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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衣鬼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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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
花珏面露难色的揉揉自己的肚子,“这个鬼倒是有些不同寻常,竟能在我的血雾中熬那么久,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说罢,立刻盘腿而坐,从袖中取出一个通体古绿色的龟甲,闭上眼睛卜算了起来。
看呆了的花梨此刻满肚子的疑问,可看着卜算着的花珏自知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便就将视线投注在了地上那副美人皮上。
这副皮失去了鬼气的支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那张令人心驰神往的美人面,迅速爬满了蛆虫。
花梨有些疑惑,古籍记载的画皮鬼死后,画皮上的颜料会褪色,可眼前这具皮囊虽以腐烂,可却看不出半分要褪色的迹象,若没有那道从下巴到腰腹的裂缝,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死人尸体。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花梨看到了尸体领口处有一抹红色闪过,她下意识的脱离识海,浮尘化剑直直的刺向了那抹红色。
那红色被刺中后竟像是虫子一般疯狂的扭曲起来,其中散发而出的鬼气竟比先前画皮鬼的鬼气还要强盛。
花梨心中不详之感陡生,正要开口唤花珏,那虫子忽地停滞,随后像是入魔一般的强盛百倍,直至花梨拼尽全力也压制不住它的时候,轰然溃散,爆发出了如同血浆一般粘稠的鬼气,将始料未及的花梨花珏两人吞噬其中。
花珏大惊失色,连施两咒护住两人的心神,等眼前的鬼气消退,两人同时呆愣在了原地。
这里简直就像是个地狱,冲天的鬼气肆虐,脚底下是望不到边的血海,其间还翻涌着狰狞的死尸,彼岸花静静的长在血海之中,散发着不详的意味。
花梨愧疚难当,她强忍着泪水,“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花珏却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很快便就镇定了下来,她满脸无所谓的挥舞着浮尘,边催动龟甲继续先前的演算,边安慰花梨说:“人都会死的,早死晚死不过都是一个归宿,因果循环,不是你能随意改变的,事情来到了眼前,那就处理事情,小小年纪心里的包袱怎么这么重呢。”
“这可不利于修行哟。”
花梨擦擦泪,稳住了心神,挥舞浮尘开始跟随花珏一同稳定结界。
龟甲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花珏面色一凛,随后咬破指尖,以血画符催动龟甲,当接连不断的符咒没入龟甲之时,轰的一声炸裂开来,花珏看着眼前黑红交织的卦象满脸疑惑。
花梨小心的上前查看,却发现龟甲已经碎成了粉末被血海吞噬,花珏还在满脸莫名的看着卦象,神色算不上太好。
花梨有些紧张的询问,“女冠,卦象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是大了去了”,花珏满眼的震惊,“我这卦卜的是未来,卦象上显示我有一个死劫将至,却伴以红鸾星动之象。”
这是什么意思?
是死了才能爱,还是爱了就要死?
花珏满脸的莫名其妙,可现如今也没有别的龟甲可以让她再卜算一次了,她浮尘一甩,花梨便就化作了一缕青烟隐入额间。
“此地凶险之极,想来就是我的死劫之地,你魂魄虚弱就好好呆着别出来,若我有不测,百鬼录会保护你的。”
说罢,花珏身形一闪,额间血红的符笔出现,右手持笔左手浮尘化剑,脚尖轻点便就飞出十里开外。
识海内的花梨不敢多说话影响花珏,此刻也就只能盘地而坐,默默祈祷花珏可以平安。
此处血海蔓延无边,花珏飞出百里都没有看见尽头,只好就近找了一处彼岸花丛暂做休整。
此处鬼气蒸腾,必是会出强盛的鬼怪,只是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天子脚下,八岭坐镇,这个鬼王级别的鬼怪到底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还潜藏这么久?
花珏抠了抠脑袋,将本就散乱的发型扣的像一丛鸡窝。
她先前收服的画皮鬼是披着人皮混进青楼,大吃特吃之后,披上了花魁的皮囊,诱骗嫖客挖取心肝食用的,她偶然发现了青楼之中藏匿着的鬼气,细细探究后才发现了它的踪迹。
花珏想不明白为什么最为狡诈心狠的画皮鬼,会选择这样一个极为容易暴露的位置来大开杀戒,也不明白为什么它的体内会存在这样的一个鬼蜮,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一本荒谬的志怪小说。
现在被困在这个鬼蜮之中已然有了一炷香的时间,却连个鬼毛都没看见,尽对着这腥臭无比的血海发呆了。
花珏烦躁的不行,原地蹦跶了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是死劫,这地必是会有鬼王,这红鸾星动……
难道老天要她和鬼做夫妻?
花珏吓坏了她连连甩头,将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袋,这可真是折寿啊折寿。
不知是不是花珏闹腾的太欢,彼岸花下的血海忽地被搅动了起来,波涛汹涌的血海连带着肆虐的鬼气疯狂的翻涌,花珏一时不察被这凌厉的鬼气一扫,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女冠!”
花梨焦急的声音传来,花珏一摆手,表示自己问题不大,浮尘一扫她便腾空而起,找了个不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往自己的脑门上贴了个回复符。
“真是造孽啊,这么凶的鬼气,老子我今天算是真的要死在这了。”
花珏恨恨的咬着牙,紧盯着眼前血海深处的漩涡,她能感觉到,这滔天的鬼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老子今天就是死,也得咬下你一口皮来!”
花珏凌空飞起,无数的符咒轰然爆破凝聚在浮尘化剑之上,花梨身在识海都能感受到那汹涌的灵气,她的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她明白花珏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自己的第一位引领女冠难道下场如此的悲惨吗?
花珏拼尽全身的灵气挥出一剑,却只是令血海深处的动静凝滞片刻,很快,它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的越发迅速的涌动,不过须臾之间,它的全貌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竟然是一座恢弘无比青铜宫殿!
花珏呆住了,她看到自己倾尽全身所有的灵气化作的一剑,仅仅砍碎了青铜宫殿上的一处屋檐,并且那处破碎的屋檐还在快速的自我修复。
花珏平静了,她彻底的安息了。
她将自己躺平在了彼岸花丛之上,浮尘盘旋成一个圆覆盖在脸上,双手合十呢喃道:“求祖师奶奶保佑,留小辈一个全尸,尤其是小辈的脸,希望百年后还是如此的貌美如花。”
识海中的花梨:?
“女冠!快跑呀,您愣着干什么?”
“跑个大炊饼啊,你没看见我的全力一击只打碎了人家的屋檐么,算啦,生死各有命,我就随着天意安葬在此处了,你尽早去找下一任女冠吧,说不定还能早点得到赐福呢。”
“女冠!”
花梨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她恨不得直接冲出识海,可花珏却直接给她下了个定身咒,她此刻根本动弹不得。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青铜宫殿已然矗立在了血海中心,血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宫殿吞噬,原本饱含怨念的鬼气恭敬的匍匐在地,就连身为死物的彼岸花都畏惧的倒下,刹那间,唯一比较显眼的就是睡到在地的花珏了。
花珏此刻非常平静,甚至还有闲心和花梨讨论,自己一会是怎样的姿势被吞噬会比较优美,还嘱咐她不能将自己消极怠战的事情传扬出去,要说她英勇无畏的与鬼王大战三百回合,遗憾惜败于它之手,这才身陨魂消。
“如果有条件的话,给我塑个像呗,我想要金色的,比较富贵。”
花梨此刻已然泪流满脸,花珏说一句她就哭的越发惨烈,哭的花珏是头昏脑涨,她本想再劝劝花梨,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鬼气扑面而来。
花珏一僵,在这滔天的鬼气之中运气许久,这才有勇气扒拉开自己脸上的浮尘,可没想到鬼气入体导致躯体僵硬,扒拉了很久也没扒拉开,反而被一双冰冷刺骨的手指拿开了面上的浮尘。
红衣鬼王面上似是有些好奇,他细细打量了花珏,最后点了点她的眉心,“又是花氏的血脉。”
花珏却愣住了,她看着面前的美人面只觉得连怎么呼吸都要忘了。
乌发如瀑布一般垂在肩头,被冰冷的掌心梳理至一侧,一双绿眸仿若千百年前的古老翡翠般无波无澜,仿佛一切都可包容一切又都是过眼烟云,花珏陷进了这样的眼眸之中,等到再次清醒过来后,手中的瞬杀符咒已然被她掐决化作一束花丛,她微红着脸,颇有些羞涩,“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詹玉华浓,不知郎君有无婚否?”
花梨瞬间抓狂,现在是撩男人的场合吗!
她怎么也想不到先前还是生死诀别的场景,是怎么突然转换成了现在,花珏躺倒在地,手持一束花对着红衣鬼王大胆示爱的。
鬼王显然也对这样的发展感到了些许的迷惑,他唇角轻勾,指尖划过花珏的脸颊,“你不害怕我?”
“不怕!”
花珏的回复铿锵有力,“人都会死的,所以我不怕死,有一句老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咳咳咳,这老话也不是特别好,反正美人郎君我看上你了,你考虑考虑我呗。”
花珏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可这位身着华丽红衣的美人却似乎被她的莽撞取悦了,他情不自禁的轻声低笑,身后的青铜宫殿似乎也随着主人而微微颤动。
汹涌而来的鬼气逼得花珏又是吐出一口血。
“忘记你太弱了,失礼。”
美人指尖轻点,身后的青铜宫殿的一片瓦便就自动脱离,飞往了他指尖,心念一动,便就化作了一点光绿笼罩了花珏的全身。
“青铜宫殿,万鬼退却,有了它,你就不用害怕鬼气的侵蚀了。”
花珏试探着运了运气,却发现身体果然可以自由活动了,她当即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站起身来向着这位红衣美人行作揖礼,“感谢您的帮助,我看您面相五行调和,眉清目秀,山根丰隆,乃福寿双全之像,姻缘美满指日可待啊,您看看我怎么样……”
“女冠!注意言行!”
花梨在识海内吓得直跺脚,生怕这位来历不明的鬼王因为花珏的话而震怒,所幸,鬼王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摇摇头,“我是死物,是注定孤寂的。”
“生来万物,无论是人是鬼都有自己的因缘际会,哪来什么注定孤寂之说,美人郎君切莫自怨自艾。”
花珏撩了一把散乱的发丝当即便就单膝跪地,极为自来熟的捧住了那美人鬼煞的手,情真意切的讲起了肺腑之言。
“我是真心心悦你的。”
花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最终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妈妈咪呀,进来之前卫道女冠没告诉我老祖宗是女流氓啊!
红衣鬼王长睫轻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掌之上,忽地弯唇一笑,笑容光华灿烂犹如万花盛开。
“你们花氏的人都是这么有趣吗?”
花珏被美人一笑迷得神魂颠倒,听到这话只得挥笔绘制了一副清心咒拍到了自己的脑门上,这才捋直了舌头,“不不不,花氏的人无趣的很,十个人加起来都没我一个好玩,美人你玩我就好了……呃呃不对,是你跟我玩就好了。”
花梨真是彻底要疯了,她捂住脸颊情不自禁的插嘴说道:“女冠您能不能矜持一点?这要让卫道女冠知道了肯定要剥您一层皮。”
听到这话,花珏翻了个白眼,矜持有什么用,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使,再者说了,谁看见这张芙蓉面能无动于衷啊,反正自己不能。
花珏顶着一脑门黄符继续和美人搭话,“聊了这么久了,小道还不知道您的名字,请问您尊姓大名,年方几何,家住何处,有无兄弟姐妹?”
一连串的问题似是让美人有些无奈,他微笑的望向花珏,神态似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蹒跚孩童,“吾名赤华,大约活了几千年了,从出生起便就生活在这青铜宫殿之中,也没有兄弟姐妹。”
花梨一愣,活了几千年?怪不得鬼气如此蓬勃,就连那只是看一眼便就胆寒不止的青铜宫殿也能当作寻常屋舍使用,此鬼来历颇深断断不可小觑,花梨下意识便想要提醒花珏小心,可她的引领女冠听闻此言之后,却双眼冒金光的扑到了赤华身上。
“怎么活几千年皮肤还这么好的?”花珏大喜过望,“您能不能教教我?!”
听到如此莽撞的话语赤华却似乎并无半分动怒,倒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才开口说道:“此法并不适合你。”
“为什么?”
赤华沉吟片刻,“此法需在孩童年满三岁时剥皮取骨,将骨头埋在用巫力锻造的青铜宫殿之中被万鬼啃咬直至生出魂灵,再以千年鬼气为食才可凝结出躯体,虽可千年不朽万年不坏,可终究还是有些寂寞的,倒是不如像你一般,虽只有短短百年,却也活得自由自在。”
赤华白的像玉冷的像冰的面庞上多了几分寂寥,这点哀愁让他那张美人面越发的动人。
花珏的眸光闪了闪,她轻声问道:“你不可以出去吗?”
赤华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威严挺立的青铜宫殿,“我没有地方可去,时间的长河流淌不休,想要守护的故国亲人全部都被留在了过去,如此茫茫世界再没有我存在的意义了。”
“所言差矣!”
花珏用力握住赤华的手掌,“所谓心之安处即为家乡,万事万物都在随着时间诞生消亡,过去的终将过去,但未来仍旧存在,美人长辈,如若不知道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不如先跟着风离开。”
赤华一愣,“跟着风离开?”
“正是”,花珏认真点头,“遇事不决但问春风,风从哪个方向吹过就去那个方向呗。”
赤华一笑,“这说法倒是很有趣。”
花珏嘿嘿一笑,双手合十不停搓动,“美人前辈反正您这也吹不到什么风,不如就跟我走吧。”
察觉到美人询问的视线花珏脊背挺直,“我乃八岭山金字辈证道女冠,现以得到祖宗赐福可以下山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不日就要出发历练,不如您跟我一块去,咱们一块培养培养感情,万一情绪到了还能顺便成个婚,嘿嘿嘿。”
“女冠!!”
识海内的花梨简直快要被她的厚脸皮吓坏了,这可是活了上千年的极域鬼王,万一他要是一个不爽,砍她不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再者说了,这么流氓的话语他怎么可能答应。
“嗯。”赤华笑着点头,“听起来不错。”
花梨彻底傻了,啊啊啊你也吃错药了吗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