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一撮面包糠

2、桃花

　　从那天以后，陈母一口气给陈小梅请了三天的假。
　　这三天陈母一天也没闲着，连早餐店也不开了，整天就琢磨着怎么找出欺负她女儿的坏蛋。
　　一大清早，连换班的警察都还没来，她就已经坐在派出所沙发上，见着一个穿制服的就去问案件的进度，一问就是一上午、等到中午就在各个街坊邻居家里打探消息、晚上就在楼下支个大喇叭狂骂变态男，整得一楼二楼住户是苦不堪言，恨不得给耳塞嚼吧嚼吧塞嘴里。
　　终于到了第三天晚上，警局火急火燎地给陈母打电话，说凶手找到了。
　　陈母高兴地手舞足蹈，直喊着“苍天有眼”，电话都没想得起挂就往警局冲。
　　到了警局，看见衣衫褴褛、浑身脏臭的流浪汉，陈母一改在家里欢天喜地的样子，双眼一眨，豆大的泪水和着鼻涕一起往下掉。
　　“你个杀千刀的畜生！我女儿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她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流浪汉的罪行，一边抓着手边任何能拎起来的东西往流浪汉脸上招呼。
　　陈小梅看着陈母疯狂的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陷进去。
　　她脸颊通红一片、绞着手指，小跑过去试图把陈母拉开。
　　陈母随手给她挥开，对着警察哭诉。
　　“警察同志你可评评理啊，这件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女儿她还要读书上学啊，万一被这个畜生影响了可怎么办啊——”
　　情到深处，她甚至还抽了几张不知道是哪位女同志桌上的香氛纸巾擤了擤鼻子。
　　周围的警察围在他们中间，动用了三四名警官出动都愣是没把陈母拉回来。
　　“放心吧这位女士，我们肯定会给你和你女儿一个公道的，您先冷静冷静。”
　　其中一名面容憔悴，脸色蜡黄的警察无奈地叹了口气，努力地劝道。
　　他身旁的一位年轻女警察用双手把自己的两个大黑眼圈往太阳穴方向提了提，试图把这几天因为熬夜而松弛的皮肤重新提拉紧致。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对方身上找到了被这个阿姨摧残的恐惧。
　　而流浪汉身上就剩几块脏兮兮的布条子盖着了，剩下的衣服碎片零零散散地散落在他的四周。
　　但不管陈母如何大吵大闹，流浪汉的头始终低垂着，不还手、也不争辩，只是安静地承受陈母的怒火。
　　陈母打累了，气喘吁吁地被陈小梅扶到椅子上坐下。
　　陈小梅本想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刚张开嘴，就听见一阵猥琐又恶心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
　　那流浪汉终于抬起了头，他的双眼浑浊不堪，严重的大小眼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他咧嘴笑起来，空荡荡的牙床上，只有一颗黑黄的门牙修饰着；口水因为没有牙齿的阻挡，顺着嘴唇一滴一滴地顺着黑色的污垢落在没有衣服庇体的胸口处。
　　陈小梅突然舌根一酸，捂着嘴巴跑出了警局。
　　那流浪汉痴痴地望着陈小梅跑步时晃动的发尾，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伸到那处，胡乱地揉搓起来。
　　这下不光轮到陈母震惊了，周围一众的警察也瞪大了双眼，随着涌出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怎么敢的，对着一个未成年做出那种事，简直是猪狗不如！
　　说话的警察最先反应过来，他提前一步按住陈母，紧接着命令其他人把流浪汉带到审讯室。
　　“这个畜生！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人！”
　　陈母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还在动作的流浪汉，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你这个杀千刀的狗东西！去死吧你，你个傻子！”
　　陈母死命挣扎着，试图挣脱警察的束缚，大有和眼前人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按着她的警察直觉危险，赶紧又多叫了两个人和他一起制住陈母，免得她干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
　　“小梅妈妈你先冷静一点！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这种人是不会逃过法律的制裁的，没必要为了他给自己也搭上去，你还有小梅要养！”

　　等到陈小梅终于平复好心情，摇摇晃晃地走出厕所时，就看着陈母被警察搀扶着坐在沙发上深呼吸。
　　她看着陈母发紫的嘴唇心脏猛地一颤，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陈母身边，眼泪像泄了洪的闸关都关不住。
　　“妈，妈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陈母安抚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一下没喘上气反而给自己呛得猛咳嗽。
　　“放心吧，你妈妈现在没事，只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了一下子没缓过来，让她休息一会就好了。”
　　身旁的警察看不下去替她解释。
　　陈小梅责怪地剜她妈了一眼。
　　“妈你吓死我了，都和你讲了好多回不要这么急你偏不听，到时候闹出什么好歹来可怎么办。”
　　陈母有气无力地回瞪她一眼，好像在说：你说你的，反正我不听。
　　身旁的警察笑了一声，打趣道：“小姑娘话不能这么讲，你妈妈可是为了你才这样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哟。”
　　陈小梅尬笑两声，眼见场子就要冷下来，她只能害羞地低下头去。
　　警察见小姑娘不好逗，也就单刀直入，简要地说明了那个流浪汉的后果和处罚方式，最后还安抚性地说了一句：“不用害怕了，这个人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了。”
　　陈母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过头看了陈小梅一眼。
　　陈小梅会意，站起来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警察叔叔们。”
　　警察们看见这么乖的小孩，笑作一团，把手里有的好吃好喝的一股脑地往陈小梅怀里送。
　　等她们走的时候，陈小梅已经有了一口袋的零食。
　　回家的时候，她问过陈母好几次生气的原因，而陈母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无所谓地说：“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回去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陈小梅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她最不想经历的事。
　　她刚进班级，屁股都还没沾到板凳，一阵嘹亮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吓了她一跳。
　　“陈——小——梅——”
　　这个时候的班级还比较安静，来教室的人只有零星几个，这么嚎一嗓子，大家连瞌睡都被吓醒了，他们齐刷刷地顺着声音主人地视线看过去。
　　而陈小梅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从头红到脖子。
　　她略带嗔怪地看着声音的来源，示意她冷静一点，而别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
　　“梅梅，我都喊你半天了你怎么不理我。”
　　来人蹦到陈小梅桌旁坐下，努着嘴怪道。
　　“王雨！都叫你不要这么大声喊我名字了，别人都看着我呢尴尬死了。”
　　陈小梅轻拍了一下王雨，示意让她看看外人炽热的目光。
　　谁料王雨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这有啥的，主要是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一请就是三天，你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有多无聊吗。”
　　王雨抱着陈小梅的手臂摇晃，还特意把“多”字拖长音，严重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陈小梅无奈地叹息一声，把这几天发生的来龙去脉包括李青的事都一股脑的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