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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木楚清醒的时候,眼皮发沉,喉咙发干,从头一路麻到脚,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像是宿醉之后的反应,不,比那还要严重些。木楚心里忖度着,昏头昏脑地发了片刻的呆,才意识到之前发生了的事情。

      第一反应,是足以淹没胸口的遗憾感,可惜二字远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只想把时间拉回发生那些杂乱事件的时刻去摇醒自己——居然就因为饮酒过度这种理由而失去了意识。他虽愿意挽回,却也失去了最后一个向顾深说明心意的机会,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这之后,只怕他再如何要求,顾深都不会任他喝醉;而他在一切状况如常的情况下,说出的话,大概都是不足为顾深所信的。而顾深那边经了这次事,想必自己追问一句“你信不信我”,定只会落到一个坚定认真的“信”字。

      而顾深心中真正的想法,从此再不为他所知。

      如同一个注定了悲观的悖论,他的心意,无法传达给顾深;而顾深即便有一日当真信了自己,只怕自己也猜不出是真是假。

      木楚身体有些战栗似的颤抖,其实是因为想笑。然而麻痹感仍未完全消除的肢体无法准确地做出反应来,他就像哭泣一样地扯着嘴角不声不响。

      “醒了吗?”是顾深的声音,接着一只手就按上了自己的额头,像是在试探温度,“木楚,木楚?”

      木楚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恍惚错乱,他看见顾深倾着身靠近自己,视野中就只有这一个身影,相信对方也是一样。这么多年,始终如此,却有人永远了解不真切。

      了解不真切的内容并非是事实本身,而是其中的价值。他想答应,也想叫对方的名字,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喉咙处一片火烧后干哑的感觉,充满了令人焦躁的无力感。

      “想说什么?你需要休息,最好再睡一会儿。”顾深坐回一边的椅子上,轻声说,“等你好起来,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听你说。”

      你会相信我说的吗,顾深。木楚有些绝望地看着他。

      “我是认真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放宽心。你过两天就能好,这几天要喝药镇吐,还要输液。当时和医院商量了尽量不要洗胃,你的生活习惯不好,把胃洗坏了很难养回来的。”一边说着与他病情相关的琐事,一边给他倒了杯开水,小心地放在离他稍远的地方。

      木楚看着这个人的动作,一直以来,这个人都是这样的。耐心、温柔、沉稳,尤其是处理与自己相关的事情时,总是要稍微多担些心。现在也依然如此,却不知究竟是出于习惯还是本性了。不知该不该庆幸这个人骨子里的念旧,大概有了习惯便再也改不了的,倒免了自己哪日发现他变得冷淡冷漠时才察觉爱与不爱之间的差别。

      急着想要说什么来确定一些事,没适应状况就哑着嗓子咳了起来,闷了三两声顺了气勉强能开口,话却已换了另一句:“你一直在?去睡一觉吧。”

      “熬一夜而已,没什么。”顾深示意他闭上嘴合上眼好好休息,自己也不再出声,掖好他的被子便坐在他床边守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又有什么感觉呢,许久以前,就已经杂陈在一起说不清看不透了吧。

      这几天也算得上有些累了,结婚的事宜商量着一半接到唐乐的电话,焦头烂额地开始着手收拾烂摊子,还要和大哥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想和木楚联系,询问一下具体原因,又觉得还没到时候。才把几件事理得差不多了,眼前这人就找上门来“酒后吐真言”,最后真言没吐成倒是险些把胆汁吐出来了……

      当真是有些无奈,而这种无奈,可以说是久违了却又熟悉着的。

      在顾深这种一根筋的人的生活中,本不应该有这种无奈。他应该自小好好学习做优秀学生和干部,按年龄升学,最后拿着文凭和积累的经验与知识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娶妻生子更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谁知道他为何认识了木楚,又为何执念于此难以释怀。

      木楚有木楚的好,谁都看得出的,那么张扬在人眼前,容不得谁忽视。洒脱不羁,风流恣肆,不说那一手哄人的好手段,单说脸和身材看起来便教人高兴。红尘里的玩家和看客都喜欢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有故事有刺激,有心跳的感觉,更有自己与他同样自由的错觉。可这不是适合顾深的生活方式,也不在顾深的审美范围之内,更别说那诸多好处,从没什么落到自己身上过。

      偏偏却就是看到他了,就是他了。

      唐乐打来电话时曾开他玩笑,说如果再年轻几岁仍有幻想,又不知道木楚的真面目的话,真想和木楚这样的痛痛快快地爱一场玩一场,受过伤之后找个像自己一样稳妥温柔的人结婚,就再完满不过了。

      顾深听得出这其中有点含糊的意思,也就纵容她说得过了分也没说什么来调侃回去。他心里清楚唐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清楚自己要什么,一向如此。要和自己结婚,是因为当初那通电话让她发觉自己是个适合的人选,她后来被木楚说动愿意放弃,却是因为忽然察觉她自己也有可能遇到一个相爱且合适的更佳人选。

      却没有人知道,他当初给她打那通电话时说的话,既是鼓励她,也是质问自己。

      ——想要安稳正常的生活,不代表就能得到,要经历什么困难,把自己打磨得足够坚强了才能在将来懂得珍惜。遇到一两个破坏了自己预定道路的人,如果不能改变他,又拿他没办法,那就只能改变自己,让自己不会再受到来自那些方面的伤害。

      唐乐做到了,她无视当初的流言蜚语走到如今。自己呢?根本逃不掉……因为那个不断破坏着自己预定道路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用一件又一件的事将自己的生活翻来覆去地颠倒着玩弄,自己却不仅不逃,反而始终趋向着那个人的方向在眺望。

      这种事情,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了。

      从十三岁到现在,十年的跨度已经越过,这种纠缠却仍然没有止息。

      虽然足够累了足够明确很多事情了却也没有办法和力气再去做多余的挣扎,就这样吧。如果他离开,就在他身边等他离开;如果他不离开……也不过是与之前同样的选择罢了,又能有什么区别。

      原来执着了这么久,真的没有区别。就像是无论对方的态度如何,都会像想把自己倒空一样去付出的话,那对方的真实也许真的没有必要弄个清楚。即便这样接近于另一种逃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顾深触了触杯子试探水温,一回头正看见刚才顺从地合上了眼的人正看着自己——“顾深,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要喝水吗,还要等一会儿。”很自然地便安抚他。

      “顾深,你信我吗?”木楚接着问。你刚才说信,可我宁愿你说不信,一点也不信。

      “当然信,”顾深叹口气,耐心地说。就像是陈述一个大家都知道的,重复了千百遍的事实,“当然信你,怎么可能不信。”

      木楚于是不再说话了,真的闭上眼睛,却觉得自己陷入了更深更深的海底,充满了不实感——我不信你现在说的话,只怕我肯为证明一切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你也不会相信我的。

      顾深将温度还有些烫的水放回去,站起来将窗帘略微拉开一点,让阳光躲躲闪闪地洒进来——我相信你当初说的话,真的相信,如果不能让自己相信的话,怎么样才能继续坚持着守在这里,就好像我们相爱一样。

      医院病房的上午,两个人一站一卧各有心事,但幸好所想的都与对方有关。阳光略有一些,就像那年那个男孩子笑得天真又狡黠,眉眼间闪动着一点点的兴味已足够耀眼;风略有一些,就像另一个人不做声息地拂过,便漫漫地穿透了悠长的时光再未真正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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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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