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兴派对[破镜重圆]》兮树

24、7-2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多里安接过阿利雅手里的盘子，很自然地转身开始清洗餐具。

　　“你是指你的烹饪水准，还是你极度健康的饮食习惯？”

　　多里安笑着回头看她一眼。

　　两人回到银柏之家时已经过了饭点，临时订餐也需要时间，多里安干脆用现有和新添置的食材做了午饭。阿利雅好奇他平时怎么吃饭，于是要求来一份和他完全一样的：

　　烤鸡胸肉、大份蒸蔬菜，配小份的切片水果。

　　由于菜色基本没油水，饭后手洗盘子也极为轻松。

　　“你一整年每天都这么吃饭吗？”阿利雅把干净的餐盘搁到沥水架上，不禁叹了口气。

　　多里安耸肩：“要露面上镜的时期差不多就这样。当然，偶尔还是会小小放纵一下。”

　　她给他一个‘不愧是国际巨星’的眼神。

　　“明天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她偏了偏头：“那样不会对你太残忍了吗？”

　　他笑了：“我本来就没那么喜欢吃东西。”

　　阿利雅刚要回一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餐桌上猛地有什么震动起来。

　　“是我的，”多里安手上还有没冲洗掉的泡沫，“能帮我拿一下吗？”

　　阿利雅把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

　　她刻意控制着视线不去窥视屏幕，但还是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

　　何塞。他们共同的相识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物。

　　“我的经纪人。我得接一下电话。”多里安擦干手接过手机，阿利雅作势要转身出去，他叫住她：

　　“没什么需要回避的。”

　　他看上去更希望她留下。

　　阿利雅于是灌满新买的水壶，开始给窗台上添置的罗勒、迷迭香和薄荷小盆栽浇水。

　　“何塞，什么事？既然在我度假期间打过来，希望你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通知我。”

　　多里安和经纪人用的是调侃的口气，但只从一句话就可以判断，他在经纪公司那里的话语权不小，并不是那种所有决定受严格管控的弱势艺人。

　　阿利雅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项目’‘定稿’之类的关键词。

　　“是吗？好，这两天我会找时间读一下。”多里安原本想就此挂断，何塞却还有话说。

　　而且是好长的一段。

　　多里安向着厨房深处踱了几步，一言不发地听着。

　　持续的沉默引得阿利雅回头。多里安眉头揪起，与她目光相接，他条件反射似地微笑了一下，但眼睛里的锐光并未柔化。

　　等经纪人终于说完，他淡淡道：“既然这样，我不认为有什么需要回应的。”

　　回应？阿利雅心头猛地一跳。

　　“不，目前没有需要向公关部报备的。……我知道，我会的。……剧本看完了之后我给你邮件。但不要忘了，我在休假。还有，替我向你的家人问好，好，之后再聊。”

　　多里安结束通话，无言垂眸，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仍然维持着刚才商谈公事的神色，没有多余的表情，因此显得有些生人勿近。

　　“一切都还好吗？”阿利雅问。

　　多里安嘴唇微分，却又迟疑地抿紧了。

　　她糟糕的预感正在应验。

　　他深吸了口气，徐缓道：“有路人在圣波洛伊斯拍到了我们，发到网上问有没有认错人。ENX的网络编辑刚刚联系我的经纪公司求证。”

　　阿利雅闭了闭眼。那一瞬间果然不是错觉。

　　“但因为拍摄者不是专业人士，没拍到正脸，高倍镜头下照片相当模糊，再加上我之前没有穿相同的衣服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仅凭那几张照片，很难认定照片里的人就是我。”

　　多里安语调镇定，手却静不下来。他拿起桌上的空玻璃杯，摩挲了两秒放回原位，然后又神经质地拿起来。

　　“对‘目击’到我的小道消息，无论真假，我们的方针向来是不回应，这次也会这么做。当然，公关部门会继续关注事态，一般来说，如果24小时内ENX没有采用那几张图做爆料，这事就暂时过去了。”

　　他说着低下头：“抱歉，是我大意了。”

　　阿利雅扯了扯嘴角：“我有心理准备。”

　　好在本国的产权信息除了特殊情况，一般不对外公开。即便有人要从附近的业主身份挖线索，也无处入手。

　　“所以下一步是什么？保持低调，远离公共场所？”她以尽可能开朗轻松的语调发问。

　　多里安盯着她看了半拍，而后才应道：“嗯，那样比较好。不排除有记者会来这一带蹲点。”

　　阿利雅被他那一眼盯得莫名有点心里发虚，立刻开了个玩笑：“也就是说，大明星，你暂时被困在这里了。”

　　“我对此倒没什么意见，确切说，这正合我意。”多里安绕到她身后，试探性地顿了顿，而后伸臂环住她。

　　“你是不是还有个剧本要看？”阿利雅回身捏了捏他的脸。

　　“那可以留到晚上再说，”他没有跟着她转变话题，嬉戏似地啄了啄她的手指尖，又绕回了何塞带来的突发消息，“总之，目前那几张照片还不需要我的经纪公司那边插手处理。不过——”

　　他犹豫了须臾才说下去。

　　“我知道现在就谈这些还早，但如果我们有了进展……”他垂着眼睛观察她的反应，调整着措辞，“如果我们之间的……成了更正式稳定的关系，到时候，会有一些事需要我们一起认真讨论。”

　　阿利雅仰头，笑笑地反问：“我懂的，各种公关预案，还有保密协议之类的？”

　　把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一群人的待办事项明显让多里安难堪，他自嘲地闭了闭眼，过了半晌才低声应：“嗯。”

　　“你们那边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也不会在社交媒体上发任何引发联想的内容。一切都会严格保密，不会影响你的公众形象和商业价值。”

　　多里安并未就此松弛下来，他揽着她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

　　“嘿，你不是这里的唯一一个名人，”阿利雅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放松，“理论上来说，如果我的私生活有重大变化，我也有必要提前告知基金会理事会。”

　　多里安松开半边环抱，与她面对面。

　　他神情严肃得让她有些无措：“最糟糕的情况下，假设有某个全能的网友用不知从哪挖出线索，证明了我们的身份，那种情况下，你打算怎么办？”

　　阿利雅怔了怔。

　　“那样的话……”她才起了个头就卡壳了。

　　也是这个瞬间，她骤然惊觉：她竟然没有认真想象过与多里安公开关系的未来。

　　或许只是不敢细想。

　　她知道那会是一场惊人的风暴；而在风平浪静的当下，只是想象狂风疾雨仿佛也是不祥的。

　　阿利雅定了定神，望着多里安的衣领答道：“保持你一直以来的方针是最好的，不回应。业界好像有不少更夸张的例子，哪怕被拍到同进同出，也从来没正面证实过传闻。”

　　“确实。”多里安的声音很淡。

　　很难判断他应和的究竟是她的哪一句——不回应是最佳应对方式，还是业界早有先例。

　　她没抬头，但她感觉得到，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

　　“总之，如你刚才所说，现在谈这些还太早，”阿利雅勾住多里安的脖子，和他贴了贴鼻尖，目光恰好与他的相错，“我会祈祷那个全能的网友并不存在。”

　　※

　　银柏之家二楼堆着的纸箱子大多来自阿利雅祖母的那栋海边小屋。祖母在三年半前过世，而在那之前，阿利雅就已经很久没踏足过那栋破旧的海滨二层小楼。

　　因此，她并不清楚那些箱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但她又本能地抗拒把它们交给收纳师整理。

　　于是从圣波洛伊斯回来之后的午后，还有第二天上午，阿利雅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拆箱封箱上。

　　箱子里不少是祖父母的私人物品，包括阿利雅有印象的餐具和装饰物。还有阿利雅一家在海边消夏时留下的：沙滩巾，玩具小铲子，装在玻璃瓶里的沙子和贝壳，草帽……

　　这个箱子的底部平铺了两册相簿。

　　阿利雅盯着边缘褪色的塑封相簿封面看了好半晌，才拿起其中的一本翻开。

　　第一页就是鹅黄色小楼前的家庭合影。隔着透明薄膜，阿利雅的指尖拂过相片中每个人的脸。妻子、丈夫、长女、次子、还有尚在襁褓里的小女儿。

　　阿利雅翻过来看了眼相簿脊背上的贴纸。上面的字迹规整得宛如印刷体，标明这一册照片的年月。

　　这张相片拍摄时阿利雅八岁。

　　两个相对年长的孩子拍照都不太配合，故意板着脸，拒绝乖乖露出笑容。对于十一年后会发生的事，他们、还有镜头中的其他人、乃至于手持相机的人，全都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阿利雅不禁轻轻笑了声。

　　“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多里安恰好从走廊另一头的侧卧走过来。

　　阿利雅循声抬头，不动声色地把相簿阖上放回箱子里：“一些老照片而已。”

　　多里安的视线往相册的方向飘了寸许，而后回到她的脸上。他读懂了她的肢体动作，加上明显另有心事，就没有继续追问。

　　“你那边事情都还顺利吗？”阿利雅整理东西的时候，隐约听到多里安接了好几个电话。

　　多里安揉了揉眉心：“有人仔细对比了我在电影长镜头里的身形，得出结论那几张照片里的人大概率是我，事情还在持续发酵。ENX也发报道了，转载数据一直在涨。”

　　她闻言并不怎么意外。

　　“但目前还没人怀疑到你身上。”

　　对此，阿利雅倒是有些惊讶。

　　多里安原本还要说什么，但他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起电话。

　　阿利雅也摸出手机。她今天早晨开了静音，到现在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度假黄金期，联络她的大都是私人来往。阿利雅掠过几条可以无视的熟人攀谈，停在凯蒂·萨金的Flickerlog新私信页面。

　　凯蒂给她发了个网页链接，附加一句‘是我想太多了吗？’

　　一看网页地址里的ENX字样，甚至不用打开确认，阿利雅就知道是哪条新闻了。

　　《又一则多里安绯闻：这次是真的来真的了》

　　即便早有准备，阿利雅还是被当今第一的娱乐网站浮夸的标题风格噎到。她飞快扫过信息量极低、包含大量‘据传’‘据猜测’的段落，掠过那两张她已经检视过的偷拍照片，滑到最底部的评论栏。

　　每刷新一下都增长的评论数字充分体现了多里安·巴克斯如今星光之强盛。

　　‘如果这位神秘女士的帽子压得没那么低就好了（笑哭）’

　　‘从和多里安的身高差可以缩小人选范围，我猜大概在165公分到175公分之间？反正肯定不可能是菲了，我之前还和人发誓他们绝对是一对（心碎）’

　　‘多里安真人我见过，绝对比他的官方数据还要高！’

　　‘发色呢？棕褐发色、同时又在这个身高区间的名人有哪些？’

　　阿利雅视线离开屏幕，眨了眨眼。

　　她知道为什么没人怀疑到她身上了。并不是因为她和多里安·巴克斯此前毫无交集。

　　毕竟评论区已经把外形相似的歌手、演员、模特，甚至还有热门生活博主、穿搭博主全都排除了一遍。

　　阿利雅·德·博蒙特没有出现在怀疑名单里，只是因为一个简单到让她要发笑的细节：

　　和亨利结婚那时起，阿利雅就一直染金发示人。

　　她上次公开露面是庭审结束，那时她仍旧是金发。最近几个月里，她才停止补染，发丝逐渐褪为原本的栗色。现在她的发梢颜色还是比发根要浅，栗色间杂着几根坚|挺的金发，乍一看差不多就是淡棕色。

　　由于近来她即便出席社交场合，也小心回避着镜头。于是，在公众印象里，阿利雅·德·博蒙特仍然是个金发女郎。

　　阿利雅切回和凯蒂的消息页面，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

　　‘在卡维拉这一带有推荐的美发师吗？’

　　她得重新染个头发，再顺带换个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