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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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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染的电话点燃了娘亲大人对我的所有关心。经过一番用心良苦的旁敲侧击,娘亲终于明白我遇到了一个叫做汤易川的男人。而之前所谓的左安同志,已经如同昨日黄花,死在秋风瑟瑟之中了。
解释的时候觉着挺伤心,好像在我妈眼里我就不是一个视贞洁如性命的好女孩。
在得知这一次的绯闻男友汤易川是一个学术渊博、相貌出众,兼具人品和身材的物理学家后,我妈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自小我就没有见过我妈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慌。老妈大概经过一番艰苦卓绝内心斗争,最后,她用自己的感情经历与我进行了一场深刻的促膝长谈。
在经过两个半小时的辩证后,娘亲大人将一身的真传教给了我。她的见解很独到:她认为我跟汤易川并不合适。
我跟他最大的障碍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夫妻之间有一架微妙的天平,两者之间的差距越悬殊,婚后的生活就更容易被颠覆。她并不反对我选择跟汤易川在一起,对于我这么块贫瘠的土地而言,汤易川是速效的化肥。但我今后的人生就会在他的俯仰之间。他宠我,便是千金难买美人一笑。他厌我,便是上海滩流浪的三毛仁兄。
但最终,还是要看我心中的天平,是否会倾向他。
老妈说得很客观。通过她二十二年对我的细致观察,对于我的潜力和能力有着很深厚的数据基础。我拍了拍娘亲的手,以一个忧伤却了然于胸的姿态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星空。
感情就像是原始森林的季节,旱季的时候旱似,雨季的时候又涝死。我不是什么原始大森林,但汤易川绝对是雨季。这一场倾盆大雨袭来,我这棵小树苗着实有些接不住。各方面都突出的人一般也更加变态。汤易川就是太完美,总觉得完美得不太真实。
所以,我总有些担心。担心就在我爱上他的一霎那,发现汤易川并不是原先看到的那个人。每一次想到这些事,脑袋就一阵阵地疼。还是放弃这些不知所谓的念头,来得更加轻松。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汤易川的事,我会自己考虑的。”抛开那些念头我趿着拖鞋正要回房。
我妈在转身前,突然神色严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神飞快地避开。她站在原地,像是在试图隐藏一个巨大的阴谋。最后,她叹了口叫住了我。在原地踟蹰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说话。
门就在昏黄的灯光里半开着,父亲的鼾声传来。老妈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又把门给合上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开口就问:“妈,出什么事了?”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多是挣扎。过了很久,才吐了一口气:“妈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妈知道你心里还没放下顾显。妈也不绕圈子了。三十号那天,顾显来家里找过你。”
全身的血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停止了流动。白色的天花板似乎在眼际里疯狂地旋转起来。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在一霎那里汹涌而来,击溃了我本就脆弱的神经。顾显这两个字,像是临终前的血书一般,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上个月三十号是顾显来母校签售的日子。听说他搬到了上海,没想到,他来找我了。
有的人,或许等一辈子也等不到。而就在你转身想要离开的那一瞬,你发现他已站在你的眼前。
我妈的声音又降了一个调,声音里有股下雨前的闷热之感:“那孩子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我让他进门,他却站在门口,说自己没脸进来。我说你不在,去杭州出差了。他也没说别的就走了。妈觉得他是个好孩子,你们是怎么分的,你一声也不吭。小乔,是不是你对不住人家顾显呀?”
听着娘亲的话,我先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很快又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眼睛干涩得难受起来。关于顾显离开的原因,对家里我一个字也没有说。老妈其实一直觉得我会跟顾显结婚,她拼着经验和直觉,一直这么认为着。只可惜,残酷的事实证明,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她的直觉错的,我的眼睛瞎了。
我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铁着脸就进了屋。蒙着被子,躺在一片漆黑的天地里,感觉眼泪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淌了下来。眼泪淌着,只觉得心里更加空了。如果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个结,那么,顾显就是那个解不开的结。
六年里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盘旋。回忆像是一只固执的寒鸦一般,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上寻找着栖身的枝桠。六年的等待换来的是一年的绽放。如果用刹那芳华来形容我与顾显的爱情,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可如果我能选择,我宁愿我们能细水长流。
晚上注定是睡不着了。眼泪流着流着就干了,可不知什么时候,又流了出来。莫大的冲击给予了我莫大的勇气。无眠的夜里,我作了一个无比你艰难的决定。
起床,从书架的最底层抽出顾显的新书《缪斯,顾无言》。一页页地翻阅,阅读着似曾相识的行文。顾显的文字总是能唤起我心底最深处的波澜。合上书,深呼吸,睁着眼,直到东方露白。
心情在这一夜里空白,心尖抽搐的感觉却是那般真实。
事情在一霎那的犹豫里,被搅成了一团。很快要出门上班,很快被老板褒奖涨工资了,很快一天又过去。信箱里没有任何人的短信。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我也说不清在等待谁的短信。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心情低落地随着拥挤的人群涌向车站。我站在车牌下看着地面。突然,有人轻轻地牵起了我的手。一抬头,那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着,有种难以言喻的俊朗之色。他的微笑,一如既往地让人神魂颠倒。
“我想见见你,就过来了。你不会生气吧。”他牵着我的手离开人声鼎沸的车站。
空气里有股闷热的味道,压得我的心脏很难受。我低着头顺从地跟着他离开人群。手被牵着感觉,其实不错。被人惦念总是好的。车站处有不少人盯着我们看,大部分的眼光是在打量汤易川,少部分的眼光指向我。指向我的目光里掺着些尖锐的东西。
正是下班高峰,整个城市似乎被车辆和喧嚣包围着。他停下脚步,我顺势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对上他的眼神,我又胆怯里。他的眼里总有些东西是我想逃避的。
“已经有三个疗程没有接受治疗了,开给你的药昨天应该吃完了吧。”汤易川大方地说道,然后在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他很细心,连吃药的日子都帮我算着。我有些迟疑,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答应。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单调的滴滴声,还伴随着震动。我还在继续着原本的迟疑,但汤易川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一个现代人有手机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汤易川有手机,让我很惊讶。
这是一部黑色的翻盖手机,大大的屏幕,大大的按键,如同日剧里时常看到的手机一样。他翻开手机,阅读完信息后,又飞快地把手机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不知怎么的,一个疑问在我的脑子里被放得无比巨大。既然他有手机,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他的手机号码?
我还在纠结着手机的问题,就听汤易川开口:“不知道被谁换成了这个。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处理,得回家去发一份邮件。如果不介意,你跟我回家去那家吧。”
“不太方便吧。我最近挺好的。毕竟遇到伯父伯母也很尴尬。”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其实我是想拒绝,可话一说出来,却有点接受的意思。我哽了下脖子,将目光投在别处。而我的余光扫到了汤易川的笑容。
“我一个人住。”说完,他就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实在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一上车,我就更后悔了。怎么莫名其妙就跟汤易川回家了?实在太不矜持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汤易川,有种孩子放学被父母接回家的感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正是黄昏时分,路灯从街头到街尾一盏接着一盏亮起,空气中依旧有暑热的味道。大好的傍晚,却看不到朱红色的霞光。取而代之的是越压越低的乌云。风里带着潮湿的味道。
风吹在脸上,那个人不知怎么也就吹进了心里。
昨晚母亲的话还卡在我的胃里没有消化。其实,在我的眼里,汤易川身上的光圈并没有那么璀璨。他是个安静沉稳的男人,身上看不到过多的浮华和沧桑。但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想到这里,我才明白,对于汤易川的排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他。
汽车驶进老城区,停在一片矮房面前。汤易川付钱下车,还很绅士地为我开了车门。我下车后,四处张望了下,这地方的确跟我的期待有着很大的差距。汤易川这样的精英怎么也是该住在精品公寓里,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呢?
汤易川身上的疑问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可我就是没有勇气问他。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接近他,了解他。
他的影子在灯光下一次次地被拉长,又一次次地缩小。他一路走着,我一路跟着。笔直的街道不知通向何方。汤易川在一个岔路上拐了弯,走了几步后又拐进了一条巷子。江南的城市总有一种令人沉醉的情怀。好比春日里的烟雨,好比埋藏在都市里的静谧小巷。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却发现他已经停下了脚步。暮色笼上了他的眉梢,我怔了怔也停下脚步。
面前是扇漆着黑漆的大门。抬起头就能看到江南特有的马头墙。青砖碧瓦,一道不高的矮墙,这样的古朴在这座大肆改建的城市里已经十分罕有。石墙上青苔的气息挑逗着鼻端。儿时在巷子里奔跑地记忆在刹那里冲入脑际。
汤易川不声不响地打开黑漆大门。跟想象中的一样,青石板子铺成的院落里种着三两株梅花树,挨着墙角是几大只飘着绿藻的水缸。屋子灯火未亮,雕花的木门静静地合着。
眼前的一切似乎是穿越而来。很难想象,喧闹的都市里还能找到这样的一方净土。我几乎不敢相信半个小时前自己还处在钢筋水泥铸就的都市森林里,而此刻已经被汤易川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不得不承认,汤易川总是把我带到意想不到的心情里。
“我家,随便坐。”他说出我家两个字的时候,我抽了一口冷气。汤易川的外表很现代,没有想到他的选择如此古典。对于他,我不得不再一次刮目相看。
中式家具配上家电的装饰有种穿梭在时光隧道的错觉。汤易川对于装饰的品味很特别。他的房间里充满了现代与古典的对冲,而它们却能在空间里呈现出协调的美感。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观赏着陈列在桌子上的每一件东西,就像孩子进了博物馆一样,表现出无比强烈的好奇心。我暗自庆幸起跟着他回了家。
汤易川脱了外套,坐在电脑前,一边翻开资料,一边回复邮件。我瞟了一眼,又是全英文,于是,我放弃了继续偷窥的念头。发完邮件,汤易川摘下了眼睛,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他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很放松,跟平常穿着白色实验袍时有着巨大的差距。
我双手提着包,尴尬地耸了耸肩:“第一次来你家也没带什么礼物,真不好意思。”
“你能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他很直白,直白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你家很漂亮,像世外桃源一样,别具一格。”
“你的成语用的不错。”说着他站起身,似乎要靠近我。房间里只有他的书桌上亮了一盏仿古的灯盏,灯光微弱得只能看清他脸庞的轮廓。暧昧的气氛在他的眼神里被点亮。他的脚步很慢,却能逼着我心跳加速。
我本能地退了一步,心里开始想法子试图打断这种不正常的气氛。不知不觉,汤易川的脸已经凑近,他的嘴唇就在眼前。他该不会一上来就用亲吻攻势吧。我瞪大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开始怀疑汤易川可能压根就没有带药,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