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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父亲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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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中的灯暗了,厉南星霍地站起。顾惜朝看向手术室,没有挪动步子。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疲惫, “小厉啊,让你妈还有你弟。。。进来吧。”
厉南星一听,脑袋轰了一声。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爸不行了。
何语清直接瘫软在硬冷的椅子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
见他们没有一个人动作,医生的口气有些严厉了,“再不进来,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厉南星一震,低头看着母亲轻声说:“妈,我们。。。进去吧。”
“一起进去。”唯一如常的顾惜朝宽慰似的拍了拍厉南星的背,帮他把何语清架了起来。
何语清呆呆地任由他们把她拖入手术室,明晃晃的手术灯照着她直想吐。
气若游丝的厉复生躺在手术台上,艰难地睁开眼望着顾厉弟兄俩,用沙哑的声音说:
“南星。。爸爸最疼你了,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缓了口气,目光又落在顾惜朝身上,苦笑道:“我确实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我最后唯一能给你的就是祝福了吧。。。”
顾惜朝听了后不禁有些动容,厉南星说不出一个字,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才把泪水藏回去。
厉复生最后的目光停在何语清身上,何语清显然已经被他虚弱地躺在手术台上的形象吓住了,对于厉复生刚刚说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
“有些事你就放下吧,这么大年纪了,儿子也这么大了,你也该享享清福了。。。”厉复生无声地笑了,“是我太懦弱,让你打压了我一辈子,控制了我一辈子。。。如今我终于能解脱了。。。”
厉复生在生前最后清醒的时刻脑海里回放了他这并不圆满、甚至是很糟糕的一生。他的灵魂有一半像是局外人一般明晰透彻地看着他的一生,他的懦弱妥协都令自己发笑。
最后的最后,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但是婀娜多姿的身影,波浪似的卷发垂在腰际,明艳得不可方物。她脸上的笑容带着致命的诱惑,她用好听的嗓音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
“我来了。。。”厉复生动了动嘴唇,慢慢阖上了双眼。
他走得很安详。
为了料理后事,何语清要求厉南星回家住,厉南星自然是顺从地答应了。
厉南星本想让顾惜朝也回家住,但怕他妈妈难过也料想顾惜朝不愿意,这个想法也就作废了。
顾惜朝也比以前安静了许多,没有隔三岔五地短信轰炸或者电话攻击,这份难得的安静让厉南星既庆幸又有种淡淡的失落。
到了下葬那天,在一群人之中很快就找到了顾惜朝。他穿了从头到尾一身黑,厉南星看着不禁哑然失笑,这样的装扮很容易让他联想到香港动作片。
墓碑前,与厉复生相熟的亲朋好友围成一团,轮流点上香或烧些纸钱,对着墓碑念叨几句。有人独自沉默,有人嚎啕大哭,有人不住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有人虚情假意地挤出几滴眼泪。
厉南星一直蹲在墓碑前沉默地烧着纸钱,泛黄的纸钱遇火立刻卷起发黑,很快燃成灰烬。烟灰争先恐后地朝他扑去,呛得他低低地咳嗽起来。
“我来。”手中的纸钱被抢去大半,厉南星咳着转头,只见顾惜朝撩起了袖子,表情略略沉肃地将纸钱一打一打地望火堆里扔。
两人贴得很近,隔着衣料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暖和的温度。厉南星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朝旁边挪了一挪。
顾惜朝有意无意地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南星,我很想你。”他顿了顿又说,“老爷子最后都同意了,你就从了我吧。”
厉南星瞪了他一眼,这家伙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顾惜朝知趣地闭上嘴,乖乖地一言不发地继续烧着纸钱。
这几天顾惜朝一直担心厉南星会生他的气,毕竟那天是他故意说那些话去刺激厉复生的。现在他心情好了很多,虽然按常理而言,此时此刻不应该心情好。
其实顾惜朝很看不惯一堆人围在墓前哭哭啼啼地哭上半天,真心念着一个人是不需要用夸张的丰富的表情去“表演”,只要偶尔想到他的好,这就够了吧。
就像此刻顾惜朝想到的不是小时候的种种不愉快,而是想着他临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这句话是他这辈子从厉复生口中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放心吧老爷子,我会对南星好的,一辈子。
厉南星同样低着头默默烧着纸钱,但此时比之前他一个人时,气氛明显温暖了许多,温暖得让他开始回忆与父亲之间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的厉南星最喜欢坐在厉复生的脖子上,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东瞧西看,见别人都比自己矮一截会乐上好久。
顾惜朝来了之后,厉南星不仅占着父亲的疼爱,厉复生甚至是加倍地宠爱着这个孩子。无论是考大学执意填医大,还是不肯相亲谈女朋友,厉复生总是迁就着他,顺着他的心意,甚至在最后一刻默许了他和顾惜朝这世俗难容的恋情。
点点感伤从厉南星心底弥漫开来,又混合着丝丝酸楚和满满的温情。
爸,我很幸福。厉南星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对于几乎把一生的爱都放在厉南星身上的厉复生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