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也是妻》莫町

18、不可预见的事

　　欧阳离开的时候，莫亭是醒着的。
　　她在暮色渐沉里看着他穿衣，换鞋，关门，仿佛一出被按了慢进键的无声电影。缓慢眨动眼眸，除了呼吸，脑中唯有虚无的空白。
　　不记得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躺了多久，莫亭转了转眼珠子，一下不记得自己在哪，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端，有凉飕飕的风肆虐。
　　直到楼下有车子驶过的声音，一闪而过的亮白灯光，很刺眼，莫亭不自觉地瑟缩，把自己蜷成更紧的一团。被窝里早就是冰凉一片。
　　门口有了响动，脚步声徘徊许久，然后有人敲门。
　　“咚咚，咚咚咚！”砸碎一室厚重的寂静。
　　大概因为没人应，架势改敲为砸。“哐，哐哐，哐哐哐！”
　　莫亭彻底朦胧中醒来，俯身摸到榻边的一只拖鞋往门口扔。“砰”的一声之后，世界安静了。
　　“小二，小二。”
　　门外的是何许，确定里面的人还安全无虞，吁了长长一口气。被欧阳从小莱的床上拖起来的何许先是一脸欲求不满，听欧阳讲完事情大概始末喘着气就跑来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一身行头，夹棉睡衣睡裤，再加一双棉拖鞋。
　　“欧阳，这烂摊子看你怎么收拾！”挂电话前，何许冲那头的人吼了一句，然后就撂了。
　　“哎，小二，放我进去呗，快冻成冰块了。”冷，真冷，不是开玩笑，何许跺着脚，搓着手，一蹦一跳的。
　　“活该。”一回头，莫亭开了条门缝，眼眶鼻头都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哭过。
　　何许发现屋里没比走廊暖和多少，浑身哆嗦，扯了榻上的羊毛毯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小二，家里怎么跟冰窟窿似的，你都没打暖气。”
　　“有的让你进门就不错了，挑三拣四赶紧滚出去。”莫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东西搁在他面前，用力有些猛，溅了几滴在玻璃上。
　　“吃火药了不是？”何许喝了一口，虽然是速溶咖啡，但现在这时候也无疑是雪中送炭啊。
　　“没什么。”
　　何许明白莫亭躲闪的意思，也就不再追问。“看你没吃晚饭吧？”
　　“嗯，没觉得饿。”
　　气都气饱了，能饿么？何许对着天花板翻白眼，“出去吃点？”
　　“就你这德行？”莫亭打量了他这一身，撇嘴。
　　“唉，这是流行，懂不懂？懂不懂？”何许蹭一下屹立在沙发上头，摆着健美先生的造型。
　　“扑哧。”莫亭笑着摇头，“何许，你就是活宝。等会，我去加件衣裳，我们去吃蟹黄汤包，喝皮蛋瘦肉粥。”扯高嘴角进屋，一转身，笑意全无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哪能不知道呢？何许是欧阳给叫来的，这算什么？打一棍给一颗甜枣？还是真正的恬不知羞，所谓的想弥补?
　　“恒记”的铺子常年氤氲着一屋子水汽，暖黄的灯光下人脸都是模糊的。
　　“老板，两笼蟹黄汤包，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碗鸭血粉丝汤不加香菜啊。”何许进了店堂就仰着脖子喊，然后是柜台后老板应和“晓得咯”，那一个咯的调子拖得绵长，有一股子喧嚣之中的温暖。
　　“那雅韵苑你还搬过去么？”何许挑了一筷子粉丝，抬眼，问吸着汤汁的莫亭。
　　“你晓得了？”莫亭动作一滞，“我也没想好，日子早看好了。”放下汤包，舀了一勺粥。
　　“欧阳说了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何许说的是实话，他跟陶悠然这个人没什么交集，偶然碰上过一两次，也没有多少印象。“照片的事也跟她有关？”他总觉得事情不对。
　　“他……欧阳是这么说，我没心思听。”莫亭眼睛一闭，瞬间又睁开。“太肮脏了。”
　　“你们之间哪有这么容易断的干净。”何许不忍见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不过孩子的事情我相信不是欧阳干的，他下不了这个狠手。”欧阳，自求多福！闹到这地步，谁也帮不了你。
　　“我有点后悔，或许真的不该留下这个孩子。”莫亭垂眸，低喃中透着一丝茫然。她可以自己抚养兜兜，可依旧抹杀不去欧阳与兜兜的血缘关系，也就是代表以后或多或少有见面的机会。这个情况她是早清楚的，但是欧阳无疑是往她心里丢了颗炸弹，轰然炸响，猝不及防的让她无力招架。她彻底寒了心，连因为孩子唯一剩下的牵连也不想有。她一直认为自己决然，现在醒悟，她有多高看自己，还有自以为是的可笑。
　　“哎，别钻牛角尖啊。”何许飞快弹一记她的前额，“多吃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还打算等着做干爹呢。”说完埋头呼噜呼噜地喝起汤，莫亭对着他的头顶心，鼻子涌上酸涩，狠狠一吸，将突如其来的感觉逼了回去。
　　她不想哭，哭够了，就该好好的活着。
　　“这才是乖小二。”何许是个柔软且好看男人，噙着微笑注视眼前的莫亭，伸手揉揉她在灯光下显得毛毛的短发。“那时候你可真是个不知忧愁的家伙。”他的嗓音忽然低沉，飘忽的仿佛来自回忆，遥远的已然远去的记忆中的鲜活场景。“你站在公司前那棵最大的树下等欧阳，我们躲在窗户后头偷偷看你，白衬衫格子裙，干干净净的小模样真让我们嫉妒。你都不晓得公司的女职员经常在茶水间谈起你，欧阳向你过来的时候，衬着绿荫，你的笑容澄净幸福的都可以入画。我就在想啊，欧阳真是好福气，找着这么一个回到家可以让他抛却纷扰的港湾。”
　　莫亭盯着何许，搞不清他这一番话又是意欲何为。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欧阳，只是让你明白，就算没有了他，你也可以开开心心的笑。即使恢复不到当初那程度，至少也不要跟今天这样一脸忧愁。看的我心慌，真不像你。”
　　何许难得的端肃，莫亭对于这样子的何许也不知该如何招架。嘴角的弧度越拉越高，最后哈哈笑出声来。
　　“莫小二，你就不能严肃点！”何许破功，恨不得扑上去掐莫亭的脖子。
　　“我就觉得你选择今天严肃太糟蹋你的造型。”莫亭忽然收了笑容，装成一本正经。
　　“你就是白眼狼！看我以后还理你！老板，买单！”何许气恨的鼻子冒烟，结完帐转头就走。
　　“唉，唉，还没吃完呢，等我，打包。”
　　莫亭拎着纸袋追着拂袖离开的何许跑进夜色霓虹。她倒不相信何许会真弃她而去，挺着个大肚皮一晃一晃朝停车的地方走，一派闲适安然。
　　“嘿，你看这谁？”从黑乎乎的一条小弄堂闪出两道人影。
　　莫亭警觉，停了脚步，想看他们打算做什么。劫财？没有，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两百块钱。劫色？大肚婆更没有，谁会对一个圆滚滚的肚子感兴趣。
　　“你说要是夏商周晓得她在大齐手里，会什么反应？”其中一个光头捋着光秃秃的下巴，眼神透着几丝玩味，像是在琢磨怎么逗弄才比较好玩。
　　夏商周？莫亭皱眉，这又是哪门子的瓜葛？
　　“大齐让我们跟这么久，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别废话。”另一个莫西干头撩了衣袖就要上前。
　　莫亭退了几步，脑子中碾过几个问题，现在问他们也是白问，还有点可笑，所以索性选择闭嘴。最糟糕的是，怀孕后她的手机根本就没带上身过。
　　她更怕自己一大叫，就让人给敲昏了，跟个破麻袋似的给丢上车。
　　“你们要带我去哪？”莫亭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没出现战抖。
　　“去了不就知道了。”莫西干头眨眼已欺到跟前，看样子是在琢磨怎么让她安静。
　　“等等！”莫亭呼气，“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许给我用下药，也不许对我使用暴力手段，伤了我跟肚子里的孩子对你们也没好处。”
　　光头嘿嘿一笑，“夏商周的眼光还挺特别。”说罢，抬手一刀。
　　莫亭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你以为演电视剧哪？”这是昏过去前，莫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