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盟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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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奥几乎是跑着来到医疗室门口的，医疗室的滑门在他面前无声开启。
室内，塞拉斯医生正站在罗根面前，两人似乎刚结束一段对话，罗根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耷拉着，看不清表情。
“罗根大叔！”李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略显毛躁的急切，“仓库B区的那个老旧气压阀又有点渗漏，日志记录上次是你处理的，能帮我去看看吗？”
他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塞拉斯。
船医脸上没有任何被打扰的不悦，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对李奥的突然闯入和借口并不在意。
“既然有工作，那就去吧。”塞拉斯对着罗根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情绪。
罗根缓缓转过身，李奥心里咯噔一下。老兵的脸上没有了之前在仓库里那种崩溃的泪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
“走吧。”罗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稳。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走廊里，脚步声在金属墙壁间碰撞。李奥试图组织语言，他知道自己必须先稳定住罗根的情绪。
“罗根大叔，关于那个收音机的事，”李奥斟酌着开口，尽量让语气显得可靠，“我刚刚已经向威廉船长做了详细报告。船长很重视，他正在尝试通过特殊渠道与联邦取得联系，核实情况。但是你也知道的，我们这次护送任务性质特殊，有严格的通讯静默要求，所以外界暂时没有回应也是正常的。我们可能需要多一点耐心等待，或许很快就会有确切的消息……”
他准备了一套尽可能安抚人的说辞，希望能缓解罗根此刻的痛苦。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罗根打断了。
“李奥，”罗根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年轻的工程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堂吗？”
李奥猝不及防，被这个完全超出预期的问题问得一怔，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然而此时罗根的眼神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焕发出一种近乎诡异的神采。
李奥的心沉了下去，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罗根大叔，刚才……塞拉斯医生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罗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或者说，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看透一切的疲惫和某种决绝的希冀：
“以前的我，不信这些。什么神啊，天堂啊，死了以后的世界啊……都是狗屁。我当了一辈子兵，只信自己手里的枪，只信身边的战友。”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走廊尽头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能穿透它们，看到遥远的彼岸。
“但是现在……我信了。或者说，我希望这世界上真的能有天堂。”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恳切。
“像我这样的人，活该下地狱。我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我该死。”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放在腿侧的手却微微蜷缩起来。
他的眼神却很奇怪，像是燃烧着某种异常执拗的火苗：“但我的孩子，我的索菲亚……她是无辜的。她那么小，那么可爱……她应该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她应该在天堂。”
罗根说完这些，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
他重新看向李奥，眼神里的光彩渐渐褪去，变回那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
“你不用担心我，李奥。或者说，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只形成一个苦涩的弧度，“我自愿上交我的门禁卡。在得到船长下一步明确指示前，我就待在我的仓库或者宿舍里，什么都不会做，哪里也不会去。”
他从工装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代表着他有限权限的金属卡片，递向李奥，动作干脆，没有一丝留恋。
“让我自己……静一静吧。”
他最后说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言尽于此，李奥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老兵，那个曾经在酒后会絮絮叨叨讲着过去故事、会为了藏点酒而跟他斗智斗勇的罗根大叔，此刻只剩下了一具被巨大悲恸和虚无希望掏空了的躯壳。
李奥沉默地接过那张还带着对方体温的门禁卡，金属的冰凉感透过指尖传来。
他转身离开，在仓库滑门关闭的前一刻，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罗根依然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但那曾经即使在酗酒被批评时也挺直着的、属于老兵的脊梁，此刻却明显地、彻底地佝偻了下去。
李奥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门禁卡，感觉它重若千钧。他转身，快步走入廊道的阴影中，心头笼罩的阴云，比来时更加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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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奥回到动力舱机房，金属滑门在身后闭合，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想将胸腔里积压的沉重与寒意一并呼出。
机房里只有仪器运行的低沉嗡鸣，顶灯投下冷白的光，将他独自一人的身影拉长，映在布满管线和接口的金属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
他走到主控台旁那张属于他的金属办公桌前，没有坐下，只是用双手撑住冰凉的桌面，微微垂下头。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也掩去了其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船长移交了权限，却明示自身不可信任；
塞拉斯医生言行诡异，在这个危险的节点开始散播奇特的言论；
仓库管理员罗根遭受重创，心如死灰，主动上交了门禁卡，将自己封闭起来……
看似自己拿到了飞船目前的最高指挥权，但环顾四周，李奥发现自己竟是孑然一身，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到了上衣内袋里那熟悉的皮质封面。动作先于意识，他将那本笔记拿了出来。
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临那清隽中带着锐气的字迹，关于飞船坠毁的假设，以及之前对健康评估的警示。
而江临……这个如同幽灵般在夜间出现，通过这本笔记与他交流的存在，却早已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次次地发出警示。
他……会是想要阻止这场灾难的盟友吗？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星火，虽然渺小，却瞬间点燃了他几乎被孤立感淹没的心绪。
他不能，也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李奥拿起笔，笔尖悬在空白的纸页上方，略微停顿，仿佛在凝聚所有的决心，随后，流畅而清晰地写下：
「江临：
你是对的，我需要为之前对你的提示感到轻视而道歉。这艘船正在滑向深渊，而我差点对此一无所知。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今天白天发生了很多事：
（此处省略李奥对白天事件的复述）
综上所述，我无法在白天以副船长的身份直接调查塞拉斯医生，这会打草惊蛇，也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冲突。
我已将我的门禁卡权限提升至副船长级别（L3）。它现在可以打开医疗室、舰桥及大部分非核心区域的门。
为了阻止飞船坠毁，我需要知道塞拉斯医生的以下信息：
·他是否藏有危险物品？
·他散播那种言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与船长的异常是否有关联？
一切小心。这艘船的命运，或许就寄托在你接下来的发现上。
——李奥」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仔细地将这一页纸的右下角折起一个熟悉的小三角，然后合上笔记本。
看着计时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李奥将笔记本紧紧按在胸口，感受着皮质封面下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知道，当黑暗再次笼罩这艘飞船时，当江临的意识降临，这最后的希望与请求，就将交到那个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盟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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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在一片昏沉中醒来。
他环顾四周，冰冷的金属货架无声地矗立着，这里不是罗根那间弥漫着酒气的宿舍，而是他管理的普通物资仓库。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醒来？
他揉了揉发僵的脖颈，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昏沉感。目光扫过有些混乱的桌面，最终定格在手边一份对折起来的纸张上。
江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伸手拿起那份文件，展开。
抬头，是两个冰冷而沉重的字：
「遗嘱」
江临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迅速阅读下去。内容并不长，笔迹时而潦草时而用力，透露出书写者极不平静的心绪。大部分是些杂乱的自责与对过往的追悔，直到最后几行，字迹变得尽量工整：
「索菲亚，爸爸这辈子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没能看着你长大。
塞拉斯告诉我，你已经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一个没有痛苦，只有宁静的地方。
爸爸执行完这次任务就能去陪你了。这次，我保证，再也不离开。」
落款是被泪水打湿后墨迹洇出的罗根全名。
江临捏着这张薄薄却重若千钧的纸，眉头紧紧蹙起。
一个更好的地方？
没有痛苦，只有宁静？
看似是一句安慰，但说话的偏偏是塞拉斯，江临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疑虑。
塞拉斯到底跟罗根说了什么？
江临站起身，将遗嘱仔细折好塞进口袋，开始快速而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个不大的物资仓库。
除了这份凭空出现的、极其违和的遗嘱，仓库里一切如常。
江临快步走向仓库的滑门，准备立刻去找槐十七和砚离汇合。
然而，当他靠近门边，那扇本该随着他靠近而自动感应开启的滑门，此刻却毫无反应。
江临心头一沉，伸手按向门边的感应区——没有熟悉的权限验证通过提示音，只有冰冷的、代表拒绝的红色指示灯短暂亮起。
他的门禁权限被剥夺了。
江临被困在了这里。
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他背靠着冰冷紧闭的滑门，缓缓吸了一口气。
仓库顶灯投下苍白的光线，将他独自一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第四天白天，飞船上绝对出了大事。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盟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