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役魔女的人偶王子》三川故人

2、收养人

　　似乎才昏迷了几分钟，安德莉亚就被推醒了。

　　“……弗洛里安，醒醒……孩子，醒醒。”

　　安德莉亚一睁眼，就看到了身着整齐修女服的米莎。

　　女人的神色有些焦急，看到安德莉亚睁开眼睛才松了口气。

　　这会儿外面天还亮，估摸着还不到傍晚。

　　安德莉亚清醒过来，她们约定的时间是夜晚，米莎为什么提前来了？

　　安德莉亚想着，鼻尖飘过一缕麦香，她下意识抽动了一下鼻子，这才看见了米莎手上的黑面包，安德莉亚瞬间眼睛发直，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咽了口口水。

　　“米莎妈妈，”她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没有立刻扑上去，“我可以吃它吗？”

　　安德莉亚尽量想在米莎面前保持一个好印象，米莎是她好不容易撬动的一个突破口，安德莉亚还需要她。

　　“吃吧，孩子，”米莎将面包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黑面包并不美味，粗糙的黑麦制品划过喉咙的感觉很不好受，但足以让灼痛的胃得到缓解。

　　米莎看着她狼吞虎咽，抿了抿唇，“弗洛里安，你的禁闭结束了，吃完就跟我出去吧。”

　　“结束了？”安德莉亚进食的速度减缓了一些，她上午才进来，没道理下午就放她出去，米莎来的又那样早，一定是有什么关于她的事要发生了。

　　“是的，”米莎点点头，表情却略显忧虑，“你……你还记得之前过来这里的杰梅尔先生吗？”

　　安德莉亚立刻反应过来，这一定就是收养弗洛里安的那个富商！

　　离开的机会来了。

　　安德莉亚控制住表情，点了点头：“我记得。”

　　“嗯，”米莎应了一声，“那位尊贵的先生今天下午发来了信函，告知我们收养手续已经办妥了，他会在明天早上来接你和多丽丝回家。”

　　多丽丝？一个女孩的名字，这位杰梅尔先生原来并不止收养了弗洛里安一个人，这倒是她已知的弗洛里安身世里所没有提到过的。

　　“你现在需要跟我离开这里，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以便明早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杰梅尔先生。”

　　“好的，米莎妈妈。”金发男孩垂下眼睫，温驯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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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莉亚久违的受到了照顾，填饱肚子又清洗干净自己之后，她看上去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可或许是在禁闭室内睡的一觉让她受了凉，到了夜里，安德莉亚开始发起热来。

　　她需要药品……不知道米莎或者是其他夜巡的修女能不能发现自己的异常，安德莉亚烧得脸颊通红，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察觉到有人站在了她的床前。

　　是……夜巡的修女吗？

　　烧得浑身无力，安德莉亚索性没有睁开眼睛，只痛苦地小声哼哼，试图引起床边人的注意。

　　“他发烧了？”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显而易见，亲爱的，”一个男人接过话，他的语调古怪，“这倒是省下我们一点儿麻烦。”

　　女人沉默一会儿，“杰梅尔先生给了很大一笔钱，我们恐怕不得不给他弄点药吃，在把他交到杰梅尔先生手上之前，他不能死。”

　　男人冷笑一声，“不，我们不能这样做，就这么让他病着吧，如果他明天没死，那么就告诉杰梅尔先生，可怜的弗洛里安发了一场好多天的高热，以至于让他的脑子变得不大正常了。”

　　“如果他死了……”女人的声音有些不安。

　　“这小子被折磨了好几个月依然活蹦乱跳，只是发烧而已，死不了，”男人轻慢地说。

　　“可是……”女人还在迟疑。

　　“没什么可是，”男人打断了她，“杰梅尔先生既然那么喜欢弗洛里安，就算是他重病也会照样收养，如果他因此而选择放弃弗洛里安，那不是对我们更好吗？”

　　他顿了顿，低声问：“你难道忘记了梅尼尔？”

　　“弗洛里安这小子仗着自己长得漂亮，要什么有什么，甚至得到了富有收养人的喜爱，让我们没法对他也下手！”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满， “我当初设下那么多阻碍，杰梅尔先生的收养手续却还是办理下来了，情况对我们很不利，这该死的有钱人！”

　　“如果不是梅尼尔的死亡让弗洛里安受了刺激，我们又在办理手续的期间不断地折磨他，他的嘴必定没有那么紧，你想一想，如果这孩子将那件事告诉了别人，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女人沉默一会儿，“我明白。”

　　“如果他没有生病，我今晚就打算给他喝一些毒青汁，但那症状太明显了，如今倒是刚刚好。”

　　“即使弗洛里安之后好起来，烧坏了脑子的孩子，说出的话也是不可信的。”

　　女人终于赞同道，“是个好主意，你总是对的。”

　　她说完，伸手探了探安德莉亚的额头，又扯开她的被子丢到地上，这才和男人小声交谈着离开了。

　　汗水打湿了脊背，安德莉亚咬了咬牙，原来弗洛里安被排斥是有原因的！

　　那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她上午才听过，是玛尔塔修女，另一个男人又是谁？他们提到的梅尼尔、梅尼尔……她或许真应该仔细打探一下。

　　安德莉亚见无法得到药品，只能强打精神，给自己丢了个小型治愈术。

　　她太虚弱了，要不是填饱了肚子，这样的基础魔法也难以使用出来。

　　疾病加深了她的无力感，在接受自己成为弗洛里安之后，安德莉亚再一次地经历了她无法掌控的事态。

　　她极度痛恨此刻的虚弱与无力。

　　第二次了，安德莉亚想，她得尽快适应这一切，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三次。

　　不过这两个人有一点说对了，她不会死的。

　　她已经数次淌过了死亡的河流，这种程度的痛苦而已，安德莉亚甚至有一丝久违的熟悉。

　　吃力地裹紧被子，安德莉亚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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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索拉瑞姆孤儿院开始了新一天的祷告。

　　今天所有孩子都穿上了他们最好的衣服，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院里有人被收养的那天，晚餐会格外丰盛，既是庆祝，也是对被领养孩子的祝福，这是独属于索拉瑞姆孤儿院的节日。

　　在这天稍加打扮，也是孩子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小默契。

　　吃完早餐，就有眼尖的孩子指着窗外小声惊叫：“马车来了！”

　　米莎看向窗外，一辆四轮高档马车驶入院子，停在了门口。

　　“米莎，”玛尔塔微笑着叫她，“弗洛里安还在发烧，真叫人担心，请你去把他叫出来吧。”

　　安德莉亚还在昏睡，晨起的动静完全没能吵醒她，好消息是治愈术起了作用，她开始退热了，只是还在持续低烧。

　　米莎过来的时候安德莉亚已经醒了，她很虚弱，只能由米莎给自己洗漱穿衣，靠在她的怀里被抱了出去。

　　等到她们来到大厅时，杰梅尔先生已经到了。

　　那是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绅士，长礼服，高礼帽，长相普通，留着静心修剪过的两撇胡须，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正与一个穿教士袍的男人交谈着。

　　“……是吗？这真是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

　　米莎抱着弗洛里安走上前，“索拉里斯院长，杰梅尔先生，弗洛里安来了。”

　　“可怜的孩子，”索拉里斯转过身来，看向弗洛里安，“您看，正如我所说，这个可怜的孩子病了许久，即使我们努力照顾也不见好转。”

　　杰梅尔先生凑近了一些，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严重……他仍然在发烧呢，瞧着比之前瘦了许多。”

　　他看着弗洛里安，前期付出的代价让他不愿意放弃这个孩子，但年幼的孩子总是容易夭折……他是一个商人，投入的成本固然重要，但及时止损也是一个明智之举。

　　“来自疾病的折磨总是让这些可怜的孩子们难以承受，”索拉里斯悲悯地道。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杰梅尔先生话音里的迟疑。

　　安德莉亚心里一紧，她在听到索拉里斯声音的时候就辨认出，这就是昨晚和玛尔塔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他竟然是这间孤儿院的院长，难怪有能力在收养手续上做手脚，有他在这里，她今天的离开果然不会太顺利。

　　她知道自己不得不做点什么了。

　　对于一个想收养孩子的人来说，什么才能打动他呢？

　　安德莉亚念头急转，她微微睁开眼睛，蓝色的眼睛雾蒙蒙地注视着杰梅尔先生，“先生……”男孩的嗓音沙哑而虚弱，看向面前绅士的眼神里却带着柔软的依赖，“我很想念您。”

　　听到弗洛里安开口说话，索拉里斯和玛尔塔心里一惊，玛尔塔隐蔽地看了米莎一眼。

　　安德莉亚还嫌不够，吃力地伸出手搭在了杰梅尔先生的手臂上。

　　昨天米莎问她记不记得杰梅尔先生，足以说明两个人曾经见过面，不管这位绅士是因为什么决定收养弗洛里安，外貌，她非常肯定这必然是其中一个原因。

　　弗洛里安·冯·奥瑞昂，毫不夸张的说，他第一次正式在社交圈里亮相就引起了轰动。

　　就连安德莉亚都能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成年的弗洛里安拥有白皙的脸颊，明亮的蓝眼睛是灿烂金发最好的搭配。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五官分布堪称黄金比例，英俊得能令所有看到他的人屏住呼吸。

　　他站在高处，一身笔挺的红白色礼服，微笑着对下方行礼，那金色的睫毛在他眨眼间仿佛有阳光跃动，大海一般的眼睛深情又美丽。

　　从那天开始，弗洛里安就被众多艺术家疯狂追逐着，人们称他为‘神恩王子’。

　　——赫利奥兰帝国的第四王子，是太阳神的恩赐。

　　即使是在他如此艰难的童年里，他的出众仍然有目共睹。

　　这毫无疑问是他最大的优势，而安德莉亚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大这个优势。

　　怎么打动一位收养人？感情，对他的感情，在一个人选择收养孩子时就对这个孩子有了一个建立情感联结的倾向，那么她需要做的就是正向输出情感，建立并加深这个连接。

　　用思念做借口，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她的瘦弱。

　　弗洛里安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商品，杰梅尔先生必须意识到，她是珍贵的绝迹。

　　更何况用这张脸打感情牌，事半功倍。

　　她对弗洛里安的脸很有自信，这张由神恩赐的美丽脸蛋也没有辜负她的表演，话音一落，杰梅尔先生的眼神就变得柔和起来。

　　“好孩子，”他伸手摸了摸安德莉亚的脸颊，皮质手套的触感让她起了点鸡皮疙瘩。

　　索拉里斯的面皮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没能再做什么。

　　杰梅尔语气温和地说，“我也同样想念你，我的孩子。”

　　“来吧，”他吩咐一旁的贴身男仆，“哈桑，你带弗洛里安上马车吧，之后请瓦伦丁医生过来一趟。”

　　安德莉亚舒了口气，知道她过了这一关，在这之后，就该是在富商家里的生活了。

　　男仆哈桑接过弗洛里安，杰梅尔先生则牵起了女孩多丽丝。

　　趴在男仆怀里的安德莉亚抬眼看向索拉里斯和玛尔塔，恰到好处地让他们看到她的微笑。

　　虽然她还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他们要为她这两天受到的折磨提前支付一点小代价，这样的威胁暗示还可以给米莎修女提供一层保护。

　　害怕我说出什么，是吗？那就一直如此担忧着吧，惶恐与不安将一直伴随着你们。

　　车轮碾过索拉瑞姆孤儿院门口的泥土，平稳地驶向位于上城区的铃木花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