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引发的惨案》橙子蛋

4、第 4 章

　　“噢，仲直去祠堂合八字了，昨天交趾那边的生辰八字送过来了。”

　　“仲直？是周礼官的字吗？”

　　“是，他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家里行二。”

　　张邈胃里有点泛酸。

　　昨天当着周群的面儿，广陵王亲亲热热地喊他阿群，在外人面前又称他的字，可见是真的把人放在心上的。

　　他倚靠在软枕上，看广陵王把膳盒在小几上放好，取出两个小盅并几个小碟子。

　　“粥还烫着，孟卓要不要先起身洗漱？”

　　瞧广陵王的意思是要来扶他，张邈多了几分羞怯，微微偏过头，只露出更为精致的右脸：“在下尚未梳妆，让殿下见笑了。”

　　这话倒叫广陵王细看了他两眼，瞧着苍白羸弱，是极清淡的一张脸，但眼角眉梢俱是风情。

　　“怎会，孟卓面若桃花，唇若点樱，不施粉黛，自显风华，未理云鬓，仍动人心。”

　　不要钱的好听话一股脑地往外冒，倒真让张邈红了脸：“殿下惯会哄人高兴。”

　　未婚的男儿家起身更衣洗漱，广陵王自然不好在场，老老实实在屏风外候着。

　　先前化了好久的妆自然不能卸了，张邈对镜端详了一会儿，再次在脸上涂涂抹抹，使其看起来更像素颜。

　　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张邈朝屏风外扬声道：“殿下请进吧。”

　　不知道张邈做了些什么，广陵王只觉得美人比先前更明艳了几分，但也没敢多看。

　　“孟卓身子不爽，不必见外，便在榻上用吧。”

　　“谢殿下关怀。”

　　两人说了些客套话便在榻边坐下，张邈确实没什么胃口，不过喝了小半碗粥，便放下了碗勺。

　　“孟卓平日里都吃这样少吗？”

　　“也不是，前些年身体好些的时候进得多些。”

　　“这心疾当真如此厉害？连君异也无能为力？”

　　“好在有君异呢，比之从前刚发作时，已然好了许多。”

　　广陵王还挺愁的，这身子骨，万一嫁过来没两年就没了，她该如何同寿张张氏及陈留交代？

　　她又劝着张邈再盛了半碗，俩人心思各异地吃着这顿早膳。

　　“可要叫医师进来看看？虽比不上君异和我师兄的本事，但已经是广陵境内数一数二的名医了。”

　　张邈自然无有不应：“多谢殿下。”

　　医师在外面候了许久，腿都站麻了，好容易得到传召，提着医箱忙不迭进来了。

　　张邈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也清楚，伸出左手置于脉枕上。医师捻着胡须摸了半天。

　　“张太守心气衰微，君火不明。当避风邪，戒嗔怒，切忌操劳忧思。”

　　又问过他平日都吃什么药，张邈一一答过。

　　“既有董杏林的药方，老朽便只给太守开一剂安神的，此药性温和，期间太守若服用其他药物，也难有冲突。最适宜您的体质，平时忧思难寐时喝上一贴，便是日后怀上女世子了，也能用得。”

　　医师自觉说话到位，如今府里上下，谁人不知张太守就是日后的王夫？提前说些好话也无碍。

　　张邈却有了新的问题：“听医师这话，在下这身子，于子嗣无碍？”

　　“无碍无碍。心疾不会传代的。”

　　张邈当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但要叫医师当着广陵王的面儿说出口才好。

　　未婚的妻夫俩说起子嗣来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医师诊完脉便收拾药箱告辞，只留下二人在屋内。

　　半晌张邈才再次打破沉默：“听闻殿下今日休沐？”

　　“是，是休沐，孟卓想去街上逛逛吗？”广陵王问出口后才觉得失言，医师才说要避风邪云云，还是安心静养的好。

　　“是我思虑不周，今日便陪孟卓在院里手谈如何，新得了一副暖玉棋子，触手生温，还未来得及品鉴。”

　　张邈看得出来广陵王的心思，但他想先跟她独处些时候，有了感情之后再一同出去，嘴上还是客气道：“在下身子不适，倒累得殿下不能畅快。”

　　“无妨，孟卓身子要紧，日后孟卓常住广陵，有的是时间外出。”

　　二人于棋艺上颇有几分棋逢对手，一时忘记了时辰。

　　呆呆有乳公侍从陪着玩，一时间也没想起张邈。快到午饭点想起了，闹着要见大伯父。

　　棋局正是紧张的时候，侍从进来打断了：“公子，女公子要见您，说要同您一块用午膳。”

　　当着广陵王的面儿，侍从懂事儿地换了称呼，在殿下面前，张邈算什么家主？日后的家主是广陵王。

　　张邈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呆呆还是孝顺，知道大伯父要输了，特意来解围。”

　　局势不分伯仲，广陵王也把棋子放回枰函之中：“那我还是趁早认输，免得待会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棋盘没有收拾，等着过后继续，广陵王朝张邈伸出手：“走吧，一道前去。”

　　张邈把手放在她的掌心。

　　青年的手掌宽大，指节也很长，在中指上戴了一枚戒指，指腹上没什么茧，像寻常读书人的样子。

　　突然广陵王摸到他虎口的位置，有一圈很淡的薄茧：“从前竟不知，孟卓也是会用剑的。”

　　张邈笑答：“什么会不会的，随意舞两把礼剑罢了，学宫里学的玩意儿，没什么杀伤力的。就连孔夫子也会呢。”

　　广陵王侧脸看他，实在无法将面前的病弱美人和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士联想到一起。

　　刚出房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扑过来了，嘴里还喊着大伯母和大伯父。

　　广陵王俯身抱孩子：“呀，小呆呆，一晚上不见，有没有想大伯母呢？”

　　“想！”呆呆大声回答，为了证明她有多想，还在广陵王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那想不想大伯父呢？”广陵王又问。

　　呆呆依旧点头，朝张邈伸手要抱抱，被广陵王拦住了：“大伯父身子不适，大伯母抱你好不好？”

　　“不适？大伯父，生妹妹？”呆呆记得之前听乳公说过，谁谁谁身子不适，是因为要生小妹妹了。

　　张邈没打算纠正什么，这本来就是他教的。广陵王愣了一下，也没解释，只是问她：“呆呆喜欢小妹妹吗？”

　　“喜欢。妹妹，玩。”

　　“嗯，日后叫你大伯父给你多生几个小妹妹。”

　　张邈面上不显，心里却着急，那你倒是早点把我娶进门啊。

　　说笑着到了用膳的鼎室。

　　午膳比之昨夜轻简了不少，只留了三张木案。还是比着昨天的席面上的菜，用得少的今天就没上，王府膳房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席间各自无话。

　　饭后广陵王送一大一小回院里，没进屋，说等孟卓歇完午觉再来。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有公务要忙时，张邈在书房红袖添香——合八字是要在祠堂一连待上好几天的，周群依旧在祠堂。

　　不忙时俩人带上呆呆在院子里玩耍，看似其乐融融，实则没什么进展，手都没有牵过几回。

　　要不，自己还是主动一点？

　　可若真的让他放下身段儿勾引，他又做不到。

　　没等他想到办法，周群已经从祠堂出来了，合八字的结果自然没什么不好的，本来就是走个流程。

　　他来送批文时张邈也在，正同广陵王一道坐在案边看画。俩人的衣摆搭在一起，青白色和橘黄色倒也相配。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张邈不该在场。但广陵王觉得反正还是要递帖子去寿张问话，不如他在场一起听了，也就没有避讳。

　　几日不见，周群似乎清瘦了一分，张邈能感觉到，自从周群进了书房门，身边人的心思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先前就同你说了，这种小事儿不用你来，去外头请个方士也是一样的。在祠堂没好好吃饭吗？怎么看着瘦了？是不是底下人没伺候好？”

　　一连几个问题，周群都不知道该先答哪个，只能先囫囵应下：“劳殿下记挂，下官一切都好。”说罢送上蜡封的批文：“无论是五行、生肖还是时辰，殿下同两位王夫皆是天作之合。

　　只一点，如今二位王夫要同时进门，需得挑一个宜双喜的日子，最近的是明年初，下一个便是五年后了。”

　　寻常世家结亲也只要两年时间——头半年纳采问名，中间一年纳吉纳征请期，后半年准备亲迎。

　　明年初成婚显然太赶，五年后又太久，但后续几个流程都没有走完，明年初是万万无法成婚的。

　　张邈捏着袖口深呼吸，生辰八字同黄历都在那里摆着，周群也没有胡说，但他张邈绝不可能等到五年后再进门。

　　在王府里诸多不便，张邈想了想，还是等殿下去寿张再说。此行在广陵王府已经住了好几日，他也不好再留，还是早点回去布置起来。

　　嫁妆张氏早就备好了，就等王府这里的聘礼送过去了。

　　至于士荔枝，他准备好了也好，没准备好也好，张邈才不在乎呢。

　　明年初他是一定要嫁进来的。

　　走的那天广陵王骑着马一直将马车送到了郊外，呆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广陵王应承下个月路过寿张一定去看她才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