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回忆之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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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
连着两天的高烧。已经有点神志不清。我觉得我自己一直都在做着一个梦。很长很长，我总也醒不来。那个垂柳的堤岸上，那个怀抱，温暖的像个蜜糖织的网。上一次高烧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公交车上，眩晕和冷。可是我还记得他略有些瘦弱的肩膀和抚摸我额头有些干燥温暖的手指。
好像有点久了，那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对啊，是在医院里。我难受，我烧着，明明痛，可是却还是笑着。我渴望着温暖，像上次一样，像上上次一样，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可是没有，他站在高阶上冷冷投下来的眼神，只是让我觉得更冷。
没有依靠，甚至连个拥抱都吝啬难求。我倒在打吊瓶的椅子上，一闭上眼睛，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出来了。然后像很多次的期望那样，也像很多次的预感那般。那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温柔的拭去上面的眼泪。我睁开眼，看到的是提着苹果，有些无奈可是又有些关切的漂亮眼睛。
我眼开眼。妈妈盛着粥坐在我的床边。我不说话，只是看着粥无声的流着泪。妈妈大惊，这是怎么了？哪里痛？我摇头，可还是泪流不止。痛啊，痛啊，真的痛死了。
回忆如此沉重，像缠满荆棘的枷锁勒的我喘不过气。痛不欲生。
到底是什么打开了记忆之门？
而又有谁能为我关上这道沉重的门？
我看着镜中苍白憔悴的脸。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明天不是还要头发一扎，硬着头皮去上班。
我躲的了任何人，却如何也逃不出命运之手。
每一天的每一天还是如此这般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出现。
他也没有出现。
而我依然常常被回忆痛苦的折磨着。
很快的进入了秋天。
天气还没有很冷。
可是我已经套上了很厚的外套，却依然无法抵抗住突然没有的阳光和暖意所带来的冷。
路过意美的时候，理智告诉我不要进去，可偏偏还是抬腿踩进了门槛。
这里基本上没有变，一样的咖啡雅座，一样的书架，甚至飘出的咖啡香味和清新的蛋糕奶油味道都还一如往昔。只是所有人都变了。
已经逝去的时光和不再有爱的心如何也无法挽回了。
径自走到贴满标语的展板前。
有些令人难以理解的奇妙的感觉，虽然已经三年了，可是我还是相信，它还在那里。
轻易的找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小纸条。
展开，上面只有简单的五个字而已。
盈盈，我爱你。
“让我看啦，你写的是什么？”
“不行不行。你没看上面规定不要随便看别人的吗？”
“那我的给你看。”
“我刚才就看到了。”
“哇，你偷看~”
“哈哈~笨盈盈~~”
双手紧紧握住那张纸条，却如何也无法握住已经陌生了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而我又是为了什么还如此折磨自己？
为什么不能忘？
为什么？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突然间出现的怀抱，我并没有表现的过于惊讶。
曾经有多少次的泪水，究竟有多少次，有多少的泪水是流在他怀里的，而又到底为了这个人流了多少的眼泪？
我已经数不清楚了。
我甚至都以为，我是不是在前世欠了他什么？
而这一世要用我的泪来还他。
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漂亮的蓝色的眼睛，他的眼神复杂而担扰。
看到我在看他，他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动了动嘴唇，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似乎更难过了。
风祈递过来干净的手绢，“盈盈，先起来吧。地上凉。”
风祈从服务员的手中接过热巧克力，稍微检查了一下便放在我的手边。微热的瓷杯很快的温暖了手，可脸上却是火辣辣的疼。
我和璟无言以对的面对面的坐着。
在看到他衣服的前襟有一片湿漉时，突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璟摇摇头。
桌上摆放着一堆数据资料及笔记本电脑，我有些困惑。“你们刚刚在这里……？”
璟点点头。
我看他不愿多加解释，而经过了上一次莫名其妙的盘问后，我直觉认为我应该离他们远一些。
“那个，这样，刚刚真不好意思。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刚刚站起身，璟便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脸上是十分认真而严肃的表情：盈盈，你愿意来我这里上班吗？
我一怔，我很久都没看手语的书了。
风祈在一旁解释说：“少爷说，盈盈是否愿意到少爷的身边做事？”
我惊讶。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
璟继续说服：可以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我从小一直熟悉的环境，离开我的父母，离开我的朋友，离开我的同事，还有……离开那个人。
从此，不会再有期盼偶遇，不会再次走过我们熟悉的街道，不会看到相似的背影，不会看到共同拥有的朋友，不会知道他的任何信息，不会看到任何可以想到他的东西……那会不会从此不再难过？会不会从此……忘了这个人？
离别是如此的痛苦。
似乎就此一别便是天涯海角，便再也不见。
离开同事，离开朋友，面对每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努力的强颜欢笑，努力的减少悲伤。
可是在转头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泪水。
我所依赖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笑容，每一句关心及呼唤我的名字时所带来的温暖，都要就此抛下了。
我和秀儿抱着哭了很久，秀儿突然间又笑了，一巴掌拍在我的头上，“笨盈盈，你哭什么啊？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要常回来看我。每次回来都要给我带礼物哦！还有，我要生宝宝了，你要给启小名儿的，你答应了的。”
我揉着头，流着泪，笑着点头。
秀儿为我抹着泪，担心的问：“不去见他吗？”
我浑身一震，控制不住的发抖。
秀儿又哭了，“我的盈盈啊，你就忘了他吧！见最后一次，就此下定决心，别再想起那个人了。”
这是他家的门口。
我对这里太熟悉了。
古老的四合院。
院子里有一棵很古老的槐树；爷爷亲手搭建了一个葡萄藤架，夏未的时候这里的葡萄格外的甜；还有三个很大的装水使用的陶缸，伯母已经种上了漂亮的荷花，虽然每年的夏天只能开出一二支稍显细小的花朵，可是依然是令人喜出望外的美丽；还有一个不大的锦鲤鱼池，不知道现在的鱼是不是已经长大一些了。
还有一只非常招人喜欢的可卡，浅棕色的毛，我只在它小的时候照顾过它两天，可它却能记住我，每次我来，它都会非常高兴的跑到门口扑到我身上。
正房是爷爷住的房间。
东厢房是父母住。
他住在西边的厢房里。
不同于父母和爷爷的房间，他的房间设计的紧凑花哨而又现代。
这个时候，他应该不在家。
不过，天色渐沉，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他的车是淡蓝色的，像天空的颜色。
好像等了这么久，就是要等他出现一样，仿佛这天地万物里我只留了这么一个念想，就是再见一面。就是很想，再看一眼。
只是有点出人意料的是，还有另一个人。
说起来，那个女孩我并不陌生。以前的同学，一直暗恋他的人。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也是，我缩在的这个角落，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整颗心紧紧的纠做一团，即使如何努力也咽不下卡在喉头的苦涩，好像也无法获得更多的氧气一般。
而这个天底下怎么又会有我这么傻的人呢？
璟站在我面前。
挡住了我的视线。
虽然他不能言语，可是我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慑人的气势。
突然的寒冷。
“璟……”
——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啊？”站很久了吗？
璟拉起我的手腕，把我塞进旁边的车里。
今天风祈不在，璟自己坐进驾驶室里开车。
璟带着我绕了大半个城市。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没说。
我回过神，茫然的问：“要去哪里？”
我话音刚落，璟便停了车。
——下车吧。
我有点茫然的点点头。
车子停在红玉河的堤岸上，宽敞的河面上，很大的风。
我控制不住的发抖，因为冷或其他。
璟扶正我的肩，这样我才能正视他。
——盈盈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决心？想起这段时间痛彻心扉的离别，我不经有些犹豫，我这么做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看到我的犹豫，握住双肩的力道不断加重：难道是离不开那个人吗？
眼前似乎又浮现他与她相互微笑走入房屋的画面。整颗心像突然间被人用锥子狠狠的扎了一下，痛不欲生。
璟摇着我的肩膀：是不是？是不是离不开那个人？
我流着泪，颤抖着咽下呼之欲出的痛，使劲的摇头。
璟继续问：是不是不再爱了？是不是都可以忘了？
都三年了，早就应该不爱了，早就应该忘了的。
璟紧握着我的手腕，翻开袖口，露出一只银白的镯子。璟说：那扔了它。
我忘了哭：“扔！？”
这只陪伴我走过很多个日日夜夜的镯子，在我最想念他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陪着我一起期盼，一起回忆，一起流泪的镯子。
现在要……扔掉它！？
对啊，可是留着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璟紧握着我的手，不容我反抗的毫不犹豫的摘下我的镯子。
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这个镯子几乎与我容为一体，紧扣手腕的镯圈和略显锋利的扁平切面在强制摘下的时候毫不留情的划伤了手两侧的皮肤。
痛和血似乎都在斥责着我对它的抛弃。
我已来不及反映。
那只镯子随着璟的一个飞掷的动作而被拋的远远的，接着很快的便坠入了红玉河墨绿的水面。
宽敞的河面，寒风夹带着突然而至的细雨扑打着我的脸，我扶着围栏，探出半边身子，可是如何努力也没有看到半点镯子的踪影。
璟扶正我的身子，逼我正视他：现在开始，这只镯子所以记载的所有回忆都沉入湖底了。
我依然惊讶，没有反映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就不言不语的站在旁边看了我们很久才将手上的一个绒面的红盒子递给璟。
璟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白玉镯子，略显细小的的镯圈就着原有的伤口和血一下子套在了手腕上。
璟用手抹掉我脸上的泪水：依我看，这个镯子才是最适合盈盈的。你看，大小正合适。
我傻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在手腕上的玉镯子，质地细腻纯净，如凝脂般莹润通透，上面精细的雕刻着凤戏牡丹的纹饰，牡丹处正是玉石原有的腊黄色，因此牡丹看起来鲜艳如新，分外美丽。
风祈打开手上的另一个绒面的红盒子，取出另一只素白的玉镯子套在我的左手腕上。
风祈温柔的笑着，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说：“无论如何，风祈都希望盈盈能够快乐。”
两只质地如出一辙，大小一致，形式各异的镯子分别圈在左右两只手腕上，烙下沉甸甸的分量。
我用手胡乱的抹了把脸，“你们……你们……我不能收你们这么贵重的礼物。”
璟按住我想要摘下手镯的手：既然送了你就接收吧。何况带着这么合适。
风祈将纱布和药水递给璟，笑着说，“盈盈就安了心的收着吧。就当做弥补手上的伤口好了。”
我看着璟替我的手上药和缠纱布，看着风祈温柔的笑，突然涌出的感动，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眼泪。
璟将手绢递给我：盈盈啊，这段时间你到底要流多少的眼泪啊？
我把手绢贴在脸上，深蓝的格子花纹，纯棉的柔软质地，上面有着璟身上那种温柔的像白玫瑰一样甘甜的味道，突然觉得有点暖意。
“谢谢你们。谢谢璟，谢谢风祈。”
其实最难的应该是离开父母。
我从小一直在父母身边，别说离开三年五载的，就说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都举手可数。
忐忑不安的进了家门。
“小姨~~”
一个软绵绵的小宝贝一下子扑进我怀里。
“哟~瑶瑶~”我抱起侄女，抬头看到姐姐，姐夫还有父母一家人坐一块儿包饺子。
“盈盈回来了~”姐姐雅馨抬手招呼我过去。
“姐，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姐姐开心的说，“你姐夫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到这边来了。所以我和瑶瑶就一起过来了，本来还担心着房子问题，可是现在正好，听说你要出国，我们连房子都不找到了，正好让瑶瑶睡你那屋，我和你姐夫睡客房。”
“啊？真的呀。可是姐你的工作呢？”
“我到这边再找呗。如果找不到就吃老爸的。哈哈~”
瑶瑶捧着我的脸天真的问，“小姨，你要去哪儿啊？”
我忍下喉头的哽咽，看着漂亮可爱的小侄女，“小姨要去国外啊。”
小家伙继续问：“国外是哪儿啊？离外婆家很远吗？”
我点头，“是啊。”
小家伙抱着我的头，“那小姨带着瑶瑶一起去好不啊？”
我抱着小家伙软绵绵的小身子，甜甜的牛奶香味，小家伙怎么这么可爱哪。
“盈盈啊，你可真有出息啊。家里人都为你高兴哪！”姐姐拉我坐在她身边，“爷爷奶奶，姑姑，舅舅，叔叔，婶子，姨……没有一个不为你高兴的啊。你可为家里人挣光了啊。”
“真的吗？”
我姐毫不留情的拍了我一下，“当然是真的了！出国啊，瑞士啊，哎呀~你别提我有多羡慕你了，你们公司可真好啊，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去深造。我怎么就没遇到这么美的事呢？”
我被我姐的表情给逗乐了。
终于放下了心。
我看向父母那边，他们也终于是露出了这几日没有的笑容。
其实我姐的心思我都明白。
我将脸埋在瑶瑶小小的胸膛上，已经不想再哭了，更不想让他们担心和难过。姐姐真好，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回忆之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