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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三香玉碎 ...

  •   候在白槿府外,小厮通报一声。稍顷,恭请入听雨轩奉茶。
      沿途缓行,府中一草一木,透着几分熟捻之情。又忆起当日初入府中,诸多过往,竟似昨日之事。可惜蒙上朝堂之尘,不复往昔清明。
      不觉一笑,往昔又何曾清明,不过是各怀鬼胎,各有计较罢了。
      南行听雨轩。碧波泱泱,夏荷初发,点点新芽出水,依稀可见今年盛夏丽境。岸边垂柳依依,恍似佳人媚眼,又如美人临风。杂植芭蕉,绒绿喜人。转入轩内坐定,子敬立在身后,自有下人奉茶。
      浅尝一口,桂花香浓。心下一愣,再看奉上茶点之类,皆是甜软香滑之物,不由一叹,此行还是不该。
      子敬轻道:“爷,这回子南宫大人一行也该出了菡京城了。”
      倒是一顿,这个子敬,要我速战速决,也不消绕圈子。也不看他:“啊,走的快,也该到城外二十里了。”
      一脸安然,淡淡品茶。子敬亦不再言语。
      突地一阵脚步声跑来,由远及近,匆匆忙忙,奔到门外,却又停住,大口喘气不止。不由摇头一笑,起身迎了出去。不想那人复又奔行,撞在一起。
      好在有些防备,微微侧身,倒不十分痛。只那人大呼一声“刘锶”,震得耳中嗡鸣,定睛细看,却是慕容澈。
      “…十六王子小心。”扶他站定,满腹疑惑,面上还得淡然。
      “你可算来了!”慕容瞪我一眼,似要将我生吞入腹一般。
      不免皱眉,懒得和他多说:“三王子呢?”
      “小槿?你还记得他?我还以为你要等着给他发丧才来呢!”
      闻言大惊:“他…怎麽了?”
      “之前理都不理,现在他的事你少管!”慕容哼了一声,将个什物塞入我掌心,冰凉一片,“拿了这个就快走吧,他不会见你的!”
      低头一看,梅花绽放,莹莹一方玉佩,不由沉声:“多谢王子转交,不过今儿见不到三王子,刘锶心中难安不提,也不好对豳王交代。”
      “哼!要是豳王不说,你是不是打算悄悄逃回卫国去?真不是男人!”慕容一撇嘴,满脸不屑。
      微怒,也不想与他多说,回身道:“子敬,替我陪十六王子好好说话,刘锶少陪了!”自起身离席,昂首而行,手里紧紧捏着那块玉佩。
      白槿!

      轻车熟路,转到白槿所住空空居,门外小厮见是我,正想拦,被我一瞪,缩回身去,也不敢通报,直愣愣放我闯进去。
      抬手推开里间房门,一阵佛香。一人垂发素衣,背身而立,远眺窗外,口中道:“小澈,他走了麽?”
      我愣在当下,没有回话。
      那人见我不应,才缓缓回身:“小澈…”
      突地住口,一片静寂。
      一张薄唇,抿着几丝颤抖。一双秀眉,拢着几多愁绪。眸子里,含着惊,带着喜,汪着怨,轻轻一闭,忍住一行清泪。
      我冷冷打量,也不言语。
      一身素服,手握一串佛珠,桌上贡着一方香鼎,燃着素心香。一册佛经,半开半闭,轻风抚过,卷过几页,沙沙作响。
      初时惊诧过了,白槿定定神,不在意的抚过面颊,强自一笑:“我倒是谁,原来是卫国三王爷,怠慢了。”
      “几日不见,三王子清瘦不少,怎地以前不知王子喜好佛经,也好请教请教。”随手拿起卷册一阅,《佛说戒香经》,宋朝和尚法贤译的,不由左眉一挑,“今日刘锶愿做阿难,不知三王子何解三香有风而闻、无风亦闻?”
      白槿一愣,口中喃喃道:“根香、花香、子香,如是三香。持佛净戒,行善诸法,是人获如是之香,有风无风,遍闻十方,咸皆称赞,而得爱敬。”
      “照本宣科,顿悟非辞,因文害意!”眯眼靠近几分,“三王子可知佛家讲一‘空’字?”
      白槿不觉后退一步:“释迦牟尼本义非此。”
      “是麽?那倒请教三王子了,尊者言戒香,何以王子妄执一香?素心素心,心非净,点香何意!”
      “我…”
      “明明贪恋红尘,做这些举动,除了叫人挂心,还有何用?”怒气上心,不由大声道,“三王子,佛门净地,不是逃避之所!”
      白槿身子一晃,手中佛珠跌落:“你,你…”
      圆睁双目,冷道:“我!我刘锶,怎的?业缘不除,王子安心麽?”
      “你我本是过客,何必苦苦相逼?”
      “究竟是谁相逼?王子仔细!”我怒极,一把捏住白槿下颚,“若是恨我,不妨励精图治,做这些小儿女情态给谁看?”
      “王爷莫要相逼!”白槿勉强扭头。
      “相逼相逼?除了你自己,有谁逼你?”冷哼一声,放手背身而立,“王子可知父母辛劳,自该承欢膝下;有心礼佛,就该斩断情缘。如此情境,真叫人啼笑皆非。”
      白槿双膝一软,滚下泪来:“你这魔障,偏来害人!”
      “是!刘锶就是魔障,那又怎样?三王子不妨修成高僧,法器开合,收了干净!”我一把拉住,直视白槿双目,“本是许了你的,既然还回,刘锶也不推辞,只这东西,刘锶业不配戴在身边了!”言罢,自腕间扯下一物,甩在桌上。
      白槿斜眼一看,泪似泉涌:“你不要,扔了就是,何苦还回?”
      “麒麟有主,不可更改,刘锶厚颜留得几日,终是不安,还是还了干净!”
      “既如此,既如此…”白槿口中低语,突地一把抓过,狠狠一摔,玉碎纷扬!
      我一愣,抬眼望他。
      白槿合上双目,泪珠涟涟:“自是黄粱一梦,白槿今日梦醒了,多谢三王爷点醒!”
      “醒?我看你是更糊涂!”口中狠道,“堂堂一国王子,不思上报国家,妄顾君主厚意,此不忠;明明是父亲爱子,却不懂体谅家严心意,此不孝;长兄即位在即,不思倾力相助,沉迷虚无而不自拔,此不悌;泱泱万民举首仰望,却不体念一片赤诚,终日龟缩一隅,此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悌不仁之徒,还口口声声想渡入空门,莫非‘十方法相’真是如此‘方便之门’麽!”
      白槿大惊,面如死灰,却无法言语。
      我深吸口气,缓道:“三王子,人非草木。你对刘锶情意,刘锶点点铭记于心。只你也当知,此事原非刘锶本意。事已至此,王子要打要骂,悉随尊便。只莫再折磨自个儿,连累旁人心酸。”
      白槿喉头一动,双目赤红,口中哑道:“这话,是三王爷说与白槿,亦或是小三说与槿儿?”眼中含着满满泪意,又似自问,又似祈答。
      又一愣,答不出话。
      白槿呆了半晌,突地展颜一笑:“却是我糊涂了,小三已死,独有槿儿罢了。三王爷请回吧。”
      “槿儿…”我口中一涩,心中一酸。
      若说对白槿全无情意,那是假话,可要说情有几多,却是难以理清。本是狠了心肠,不再见,不复见。谁知豳王来这一手,叫刘锶情何以堪!
      “三王爷自重!这‘槿儿’可不是人人能叫的。”白槿横我一眼,目光透彻,“世上没了小三,自也没了槿儿。这白槿一名,不过是个臭皮囊。”
      “三王子,这又何苦?”
      “白槿是蠢人,做不到片叶不沾身,以后自当潜心修佛,再无俗念。至于那不忠不孝等诸恶命,自当修行返还,不劳三王爷费心了。王爷请回吧。”言罢竟不再望我,自端正坐下,口中颂佛。
      叹口气,自怀中拿出一锦袋,将碎玉拾入,低声道:“得脱苦海,也是好事。若日后红尘缭乱,刘锶见了此物,自当替尊者了却一桩心愿。”
      白槿毫不游疑,目不斜视,朗声颂佛。
      轻轻将锦袋放于桌上,转身离开。身后念颂之声不停,余香袅袅,素心烟氲,芥子沙舟。

      出得门外,却见慕容呆在门外,子敬跟在身后,满脸无奈。
      勉强冲他一笑,垂首对慕容道:“十六王子请了!”
      “你,你就这麽走了?”慕容回过神来,忙的拉住我衣袖。
      “不走又能如何?”缓缓拉回衣袖,提步即行。
      “可是小槿,小槿他说要出家啊!”慕容急了,伸手拦在我跟前。
      左眉一挑:“三王子心意已决,刘锶唯愿王子得偿所愿。”
      “你!你真是冷血!”慕容气得扬手打来,我侧头避过,一把扭住他手腕。
      “要打也轮不到你来,刘锶敬你是申国王子,也是三王子好友,故而百般忍让,还请十六王子自重。”
      “我…好!我是没资格,那小槿呢?”慕容甩开我手,口中大声道。
      我自摇首一笑,苦涩无比,绕过慕容,行得几步,才沉声道:“世人皆道刘锶冷血,也不差你一个。”言罢大步离去,子敬紧随其后。

      策马轻装而行,额尔得见菡京城门。远远听得守卫呵斥,百姓皆折返,口中怨念。
      心中一动,下马拦住个推独轮车的汉子:“这位兄弟,请问城门那儿是怎麽了,不能出城麽?”
      那汉子擦把汗,满腹牢骚:“谁晓得啊?!说甚么东虢要犯跑了,大王下旨,菡京城五门紧闭,连只鸟都不让飞出去!”
      “这是多久的事儿?”不觉眉头一皱。
      “今儿一早还好好的,一个时辰前关的,堵了好多人在前头,愣是没放行的,我看这位公子还是回家吧。”言罢,那汉子推车走远,口中还碎碎念着,“难得今儿买卖好,还说能早点儿回家,现在好了,明儿等着被媳妇儿骂吧!”
      皱眉一顿,心中忧喜参半。
      喜的是闭门时,南宫一行自已出城,接应队伍早已候着了,当无阻碍,可顺利回国;忧的是,不管跑了重犯是真是假,现下要出城,难关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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