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求爱》寒月昭昭

1、祭拜山神

　　　1.

　　余宁来到这个和现代化完全脱离的村子并不是偶然。

　　二十五岁的余宁，因为学业优异，又加上天坑小众民俗研究专业人才急缺，早早的就硕博连读。

　　来到这个充满浓厚少数民俗气息的村庄，收集当地文化资料，便是近两年的主要课题。

　　村子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现代化的开发，距离最近的城镇也要几十公里，几乎与世隔绝，穿着时尚的余宁显然与村子里的格格不入。

　　村里人异样的眼光让余宁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好在他这些年去了不少偏远地区，也已经能坦然接受所有的打量。

　　付完车费后，他自来熟的叫住一个路过的少年，和善道：“喂，弟弟，有个交易做不做？”

　　少年穿着当地的服装，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却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

　　他转过头，清秀俊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是一种野性的、完全不沾染任何世俗的帅气。

　　余宁露出亲和的笑容，从包里摸出来几张百元大钞，“弟弟，一天两百，住你家，平日你带我在村子里走走，愿意吗？”

　　没人能抵得过金钱的诱惑。

　　余宁很自信。

　　少年看了看百元大钞，又看了看他，黑亮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好。”

　　2.

　　余宁做了自我介绍，又问少年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李榆舟。”

　　毕竟要在这里住一两个月，余宁有意和少年搞好关系，奈何少年性子冷淡，除了自己的名字，一句话也不多说。

　　说是导游，但却是他走，少年跟到哪里。

　　他问，少年便答。

　　他不问，少年就默不作声的跟着。

　　而且余宁的每一个问题，少年并不会直接回答，而是先反问一句是不是真的想知道，才会给出含糊的答案。

　　几番下来，余宁不免有些无趣。

　　他当然是想知道，所以才会过来，不然大夏天的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干嘛？

　　“弟弟，你要积极一点回答我的问题啊，你这样我就换人了。”

　　余宁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他本来想着少年年龄相仿好沟通，会有共同话题，可他更需要一个对村子里了解深入的导游。

　　3.

　　余宁换了人，但那人只是带他闲逛吃喝，对村子了解更少。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找到少年，“你能带我找个靠谱点的人吗，钱我给双倍。”

　　“你想了解什么？”少年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不标准的普通话夹杂着本地口音，听上去有些怪异。

　　“风俗、习惯、历史、文化、饮食，这些我想了解呀！”

　　“你……真的想了解？”

　　“当然！”

　　余宁并不懂少年说这些话时的再三确认，肯定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快点带我找了解更多的老人吧。”

　　他并不知道村子里的秘密不外传，也不知道村子里的神秘。

　　少年盯着他很久，然后转身往村子深处走，“我带你找村子里最年长的阿婆，她什么都知道。”

　　少年的回答让余宁大喜，他快步跟上，因此忽略了少年泛红的耳根。

　　4.

　　阿婆给出的信息很多，余宁满载而归。

　　他抱着笔记本乐呵呵的跟着少年往家走，言语中都是发掘新事物的兴奋和对前途的笃定。

　　吃完晚饭，余宁兴冲冲的整理资料。

　　少年在一边默不作声，窥见聊天对话框，突然开口问：“你要走了吗？”

　　“快了。”

　　余宁头都没抬，随口敷衍。

　　过了几秒，又抬头笑道：“不会立即走，还得十天半个月呢。”

　　少年定定的看着，并不接话。

　　余宁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无趣，他不知道少年怎么年纪轻轻总是一副深沉的模样，但他也没打算深究。

　　因为他觉得无关紧要。

　　5.

　　把手头上的资料整理的差不多，余宁便定好了归期。

　　不长不短的一个月，他对少年的事情了解也更多些。

　　比如少年父母双亡，只有一个早嫁的姐姐。

　　比如少年学习成绩优异，但读了高中就没继续读了。

　　“为什么不读大学？”

　　少年抿紧唇，“我要留下来守护村子。”

　　守护村子？

　　这有什么好守护的？

　　余宁撇撇嘴，心想或许是考不上好大学的托辞罢了。

　　“如果你想读书，或许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助你。”

　　他的父母是大学教授，他是独子，无论是资助少年读书，还是去城市发展，都能负担得起。

　　“我不需要读书，我也不能长期离开这里。”

　　少年低着头，说着。

　　“那好吧。”

　　余宁耸耸肩，并不打算过多的劝慰。

　　少年察觉到他的敷衍，神色晦暗，“宁哥，我要去祭拜山神，你想去吗？”

　　“山神？”

　　余宁激动起来，在村子的这一个月，他听到很多关于山神的神秘传说，“去！我去！”

　　少年很贴心，从姐姐那里拿来了衣服，“要穿我们这边的衣服才能去。”

　　他拿来的衣服很合身，料子说不上来的很轻薄。

　　余宁扯了扯明显是小姑娘的头饰，在少年一脸必须要带的强调下，不情不愿的戴上。

　　6.

　　绕过层层叠叠的栅栏，进入村子的密林。

　　密林深处有一颗最大最高最粗的树，树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金线。

　　余宁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的打量，少年就规规矩矩跪在了大树前，密林大树带来的压迫感太强烈，他下意识的跟着跪下。

　　少年垂着头，压低的声音掩盖了所有细密的兴奋，“等下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不理解但尊重，余宁只当是当地祭拜山神的习俗，“好。”

　　足足半小时，祭拜完毕。

　　余宁一向细皮嫩肉，跪的双腿都麻了，他不敢随意扶着大树起来，手搭在少年肩头，龇牙咧嘴的爬起来。

　　少年勾了勾唇，只是抬头看着大树上的黑色金线。

　　余宁不免觉得有点无聊，“山神就是一颗大树？祭山神就是拜大树？”

　　少年露出来一个诡异的笑，“山神无处不在，但它住在树里。”

　　什么啊。

　　神神叨叨的。

　　即便余宁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他也没出声否认少年的信仰。

　　少年带着余宁在密林四处转了转。

　　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树高大了一些，待久了让人心里毛毛的。

　　余宁快步走出来，忽略了少年的目光，也忽略了密林深处大树上的黑色金线已经自动慢慢成为一枚同心结。

　　7.

　　村子里的人知道余宁要走，热情的邀请他参加庆典，婚礼，甚至竞选村长也叫上。

　　余宁感动他们的真心，感动他们的淳朴，直到在城镇的车站，还很舍不得。

　　“宁宁，你什么时候还会来？”隔着火车的玻璃，李榆舟眼眶微红。

　　“有空我一定会来的！”

　　虽然余宁这样说着，可他知道自己不会再来了。

　　这里的资料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如果功成名就，或许他会重返旧地。

　　……

　　车子渐行渐远。

　　少年轻巧的抹去眼角湿润，唇边无声无息的勾起一抹笑。

　　骗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