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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尘封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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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是在九岁的时候来到厉南星的家庭的,而那一年,厉南星11岁。
那个傍晚,穿着有些破败的青色毛衣的小男孩被已经病入膏肓的母亲牵着站在豪华的别墅门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厉南星听到母亲赫赫底里的声音,父亲惊慌失措的解释。不过最终的最终,那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还是留了下来。
于是厉南星有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惜朝。
顾惜朝在这个大家庭里显然不受到任何人的欢迎,包括他的亲生父亲。懦弱的男人反复解释说是因为酒后乱性,但是这个和厉南星一样漂亮的男孩子仍然像一根刺扎在厉南星母亲心里,还有那一头微卷的发,那个女人也是有一头长长的波浪般卷曲的发,这简直是无时无刻在提醒她自己丈夫的出轨。
顾惜朝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比如他从来没有叫过那个男人爸爸,也从来不会叫厉南星哥哥。他只是拼命的读书学习,幸好,老天爷给了他一个非常聪明的脑袋,他的成绩在年纪一直是第一名,甚至连跳了两级,跟厉南星进了一个班。
期末考试成绩单拿回来的时候,厉南星年级第二名,顾惜朝年级第一名。这简直让厉南星母亲怒火中烧,毫无预警的巴掌声在顾惜朝脸上响起。两个孩子都惊诧莫名地望着眼前被嫉妒和愤怒折磨的女人。
顾惜朝什么也没说,咬着牙吞掉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水,转身回了房间。他听到门外厉南星气愤地质问母亲的声音,有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他不喜欢厉南星,甚至觉得讨厌。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倒霉,明明长的这么像,一个是少爷,一个却是弃儿。那个时候,他已经懂事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做的是不好的事情,被人瞧不起的事情,是厉南星母亲口中“出来卖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半点慈爱,他也渐渐知道厉南星母亲是什么什么公司的董事长,是这个家里真正当家的,他只觉得自己讨厌死了这一家子人,盼着快快长大离开。
但是厉南星显然不讨厌他,甚至还很喜欢这个弟弟。每次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记着去房间里叫顾惜朝一起吃,大人送给他的礼物他总是悄悄拿给顾惜朝,自己房间的书也一堆一堆地往顾惜朝房间抱,在学校里的时候,因为顾惜朝在班上年纪最小,个头也最小,他总是站出来说那个人是他弟弟,不许别人欺负他,甚至第一次为了顾惜朝与母亲大声说话。
小小的顾惜朝不明白,整个家里连佣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鄙视的,而厉南星是个大少爷,有什么理由对自己好呢。他被动的接受着这个高他半个脑袋的哥哥对他的善意,冷冷地看着厉南星能坚持多久。
厉南星性情温和,待人诚恳。他体谅顾惜朝从小便没了母亲,也知家中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真正关心这个弟弟,虽然顾惜朝总是冷冷的样子,他也不计较,只是一如既往地待他好。顾惜朝毕竟只是个孩子,他想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世的时候也经常打他骂他,从未对他有如此耐心,如今有个哥哥这般诚心待他竟让他惴惴不安起来,从最开始疑惑厉南星是否别有用心,到慢慢眷念起厉南星这个哥哥给他的温暖,到最后竟担心起哪一天厉南星会不会不管他了,这样想着,竟开始惶恐地叫厉南星哥哥,待他也是不自觉亲近起来。
厉南星心里自然十分高兴,对顾惜朝越发宠溺。厉南星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明里暗里地维护顾惜朝,心中不满,但是顾惜朝在家中一直小心翼翼,又找不到机会发作。
这样两个孩子还算安安稳稳地过了7年,也是是顾惜朝十六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厉南星已经十八岁了。
两人都面临着高考。厉南星想报XX医科大学,顾惜朝没什么目标,便也跟着报考了同一所医科大学。
成绩出来之后,两人都比医科大学的调档线高出了几十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顾惜朝破天荒地约了厉南星出去郊游。
厉南星记得顾惜朝带他去了城外的长青山,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这样的兴奋,一路上拉着他的手眉飞色舞地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他记得顾惜朝站在山顶上,青色的衬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微卷的发飞扬起来,侧头看他的眼睛里亮如星辰,美好地让他移不开眼。以至于许多许多年后他常常在梦里还见到那天的顾惜朝。
但是美梦总是醒得太快。
提前批录取线过后,就是重点大学的录取,厉南星的录取通知书倒是很快就到了,临床医学,五年制的。但是直到二本开始录取,顾惜朝的通知书也没有来,不详的感觉笼罩着顾惜朝,他打了电话去问,别人只告诉他,上线的人太多,择优录取,也并不完全依靠成绩。
厉南星比顾惜朝还要着急,反复打了电话去问,又去请求母亲帮忙托人活络,但是顾惜朝还是落榜了。
顾惜朝什么都没有说,那个假期只是躺在床上,书被他撕得粉碎,厉南星看他气得饭都懒得吃,整个人瘦了一圈,急的要死。他记得自己蹲在床前反反复复地安慰他,毕竟年纪还比较小,可以明年再考,他在学校里等着他。但是顾惜朝只是恹恹地看着他,光线晦明晦暗地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加苍白,厉南星心疼得不行。
医科大学在B城,厉南星走的前一天晚上,顾惜朝在他房间里默默地看厉南星收拾衣物。
厉南星知道他心里难受,便顾左右而言他地东拉西扯着,一会儿说着没有自己在旁边监督,你可别不按时吃饭啊,一会儿又说学校好些女同学给你偷偷写情书呢,还让我帮她们带,你可要好好把握自己,别早恋啊。。。
厉南星一个人说了好半天话安慰顾惜朝,顾惜朝也就一直听着,没啃声。末了顾惜朝说你要走了,干脆今晚喝点酒给你践行吧。于是两人偷偷摸摸地在厨房里去偷了一瓶茅台来,多少度已经不记得了。两人都是第一次喝酒,就着瓶口一人一小口地抿着,厉南星看顾惜朝很快脸就红了,便去抢他的瓶子叫他别喝了,又不是生离死别的。
但是顾惜朝接下来做的这件事情让他整整十年都不能忘记。厉南星刚把瓶子抢过来放到桌子上,顾惜朝就扑过来,热辣辣的嘴唇凑过来狠狠地压住他,力道大得惊人,竟一直把他推到墙上去抵着。顾惜朝显然是第一次亲人,咬着厉南星的嘴唇就不放,也不敢使劲咬,只是用牙齿反复地咬了又放,然后狠狠地磨蹭。
厉南星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只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从四肢百骸流窜上来,等到他反应过来,嘴里已经有甜甜的血腥味,少年青涩的气息和着酒精味直窜进他的鼻腔中。
他这才下意识地去推顾惜朝,这个时候的顾惜朝其实还是比厉南星要矮一些,但是此刻死死地抱着厉南星就是不啃松手,厉南星又窘又急,只好狠狠咬了他一口,这才逼得顾惜朝惊跳着放开他。
顾惜朝的嘴唇上都是鲜血,一双鹰眼里淬亮的惊人。
“你干什么?!”厉南星又惊又怒,却还是压低了声音。
“厉南星,我喜欢你。”顾惜朝的声音里带着倔强。“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你胡说什么,我是你哥哥!”
“谁要让你对我这么好,本来我很讨厌你,你一个大少爷老是对别人这么好干什么,弄得大家都那么喜欢你,弄得我也这么喜欢你!比他们喜欢你还要喜欢你!”顾惜朝几乎是用吼的。
厉南星急着去捂他的嘴,“你闭嘴,我可是个男的!”
顾惜朝顺手握着厉南星的手,挑着眉笑起来,“男的和男的也可以在一起的,我知道在荷兰同性还可以结婚呢。”
厉南星气得骂道,“你才多大的年纪,脑子里都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第一,我是你亲哥哥,第二,我是男人,第三,。。。我不喜欢你!”
本来顾惜朝一直是笑着的,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表情僵硬下来,“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我也只当你是我的弟弟,而且永远都只是弟弟。”厉南星咬着牙一口气说完。
于是顾惜朝神采奕奕的眸子瞬间黯然。
当天晚上厉南星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A城去了医科大学。
后来厉南星给家里打电话问顾惜朝的情况,母亲跟他讲顾惜朝住校去了,没有住家里,他想着至少顾惜朝还在专心学业也慢慢放下心来。那晚顾惜朝对他说的话他也只当顾惜朝年纪小,等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便会明白过来。
等到大一上学期结束回家的时候,他才知道其实顾惜朝失踪了。
母亲告诉他在他去B城的第二天,顾惜朝就走了。没有人发现他什么时候走的,他只是留了张字条。没有告诉厉南星,是不希望他担心。
厉南星听到这话眼睛都红了,只是问字条在哪里。母亲倒是还留着字条。纸条上写着:阿姨,我不想读书了,不要找我。顾惜朝留。
厉南星握着那张字条,拳头紧得都要掐进肉里。这是顾惜朝写的字,他太熟悉了。
懊恼与悔恨占满了他全部的心思,他想一定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才让顾惜朝离家出走的,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我不喜欢你”。
他问母亲有没有找过,母亲只是淡淡地说中国这么大,他存心躲着,上哪儿找去?
厉南星默默无语,只觉得心里像宛掉一块肉那么疼。他想方设法联系了顾惜朝曾经的同学,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又在网上挂了寻人启事,但是折腾了一个暑假,顾惜朝还是半点消息也无。
回了学校,把同学老师都吓了一大跳,竟是瘦了整整一圈。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顾惜朝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在这个家里生活过一般,没有人会去提起他,只是厉南星坚持要把顾惜朝曾经的房间留着,决不许人去动。
五年临床医学之后,厉南星没有选择继续读研,也没有去更好的城市发展,只是悄悄回了A城在全市最大的医院心脑外科做了一名小医生。
幸好,父母一向尊重他,知道他无心继承公司,便由他去了。只是开始给他安排相亲,希望他尽快结婚。
厉南星也尝试着谈过两次恋爱,一次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开放商史白都的女儿史红英,一次是院长的女儿仲燕燕。两个女孩各有千秋,前者精明美丽,体贴温柔,后者活泼开朗,直爽大方。但是前者和他谈了半个月的恋爱后,竟和他科室的好兄弟金逐流牵着手来说抱歉,后者坚持了两个月之后,也委婉地表示希望认他当哥哥。
两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多少给厉南星带来了点心理阴影,对于父母给他安排的大量相亲他也终于烦不胜烦,他表示自己会找,又以工作为由,坚持从家里搬了出来,和好兄弟金逐流一起租了房子。
当时金逐流拍着厉南星的肩膀一脸佩服的表情,“厉学长,你是我见过最有风度的男人。”
一个男人被自己的好兄弟抢了女朋友,还能毫无芥蒂地继续称兄道弟,在金逐流看来这绝对是需要一定境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