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事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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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只不过这回他的震惊不是装的，是真的。
其实仔细算来，易枫桥重返两百年后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在关远原本的设想中，以他多年对他儿子秉性的了解，这人至少也得有个一两年甚至许多年，才能随着周边人的提示以及对基地生活的适应逐渐回忆起过去。
可他竟然想起来了！
竟然在几个月之内就回忆起来了？
关远咬了咬牙，紧攥的手指关节处“咯吱”作响，以至于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面上的表情不至于太过浮夸。
一直到冷静下来以后，他想，一定是裴念忱那个兔崽子，一定是那个孩子先想起来的，然后他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易枫桥，一定是这样。
可裴念忱得知关菱秋还活着的时候，脸上的震惊分明并不是装的。
早知道多年以前，在他上位之前就该把他做掉了。现在好了，凭借他的能力肯定能在基地一直占据领导地位，还能护着易枫桥导致自己的一切计划失败。
事情已经发展到后患无穷的地步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关远随意地将两手交叠，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易枫桥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对这种人打感情牌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毕竟从他和关菱秋，甚至在他记忆中几乎算得上素未谋面的母亲易萱身上，都可以看出关远是个极度自我的人。
可关远也是破局的关键之一，易枫桥不得不在他身上下点功夫。
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们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爱恨纠葛先放到一边等会再说吧。不过我很好奇，关教授您作为一名物理学家，怎么会突然对我们植物实验如此关心，甚至不惜大费周折把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材料搞过来——”
关远瞳孔骤缩。
装有植物材料的袋子就摆在墙角，他并未刻意掩藏。要是对方准备动手，大可以直接将材料抢走，毕竟论格斗技巧他比不过裴念忱，论体型又比不过易枫桥。
他算了算，还好两人都受了伤，否则他的胜利概率大概在百分之零左右。
所以易枫桥为什么在看到材料以后，不直接把它拿走，而是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和他交流呢？
难不成那植物材料有问题？
关远来不及细想，只见对面的人唇间微动，将下一句话一并抛了出来。
“既然您能拿到材料，而材料存放在甜品店的密室中——那是我姐姐大多时间的停留处。想必您一直了解她的动向，而她数次穿梭在多个时空，有不少出自你的授意吧。”
他竟然直接说出来了？
关远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裴念忱的表情——见他面色无虞，眉眼淡然，对易枫桥“穿越在多个时空”这一表述没有任何的反应。
可他分明不该知道的！
这两人果然是串通好来诓自己的吧！
说不定就连那植物材料也是伪造的。
他嘴角抽了抽，轻轻开口，“裴长官，我向来不做不公平的交易。你们请回吧。”
裴念忱抬眼直视关远，眸光平静无澜，一言不发。关远心里一阵发怵——上次被裴念忱这么看着的时候，下一秒他就直接被抬上来的枪口指上了。
可那是在裴念忱身受重伤的情况之下。上次他手下留情，只伤了他的手，还是因为佩兰的突然出现两人的争执才得以终止，否则还真说不准会不会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
关远实在摸不准这人下一步的动作，但易枫桥门清。以他对裴念忱的了解来看，这人向来不达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他今天一定会想方设法从关远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哪怕这可能使他受伤，他大抵也在所不惜。
可易枫桥在意。比起自己，比起真相，裴念忱的人身安全才是最该摆在首位考虑的问题。
毕竟掩藏在极度理智之下的灵魂被压抑到极致的时候也可能突然冲动，人都有七情六欲，就算是裴念忱也不例外。
于是他借着自己尚为完好的右腿，悄悄拖着椅子往裴念忱的方向挪了挪，右手从对方的腰后绕过，轻轻贴在对方搭在一起的冰凉双手上，安抚性地蹭了蹭。
他感受到那双手轻颤了颤，原本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些。
“那我就不卖关子了，关教授。”易枫桥清了清嗓子，“说实话，我对您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似乎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没怎么见过您——毕竟在我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中，就连对楼上路叔叔的印象都比对您的印象更深。”
小时候他时常跑到缙山去玩，大多是在路轩的带领之下。后来年岁渐长，也有部分时候是由关菱秋或是路瑜熙直接带他上去的。
一直到他九岁那年。
对于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就算父母平日对自己完全不加管教，就算关远自他很小的时候起，就对他展现出极度疏远的态度，生性乐观的易枫桥也仍抱着最后一丝期许——万一只是因为他还不够聪明，没能表现出过人的天赋，不配成为父母那样优秀的科学家，所以父亲才对自己那样冷淡呢？
万一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呢？
所以当关远提出要带着自己去缙山的时候，易枫桥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只当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父子相处时间。
他还准备在关远面前大展身手，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认识的植物一一指给他看，以此获得夸奖——就像隔壁那孩子一样。
是的，他对裴念忱的印象止步于此。他只记得隔壁那孩子家庭比他幸福得多，心理比他健全的多。
但其实那也是幻象。毕竟从他后来得知的消息中来看，裴念忱那几年的孤独程度完全不输于自己。
不过这些裴念忱大概也不记得了。
“那天雾很大，比以往路叔叔带我们上山的时候的视野更加不清，理论上来说这种天气不该上山的。这甚至是在植物已经开始变异的两百年后——关教授，您知道吗”，易枫桥自嘲似地笑了笑，“就连两百年前遇上这种天气，我们做科研的都不会行动，可我当初只是一个会无条件信任父亲的孩子，才没拒绝你接着上山的邀请。”
后来的事情他记不太清，总之大概也和他现在穿越的方式类似，要么是他本人没看清路一脚踩空掉回两百年前，要么是关远有意推了他一把。
易枫桥觉得是后者。
想必也只能是后者了。
“这些……这些是关菱秋……是你姐姐告诉你的吗？”沉寂半晌，关远终于开了口，声音像是卡了带般有些艰涩生硬。
这条思路落在关远眼里或许合情合理，毕竟易枫桥与关菱秋之间有斩不断的血缘联系。况且关远从他抵达伊始，就开始监视他的生活，自然也会留意到他与关菱秋之间的大量接触，会有怀疑也理所当然。
但其实恰恰相反。
“不是她。”
关远眼中霎时闪过一抹惊色，随即迅速转为平静。他的情绪变化只发生在很短的一瞬间，但还是被易枫桥捕捉到了。
看来关远还是老了，就连自己当年有没有告诉过关菱秋让自己消失的方法都遗忘了，这也就导致他间接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据此留给易枫桥巨大的反问空间。
“——难不成您知道我是如何穿越的吗？难不成我所有的行动轨迹都在您的规划以内吗？”
易枫桥余光瞥到一旁和他手心相贴的裴念忱带着探究的目光向他看来，那视线中又隐隐掺着一丝担忧。于是他轻轻揉了揉裴念忱已经被他手温捂热些的手背以示安抚。
也以此汲取一些接下来接受事实的勇气。
“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关远突然发疯似地开始大笑，右拳猛地砸向桌面，不堪重负的木质桌板发出一阵剧烈的呻吟。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不带丝毫犹豫地径直指向裴念忱，开始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你以为你，你以为你和你爸妈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所有的真相你们分明都知道！当初适合进行实验的人选明明不止易枫桥他一个人！”
“还有你！”
哔——
易枫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了。他只觉一阵耳鸣袭来，于是下意识看向裴念忱的方向，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裂痕。
找到关远说谎的证据。
可是没有。
裴念忱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动，仍是平日里那副疏离的模样，像是早就知道关远所说的一切一样。
像是默认了关远所说的就是事实一般。
易枫桥将掌心攥得更紧了些，却感受到手下人的松动，下一刻，他的手被骤然甩开。
“这些事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听见裴念忱淡淡开口。
“你把出生证明交给我之后，我去查了些东西。所有的实验，包括易枫桥和关菱秋的穿越，都发生在我父亲——”他顿了顿，“都发生在裴宁的默许之下吧。”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事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