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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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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金子,透过波洛咖啡厅洁净的玻璃窗,在木质桌椅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安的味道——深度烘焙的咖啡豆散发出的浓郁醇香,烤箱里飘出的黄油与焦糖交织的甜腻气息,以及刚刚擦拭过的柜台散发出的淡淡清洁剂的味道。这是一天之中最宁静的时刻,客流量尚未达到高峰,只有偶尔传来的风铃声打破这片祥和。
毛利兰匆匆告别后,原本就不算宽敞的咖啡厅里,此刻更显得静谧。化名为安室透的降谷零,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柔店员模样,但内心早已波澜起伏。他将一份精心烹制的早餐放在绯村玲面前——法式吐司烤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表面撒着糖粉,点缀着鲜艳欲滴的草莓和蓬松的奶油,旁边还配了一小碟枫糖浆。
“请用,玲酱。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尤其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安室透的声音温和得几乎能沁出水来,他熟练地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推到玲的手边,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然而,他那双敏锐的紫灰色眼眸,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捕捉着眼前少女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太像了。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不仅仅是那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略显圆润的脸颊,挺翘的鼻梁,尤其是那双独特的棕色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即使不带情绪也仿佛含情。更让他在意的是某些难以言喻的神韵:她偶尔抬眼看向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光芒,尽管迅速被懵懂取代;她端坐时的姿态,脊背挺直,带着一种不经意的警觉;甚至她拿起刀叉时,那看似随意却异常稳定的手势。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一个与上山玲如此相似的少女,偏偏出现在他潜伏的地点附近?安室透的理智告诉他,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并非绝无可能。但情感上,那份源于遥远青春记忆的熟悉感,以及深植于骨髓的公安本能,都在疯狂叫嚣着“不寻常”。
“谢谢安室哥哥。”玲礼貌地道谢,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但语调平稳,不见丝毫怯场。她拿起刀叉,动作流畅地开始切割吐司。安室透注意到,她手腕发力非常均匀,切割的动作干净利落,不像普通国中女生可能会有的笨拙或犹豫,反而带着一种经过训练的、效率至上的美感。这种细微之处透露出的违和感,让安室透心中的疑云又加重了一分。
他一边假装专注地擦拭着已经光可鉴人的玻璃杯,一边用最不经意的语气开启了话题:“玲酱以前……是在哪里生活呢?”他刻意避开了“福利院”这个可能引起对方警惕或伤感的词,选择了一个更开放的问题。
玲咀嚼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自然地咽下食物,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抬起眼,露出一个略带羞涩和歉意的笑容:“唔…不太记得清楚了。杰哥哥说我有间歇性失忆的毛病,很多以前的事情都像是蒙着一层雾,模模糊糊的。”她将夏油杰编造的设定运用得恰到好处,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丝符合“病人”身份的茫然与无奈。天知道她心里正在疯狂吐槽夏油杰这个“天才”般的剧本——间歇性失忆?脑子不好?等她恢复原样,一定要让这家伙也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智力障碍”!
“是吗……那一定很辛苦。”安室透的眼神恰到好处地黯淡了一下,流露出真诚的同情与关怀。他的表演无懈可击,足以骗过绝大多数人。但他内心的警报并未解除。失忆或许能完美解释她为何对“降谷零”这个名字和容貌毫无反应,却无法解释她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气质,以及偶尔从眼底深处掠过的、如历经沙场的老兵般的锐利。更重要的是,那两位“哥哥”……
“那两位哥哥,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对玲酱好吗?”他继续试探,语气充满了邻家大哥般的温暖和担忧,仿佛只是单纯关心小女孩的福祉,“把玲酱托付给毛利先生家照顾,他们一定也很舍不得吧?”
玲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系列画面:五条悟仗着无下限术式,把她最喜欢的限量版毛豆生奶油喜久福一口吞掉,还贱兮兮地炫耀;夏油杰一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玲,体术不能松懈哦”,一边放出咒灵把她追得满训练场跑;
以及这两个家伙每次出远门回来,必定会带来的、堆成小山的各地甜点和稀奇古怪的伴手礼。
想到这些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努力压下翻白眼的冲动,然后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充满依赖感的笑容:“嗯!悟哥哥和杰哥哥对我非常好!虽然他们有时候行为有点特别,想法也跳脱,但真的非常非常照顾我!他们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暂时没法好好安顿我,才拜托毛利叔叔的。他们给了我很多生活费呢!”她特意强调了“很多生活费”,试图将两人的行为合理化。
这个笑容,如此纯粹而充满信任,猛地击中了安谷零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恍惚间,他仿佛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又看到了那个在樱花树下,对着因为打跑高年级混混而略显不安的他,竖起大拇指、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少女——“干得漂亮,零!以后我们就是学校的正义搭档了!”
心口某处坚硬的东西似乎松动了一下。但卧底多年的训练让他迅速冷静下来。越是完美的表象,背后往往隐藏着越深的阴谋。五条悟,夏油杰这两个名字在他的情报网中完全是空白的。能随手拿出数千万日元作为寄养费,却将患有“怪病”、需要悉心照料的妹妹托付给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侦探家庭?这种矛盾的行为背后,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还是与那个使他变小的黑暗组织有关联?无数的可能性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那就好。”安室透将翻涌的思绪压下,回以更加温柔的笑容,“看到玲酱这么信任哥哥们,我也就放心了。”他决定改变策略,不再直接追问身世,转而聊起一些轻松日常的话题,比如帝丹高中的社团活动、米花町新开的甜品店、波洛每周推出的特色菜单。
他谈吐风趣,见识广博,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他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少女”在听到关于甜品的描述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这反应倒是很像记忆中的玲,也是个嗜甜如命的主,而在讨论到一些社会新闻或历史话题时,她偶尔能给出非常精炼甚至一针见血的评论,显示出远超同龄人的认知深度和批判性思维。然而,她似乎很快意识到失言,总会迅速将话题引向更符合她外表年龄的、诸如电视剧或流行偶像的方向,并用“这些都是听哥哥们说的”或者“在书上偶然看到的”之类的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种收放自如的应对,这种与“失忆”、“智力障碍”设定完全不符的谈吐和见识,让安室透心中的疑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绯村玲”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她和上山玲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难道那个组织开发的药物,除了致死和变小之外,还有连他们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副作用?或者,眼前这个少女,根本就是上山玲本人?这个想法过于荒诞,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中疯长。
“叮铃铃——”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穿着蓝色小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江户川柯南,背着红色的书包,迈着看似天真无邪的步伐走了进来。
“安室先生,早上好!啊,玲姐姐也在呀。”柯南用他那标志性的、奶声奶气的嗓音打着招呼,镜片后的双眼却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迅速而仔细地扫过坐在窗边的玲。
他对这个突然入住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姐姐”始终抱有极高的警惕。那两位自称哥哥的男性,说辞漏洞百出,而这个名为绯村玲的少女,虽然外表稚嫩,但身上总有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和违和感,让他无法轻易相信那套“失忆”和“智力障碍”的说辞。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女孩的出现或许并非偶然,甚至可能与他正在追查的组织有关。
“柯南君,早上好。是来吃早餐的吗?”安室透转过身,脸上立刻切换回面对熟客时的亲切笑容。
“嗯!小兰姐姐去学校前不放心玲姐姐一个人,让我过来看看情况。”柯南手脚并用地爬上玲旁边的高脚椅,晃着双腿,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开始了他的“试探”,“玲姐姐,和安室哥哥聊什么呢?安室哥哥是不是很厉害?他做的三明治可是世界第一哦!”他巧妙地用崇拜的语气,将话题引向安室透,既是一种掩饰,也是想观察玲对安室透的评价和反应。
玲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根据她这一周来的了解,这是借住在毛利家的孩子,江户川柯南,一个据说头脑非常聪明、常常帮助毛利小五郎解决案件的“小侦探”。小兰和毛利大叔都把他当作家人一般。
玲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孩子确实不像普通小学生,他的眼神过于锐利和早熟,言谈举止间时常会流露出远超年龄的沉稳和逻辑性。是因为天才儿童都这样吗?还是说这孩子的“外壳”下,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咒术界光怪陆离的事情太多,玲对于异常现象的接受度远比常人要高。她只是暗自留了个心眼,觉得这个叫柯南的孩子有点特别,但并未深入联想,更不可能猜到对方是服用药物变小的高中生侦探。
她维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顺着柯南的话接道:“在聊安室哥哥的手艺真的很棒,这份吐司非常美味。柯南君每天都来吃早餐吗?”
“对啊!安室哥哥什么都会!做饭、开车、推理、打网球超级厉害的!”柯南立刻开启“安室透夸夸”模式,滔滔不绝地细数安室透的“丰功伟绩”,从巧妙破解案件到轻松驾驭马自达RX-7,试图用这些信息轰炸来观察玲的反应,看看她是否会流露出不寻常的兴趣,或者是否能从安室透身上察觉到什么。同时,他也希望能从安室透与玲的互动中,捕捉到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安室透何等精明,立刻看穿了柯南的小心思。但他乐得配合这场演出,甚至偶尔会“不好意思”地补充或纠正柯南过于夸张的描述,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玲的脸。他也想看看,在柯南这种观察力、推理能力都远超常人的“小侦探”的旁敲侧击之下,玲是否还能完美地维持住她的伪装。
玲听着柯南如数家珍般地描述安室透的“万能”,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安室先生看来确实不是普通的咖啡店员,至少兼职做着侦探的工作,而且能力出众。这让她更加确定,眼前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自己需要更加小心。同时,她也对柯南这个孩子产生了更深的兴趣——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对一位咖啡店员的了解竟然如此之深,而且描述中带着清晰的条理和判断力,这本身就不寻常。是耳濡目染,还是……
“柯南君懂得真多呀,”玲适时地流露出适当的惊讶和佩服,看着柯南,“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厉害。安室哥哥原来还是一位这么厉害的侦探吗?”
“是啊是啊!”柯南用力点头,继续他的信息输出,同时紧密观察着玲的表情。
于是,波洛咖啡厅的这个清晨,表面上弥漫着早餐的温馨香气,上演着热心店员大哥哥、聪明小学生和失忆温柔少女之间其乐融融的日常画面。
然而,在这和谐的表象之下,却是一场三方参与的、没有硝烟的心理博弈。安室透凭借其公安的敏锐和卧底的谨慎,试图从玲的言行举止中找出破绽,揭开她与上山玲关系的真相;
柯南则运用其名侦探的洞察力和逻辑,试图挖掘出“绯村玲”这个身份背后隐藏的秘密,以及她那两位神秘“哥哥”的真实目的,并评估其潜在风险;而被夹在中间的玲,则需要调动起作为咒术师的全部镇定和演技,在两位洞察力超群的人:一位是深藏不露的咖啡厅服务员,另一位是异常早熟、观察力敏锐的小学生的面前,完美地扮演一个患有怪病、需要被保护的普通女生。
她不仅要小心不暴露关于咒术界的任何信息,还要应对柯南这孩子时不时冒出的、角度刁钻的问题,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牛奶,心里暗暗叫苦。这种需要时刻紧绷神经、多线应对的感觉,比同时祓除两只一级咒灵还要耗费心神。她不禁想念起和悟、杰一起出任务的时光,至少那时她可以放开手脚,不用像现在这样处处受限。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安室透那双带着笑意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以及柯南镜片后那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光芒的眸子。世界的复杂性似乎远超她的想象。但现在,她只是绯村玲,一个因为“怪病”而暂住在毛利家、人畜无害的少女。
至少,在身上的诅咒解除,或者那些躲在暗处的麻烦被解决之前,这个角色,她必须继续扮演下去。这场发生在温馨咖啡厅里的微妙“三角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