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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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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栩大脑轰的一声巨响,心脏像是被尖锐物刺了一下,其实他大概也猜出来了,只是真正听到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感受,他手颤抖了那么一下,下意识去摸烟,拿烟的手停顿了下,“介意吗?”
温尔拢了拢外套,无所谓似的摇头,“随意。”
靳宴之也抽烟,早几年抽得那叫一个凶,那几年她不在他身边,不知道,是他朋友在她面前说漏了嘴,现在她管着,抽得少了。
夜色浓重,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冷气。
周栩将烟点燃,重重地吸了口,猩红的火星忽明忽暗,烟在肺里滚了一圈,他垂着眼皮,夹烟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温尔把那几年关于许佳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事无巨细,有关于她去北城找过他,在夜里突然掉眼泪,还有她生病那段时间的状态。
详细到就好似许佳宁的那几年在他面前重现。
周栩弓着脊背,烟抽完了,他接着点下一支,沉默地抽着,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
温尔走了。
前厅只剩下周栩一个人,他手指夹着抽了一半的烟,弯着身子,手肘压在膝盖上,烟燃尽,被拧灭,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周栩依旧保持着这个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揉了揉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来透气的蒋明睿看到这一幕,他今天喝了点酒,和他老婆留宿在山庄,这会儿胃里有点难受,睡不着觉,他老婆睡着了,怕吵醒她,就想着下来走走。
没想到看到整个人都充满颓气的周栩。
蒋明睿站在长廊看了会儿,眉头皱起,这些年他是知道周栩是怎么过来的。
已经快十二点了,蒋明睿不确定许佳宁有没有睡,但想着碰碰运气,还是打了过去。
联系方式是吃饭前加的,想着以后总会用上。
蒋明睿最后看了眼沙发上的人,朝反方向走去,他点开那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
“我是蒋明睿。”蒋明睿走得更远了些,语气中带着歉意,“你睡觉了么?这么晚没有打扰你睡觉吧?”
许佳宁已经躺在床上了,这会儿有点睡不着,突然听到手机响了,看到电话备注,她思考了几秒,才点了接通。
她坐了起来,却也实在没有困意,“没事,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晚了要是没什么事就不会打电话了,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思维开始朝荒诞的方向流动,许佳宁呼吸有些发紧,她问:“是…周栩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不是,他没事。”蒋明睿连忙解释,却不禁想许佳宁心里还是有周栩的,那这事就好办了。想起周栩在前厅的那个样子,他又说:“其实…也有点事。”
没头没尾,许佳宁听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蒋明睿看向远处,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想听听周栩这几年怎么过的吗?”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良久,许佳宁手捏紧了手机,垂着眼睫,“你说吧。”
分手那年,那个暑假周栩每天都在许佳宁家楼下等她,他后悔了吗,他后悔了,没有一刻不在后悔,他发了疯似的想见她,但整整一个暑假都没有见到人,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真的不要他了,他沮丧地回到了北城。
后来打听到许佳宁考去了哪个大学,他又偷偷跑去她学校,见到人,却始终不敢上前,大家都说他是天之骄子被拉下神坛,也许他也听进去了。
蒋明睿见到他时,他整个人非常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颓气,沉默不语,一个劲地抽烟。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沾染上烟的。
蒋明睿皱眉,作为朋友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心里也不太好受,问他,“见到人了?”
周栩没说话,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烟,神情淡淡的,像丢了魂一样。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见到了,蒋明睿猜测着。
“为什么不去找她和好?”
周栩坐在那一动不动,自嘲似的轻笑,将烟送进嘴边,那个时候他抽得还不太熟练,没抽两口,便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蒋明睿皱眉,将他手里的烟抢过来丢掉,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势,也许是不愿看到他这样堕落。周栩依旧是沉默,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会儿又点了一支,等到蒋明睿想要再次丢掉他的烟时,他抬眼,眼神透露着阴冷,蒋明睿怔了几秒,伸过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蒋明睿找了个沙发坐下,过了好一会儿,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刚刚那个问题,却听到他说:“我现在这样,有什么资格去打扰她。”
他声音沙哑的不行。
那个时候周栩爸爸周凯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实锤了,这件事情对周栩来说不仅仅只有网上说的那样,还有他心里的、精神上,就好似三观震碎,从小到大教导他的人,使他形成好的三观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网上那群人谩骂的人。
夜深,蒋明睿问电话那头的许佳宁,“你猜他问了一句我什么话?”
许佳宁没有猜,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他问的话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蒋明睿将手机拿下来,抹了把脸,又将手机放在耳边,“他问我人为什么要活着。”
当时蒋明睿一下就慌了,过去有个朋友因为开机车去世的时候,他也有着这么一段消沉的时候,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电话那头的许佳宁对这句话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过去她很悲观,对世界的感知力又强,说实话挺痛苦的,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难过,敏感又悲观。
后来,和周栩在一起后,她总是喜欢问周栩一些问题,或是说一些消极的话。
“人为什么要活着?”
“活着真没意思。”
“活着真累。”
“……”
那个时候她对生命没有任何敬畏,总是想反正都会死的,只是早晚的问题,也许那是一种解脱呢。
她很悲观,她自己一直都知道。
刚开始周栩听到的时候很难过,眼里全是震惊,再就是对她的心疼。许佳宁还很释然地去安慰他,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出这些话也并不是为了寻求或是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又或是将给听者带去怎样的感受,在她眼里,这就好比今天天气怎么样。
后来一到晚上总是会收到他写的很长的小作文,渐渐地许佳宁便很少问那样的问题,也许是受到他那些话的影响,又或许是不想让他担心自己。
直到现在,她仍然会有那种感受,却并不强烈。
也许是没有尝过失去的滋味,所以对什么都有恃无恐。
蒋明睿的话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地浮现,凌晨两点多,许佳宁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平复,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流出来,经过太阳穴的时候停顿了半秒,又被流下的泪珠挤着钻进了头发里。
悄悄地悲伤,心脏一阵阵的钝痛。
原来他一直都去找过她,原来他一直都在后悔,那些年原来他过的一点都不好。
最后她闭了闭眼,泪水沾湿了眼睫,悲伤感压迫到神经,紧接着疲惫感袭来,她睡的并不安稳,一个个诡异离奇的梦占据着她的大脑,没有停歇,第一次在梦里感受到这样的压迫。
许佳宁是在梦中惊醒的,大喘着气坐了起来,那些梦一点点在脑海里消失,她捂着胸口,摸出手机看了眼,凌晨三点多,原来只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却觉得做了很久的梦。
窗户被窗帘覆盖,不用想外面依旧是黑夜。许佳宁眉心紧皱,脑海中突然涌出连她自己都难以解释的想法,她赤着双脚走下床,拉开窗帘往下看。
看到那辆白色的车时,她的心沉了又沉,低到谷底。
距离那辆白色大G只有几步远的路灯下,周栩坐在长椅上,低着头,额前黑色的碎发垂着,掩盖住他紧紧蹙着的眉心,以及红透的双眼,他弓着脊背,手肘抵在膝盖上,指间夹着快要燃尽的烟,地上一堆烟头,整个人透露着低沉、疲倦。
他将烟送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吸了口,又缓慢吐了出来,许是烟乱窜的缘故,他手抵着薄唇咳嗽了两声,却始终低着头。
“周栩。”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周栩眼皮定住,迟疑了半秒,抬头望去的刹那,路灯的光亮照在他脸上,他眼睛通红,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许佳宁披着凌乱散落的长发,身着睡衣,因为着急衣领口歪向一侧,脚踩着人字拖,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她气息有些乱,微微歪着脑袋,眉心紧紧皱着,嘴唇微微颤抖。
她看着他。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早就走了吗?凌晨三点多,他又在想什么?眼睛为什么那么红?
周围一片寂静,她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着,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许佳宁只觉鼻子酸的要命,泪水在眼底打转,她咬着牙,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周栩,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在这?”
他缓慢地直起身,与她对视,眼底全是疲惫,眼睛很红,声音沙哑,“因为突然很想你,想见见你。”
更想抱抱你,很想很想。
“那见到了吗?”许佳宁站在原地,秉着起伏的气息,所以如果没有见到的话,他会在这里坐一夜。
独自一个人。
许佳宁觉得眼睛发酸的厉害,她忍着不让自己这么快流泪,听到他说:“现在见到了。”
她双手紧紧攥着,闭了闭眼,声音哽咽,压抑着内心的酸涩,“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周栩眼睛凝视着她,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你呢?”
“这些年过的好吗?”
许佳宁拧着眉,看到他眼下有泪滑落,心脏的钝痛一阵一阵地折磨着她,她眼眶的泪水早已盛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流。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咀嚼着这些年的苦涩。
眼泪,即是回答。
过往的回忆一下就涌了上来,曾经他抱着她,傲娇地说着让她动容的话,“许佳宁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哭给你看。”那时她撇了撇嘴唇,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却还是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不禁在心里想他这样的人哭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看到了,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子割一样,很痛很痛。
许佳宁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手指轻轻地擦掉他脸上的泪,明明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却先安抚他。
周栩拉下她的手,声音低哑,“许佳宁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从来没有,只是当时我家人出事了……对不起。”
许佳宁鼻子酸的不行,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膝盖半跪在地上,仰着头,下颌抵在他肩上,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听到他的话,她咬着嘴唇,拼命摇头,“不是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只能怪当年他们年纪太小,肩负的事情远远比想象中的更多,却不曾想起,原来那时他们也只有十八岁,也才刚刚成年。
他问:“你恨我吗?”
她回:“我爱你。”
六年很长,长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栩情绪慢慢平复,他把人抱起放在自己腿上,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迹,又用手背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哭过后,许佳宁眼睫颤了又颤,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吸了吸鼻子,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颈窝,不让他擦。
她脸皮可太薄了。
周栩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薄唇轻勾发出低笑声,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的脸蹭着她的脑袋,声音低沉,“许佳宁。”
许佳宁搂着他的脖子,脸颊绯红,还是不太好意思和他对视,闷闷地嗯了声。
“这几年是不是很讨厌我?”
怀里的人一声不吭。
周栩捏了捏她的手心,“说话。”
他脸向她这边偏,语气温柔的不像话,“说实话也没关系,我想听。”
许佳宁靠在他身上,垂着眼睫,看着他的黑发,眨了下眼睛,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讨厌过,后来就不讨厌了。”
周栩低头亲了下她白皙的脖颈,惹的许佳宁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有没有想过我?”
“想。”许佳宁点头,语气中带着这些年的委屈,与对他的想念,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很想很想。”
周栩心被刺了那么一下,他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许佳宁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里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倒影,她软声软气地说:“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怪你的,真的。”
她坐在他腿上,两人腰腹相贴,靠的很近。
周栩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眼角还红着,细声细语的说着话,眼神柔和的不行。
想亲。
他觉得喉咙隐隐作痒,看她的目光逐渐变的灼热。周栩垂着眼睫,气息平稳,他朝她靠近,微微偏头。
许佳宁秉着呼吸,下意识想躲,也确实躲了下,身体被身后的那只大手禁锢住。
薄唇在她的唇上擦过。
他抬眼看她,琥珀色的眼眸就这么看着她。
许佳宁禁不住他这样看,她抿唇,眨眨眼,捧起他的脸,温热的唇轻轻地落在他的薄唇上。
很轻的一下,却足以让他沉沦,深陷其中。
周栩怔了一秒,低低的笑起来。
许佳宁脸颊一热,本就害羞又听到他的笑声,更加害羞的不行,她再次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不说话了。
他笑了好一会儿,是真的被她这个样子可爱到了,她可太爱了。
许佳宁闭着眼,下颌着抵他肩上,小声的让他别笑了。
周栩知道她脸皮薄,收了收笑,视线落在她腿上,睡衣短裤很短,她细嫩的长腿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他看到她腿侧有一个很大很红的包,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她很白,所以格外明显,“这怎么弄的?”
“什么?”许佳宁低头看了眼,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这会儿觉得有点痒,正当她也纳闷的时候,一只胆大的蚊子停在她的白嫩的腿上,她的腿就像一个富足的血库。
那只该死的蚊子准备下嘴的时候,她腿动了动,那只蚊子就逃走了,并不是真正的逃走,在她腿周围盘旋,随时准备下嘴。
明白了,是那只该死的蚊子咬的。
周栩看着怀里的人做出的小动作,他突然勾唇笑了起来,手在空气中挥了两下,“去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