,并无痛苦和悲伤。

      斐然的墓地在城郊西区的半山上,顾亦晨4月1日时曾经来过一趟,那次就看到墓地前的花束,现在才知道是傅宛清探望时留下的。

      两人捧着一把白菊,慢慢顺着墓碑间的石阶梯攀爬。墓地都是很冷清肃穆的地方,灰白偶绿的色调,墓碑前或干枯或散失水分的花朵,他们俩也是穿着黑色的衣服穿梭在其中。

      第三十二排中间靠左的那座,他们快要到达,然而两人的目光在看清墓碑前方的空地后都是一顿。

      那里,有花,不是一束,也不是人们常用的白菊亦或其它祭奠亡人用的花品。而是紫玫瑰,淡淡的紫,迷朦的色彩。它们也不是合成一束的,是一枝挨着一枝,被平摆在墓碑前,摆的很仔细,很整齐,甚至有些挑剔。让人很难想象出摆的人是以什么样的耐心,什么样的神情来完成这一切。

      傅宛清冲着光站住,眼光闪了闪,涌上一层薄色,她轻声说:“我想是他来了。”

      “是的。”顾亦晨低头看着微风中花瓣轻动的紫玫瑰,那是斐然最喜欢的花,除了自己和枫,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而枫,他已经记不清枫的模样,最后驻留的只是和斐然一起走出门的那个模糊背影。斐然死前枫就早已离开这里,待斐然出事,顾亦晨一直有很多想知道的,枫为什么要结婚,他们为什么要分手,枫又离开去了哪里?斐然的日记空缺了那么大一片,只有当事人才能填补的一片空白。然而到了如今,他却丧失了捕捉这个机会找枫问明白的心思。

      也许,他终于明白那些都不重要了,看到这满地的紫玫瑰,一枝枝精心的放置。他知道,无论枫去了哪里,也无论他生活地幸福还是不幸福,他的爱都在这里,从没有离开过。

      这样无奈而不完美,无解的迷雾,却也许已足够给他们的爱划上一个句号。

      5月28日,无云晴朗,蔚蓝透底的天色笼罩城市的每个角落,薄的很轻透,也很飘忽。

      顾亦晨坐在办公桌前,看资料,签报告,这一天与别天并无不同。

      上午11点多,助理Lily从外间敲门进来,她抱着一叠文件夹,手里还拿着一个不大的盒子,笑眯眯地说:“经理,有你的邮包。”

      顾亦晨接过,谢了她后又交代了几点工作方面的事务,Lily一一明了便点着头退了出去。

      顾亦晨这才拿起盒子,纸质的盒面上注明了寄出地址是本市,却没有填写详细,但那熟悉的字体,再过多久他都不可能忘记。

      隐隐开始的心脏抽动下,顾亦晨快速地拆开封口,把箱子里的东西洒落在桌面上。

      一个紫红绸面的小首饰盒,一个厚实的信封。顾亦晨犹豫了一下,先拿起信封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五张照片和一张卡片。

      照片上照的是层云,夕阳下的城市,沙漠中的泉水,还有散落一地的白骨和一个拣骨的年轻人。

      顾亦晨不解,随即拿起卡片阅读,上面呈现着何明飞写下的一段话:

      “亦晨,其实从敦煌回来,我就想送你这些照片和紫盒子里的东西,但之后我想起了一个更有意义的日子,我们的相识纪念日——四月一日。

      这些照片是我在旅途中照的,一张是离开这里的飞机上,一张是敦煌市,一张是迷路的沙漠,还有两张是鸣沙山下的月牙泉和埋藏在沙漠里的一对白骨。我要给你讲到的是这对白骨的故事,当它们从沙土里挖出时是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就象是一对生死不逾的恋人。因此感动了当地的年轻人要把它们单独合葬,可是我却看出,他们不是一般的恋人,是两个男人的骨骼,生死不逾的同性。你能感受到我认识到这点时的震撼和复杂吗?我并不恰当的想到了你和我,想到我们的相遇,相识,那般亲密却从未言爱。我更无法不让自己去猜测他们经历过什么,也无法不去想我们会经历什么。社会,家庭,身边人的眼光,琐碎的生活,我知道我们的路会很艰辛,能给彼此的承诺更是微薄,但无论面对什么我始终想和你在一起。

      亦晨,紫红盒子里的戒指是我从这对白骨中拾得的,我私心里猜测是他们的订情物,后来去仿制时,老板也说那应该是对戒中的一枚,于是更坚定了我配成对,把它送给你的念头。

      因为,那些照片是为你而照,因为我生命中的每一片风景都希望和你分享,因为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因为我爱你…”

      顾亦晨看着这段墨迹有些陈旧的文字,胸口中漫溢着不知是喜是悲,是顿挫是抑扬。爱,他爱他,他竟然在分手后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个爱字…这一刻无论是快乐还是伤感都成了未尽的形容。

      他抑制着情绪继续向下看,卡片的最后还单列了几句话,墨迹尚新,显然是新添上去的。

      “对不起,亦晨,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它们寄给你,这是我四月一日想给你的,却可惜并没有来得及。现在,我知道不该打扰你的生活,但这些东西我找不到第二个主人,所以冒昧希望你能把它当作我们之间的回忆保存,我们毕竟曾经拥有,不是吗?明飞上”

      顾亦晨再次升腾难起以言语的杂乱情绪,他手拿着卡片,把背向后靠在柔软的靠椅上,一直看着那字很久很久。脑海里他和何明飞走过的一路,依偎时,疏远时,想念时,诀别时的情景一幕幕地重演。何明飞始终并未做错过什么,他也曾经做出自己可付出的最大努力,但他们却象顺瀑布而下的鱼,怎么挣扎都始终跌落潭底。

      或许真的是不可能长久吧,象斐然和枫,象童今和贺广江,象自己和何明飞,然而爱却不是说放就放的,这又是多么的可笑而悲哀。

      阳光透过深蓝色的玻璃斜入室内,照耀在顾亦晨脸上,他静静地坐着,坐着,象是具沐浴在阳光里的雕塑,直到很久后电话铃响起。

      “喂,亦晨,你在哪里?”电话的另一端是傅宛清的声音。

      “在上班。有事吗?”

      “哦,亦晨,我是想快到周末了,等你休假到我工作的茶庄来玩吧,散散心,休息休息。”

      “好的。我一定会去。”

      电话那头无声了半天,傅宛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亦晨,你…没事吧?”

      顾亦晨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有什么事件发生的感觉一下子占了主导,他没有直接问,却很简短的回答:“我有事。”

      “亦晨,”傅宛清立刻透出些许担心,冰心一片的她没有表达,而是直接转换话题说,“我下午正要回城里,顺便去你公司好吗?我们这儿新出了一种茶叶,味道很不错,想带给你尝尝。再说我们也好几天没见了,可以一起聊聊天。”

      顾亦晨却已经确定有有关自己的事情发生,他听完对着话筒很镇静的问:“宛清,告诉我发生什么了?需要你担心我的状况。”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传来傅宛清低低的声音:“我也是今天回到茶庄才看到寄来的请柬,何明飞和谢瑶娜今天订婚。”

      顾亦晨的手一抖,手机差点跌落桌面,他看着桌面上杂放着的卡片,照片,丝绒盒子,似乎一下子明白何明飞邮寄出它们的用意。告别了,从今天起,真的告别了。

      何明飞将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娶一个美丽般配的妻子,而自己应该给他祝福,象朋友一样期盼他获得幸福吗?可为什么还要把这些话,这些东西让他看到?

      “因为,那些照片是为你而照,因为我生命中的每一片风景都希望和你分享,因为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因为我爱你…”

      他是不是已经要流失掉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却消极的任它而去,毫无努力和挽留?

      混乱的思维中,顾亦晨突然捏紧手机急促的问:“宛清,他们几点订婚,地点?”

      对面停顿了几秒钟后回答:“12点18分,银海饭店流光飞舞厅。”

      “谢谢。”顾亦晨说完这句话,把电话挂断,一手抓了桌面上的丝绒盒子迅速出了门,在走过外间办公室时他看到墙上挂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五十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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