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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案牍缝补间,默契藏日常 ...

  •   风带着石榴花的甜香,溜进知味居的书房时,沈辞正用朱砂笔在北境地图上圈画。江沐坐在他对面的梨木椅上,手里捧着本《北境军语暗号大全》,指尖划过“三短一长为急报”的注解,眉头微微蹙着——这些弯弯绕绕的符号,比江南的曲牌还要难记。

      “这里不对。”沈辞忽然放下笔,俯身过来,指尖点在她摊开的书页上,“‘烽火连三夜’不是指敌军来犯,是说粮草快断了,得用‘北斗斜指西’回信号,才能让斥候明白要送粮草,而非增兵。”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墨香,拂过她的耳畔,江沐的耳尖腾地红了,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却被他按住肩膀:“别动,再看这个——‘鹰落南山’,你上次说指的是蛮族首领在山南扎营,其实不对,是说他们的细作混进了咱们的运粮队,得立刻换暗号,不然会被截获。”

      江沐的指尖捏着书页的边角,听着他低沉的讲解,心里忽然有些发慌。这些暗号背后,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却讲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昨日的天气。她抬头看他,见他下颌线绷得紧,眼神专注地落在书页上,忽然想起他手臂上那道弯刀留下的疤——想必就是在某次没破译对暗号时留下的。

      “怎么了?”沈辞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她,眼底带着点疑惑。

      “没什么。”江沐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就是觉得……你们在北境,真难。”

      沈辞笑了笑,指尖在书页上敲了敲:“习惯了就好。刚开始我也记不住,被斥候营的老兵骂了三回,后来把暗号编成口诀,记起来就快了。比如这个‘狼嚎三声’,你记成‘三碗不过岗’,就知道是让队伍在前三里处扎营休整,别往前赶。”

      江沐被他逗笑了,眼角的梨涡盛着光:“哪有这么记的?亏你想得出来。”

      “管用就行。”沈辞看着她笑,眼底的冷意一点点化开,像初春解冻的河,“来,我考你一个——‘蝉鸣到五更’是什么意思?”

      江沐抿着唇想了想,指尖在书页上划着:“是说……细作在五更时会传递消息?”

      “差不多。”沈辞点头,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敲,“更准确地说,是细作会在五更天用信鸽传密信,得提前在鸽笼旁布下人手。”他顿了顿,看着她泛红的手背,忽然收回手,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鸽子,“你看,这鸽子翅膀上画三道杠,就是‘蝉鸣到五更’的标记,以后见着这样的信鸽,就得小心。”

      江沐看着那只丑鸽子,忍不住笑出声:“沈公子画功,真是……别具一格。”

      “能认出来就行。”沈辞也不恼,把纸推给她,“拿着,贴在书里当书签,总比死记硬背强。”

      江沐拿起那张纸,小心地夹进书页里,指尖触到他残留的笔锋,心里暖烘烘的。她忽然觉得,这些冰冷的暗号,因为他的讲解,竟也多了些温度。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影。江沐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件玄色的战衣,针脚在破口处穿梭。这是沈辞在北境穿的旧衣,袖口被刀剑划了道长长的口子,边缘还沾着些洗不掉的暗红——她知道,那是血。

      “这里得用双线缝,不然下次穿还会破。”沈辞端着两碗绿豆汤走过来,放在石桌上,看着她缝补的样子,忽然开口。

      江沐抬头看他,手里的针顿了顿:“你还懂这个?”

      “在北境,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缝,总不能指望军需官天天给你送新的。”沈辞在她对面坐下,拿起另一碗绿豆汤,吹了吹,“我第一次缝补,把袖子缝成了疙瘩,被沈砚叔笑了半个月。”

      江沐想象着他笨手笨脚缝衣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你教教我,怎么缝才结实。”

      沈辞放下碗,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温热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他拿起她手里的针线,指尖带着薄茧,却异常灵活:“你看,从破口的反面起针,线要拉得紧些,每一针都要压住前面的线脚,像这样……”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带着她一起缝。阳光透过葡萄叶落在他的发间,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绿豆汤的清甜,让人心里发安。

      “好了。”他松开手,看着补好的袖口,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破过的痕迹,“比我缝得好多了。”

      江沐的脸颊红了,把战衣叠起来,放进带来的锦盒里:“等过几日,我给你做件新的吧,用北境的胡麻织的布,耐磨。”

      “不用麻烦了。”沈辞摇头,“这件挺好,穿惯了。”

      “那怎么行?”江沐抬头看他,眼神认真,“你以后还要用它……不是,你以后不用再上战场了,可也得有件像样的衣服。”

      沈辞看着她眼里的关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好,听你的。”

      他拿起绿豆汤,递到她手里:“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江沐接过碗,小口地喝着。绿豆汤熬得糯糯的,带着点冰糖的甜,像他此刻的语气。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北境的烽火,只有他教她识暗号,她为他缝补衣,像寻常人家的夫妻,把日子过成了柴米油盐的模样。

      傍晚的书房里,烛火摇曳。沈辞坐在案前,整理着魏庸党羽的余孽名单,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江沐坐在旁边的小凳上,帮他把抄好的账册分类整理,指尖拂过“西市布庄王掌柜,贪墨军布十匹”的字样,眉头微微蹙着。

      “这些人,都要抓起来吗?”她轻声问,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不一定。”沈辞头也没抬,笔尖在“王掌柜”的名字上圈了个圈,“此人虽贪墨,却曾在五年前帮过沈砚叔藏过一批北境的伤药,算是有恩。给他个教训,让他把贪墨的布还回来就行,不必深究。”

      江沐点点头,把账册放在“从轻发落”的那堆里:“你倒分得清。”

      “不是分得清,是知道哪些人可留,哪些人必须除。”沈辞放下笔,揉了揉眉心,“魏庸虽倒,可他的余党像附骨之疽,若赶尽杀绝,反而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不如留几个活口,让他们知道,只要肯悔改,就能有条活路。”

      江沐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忽然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揉太阳穴。她的指尖很软,力道适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沈辞愣了一下,身体瞬间僵住,随即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她按揉。“你怎么还会这个?”

      “在江南时,母亲常头疼,我跟着学的。”江沐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舒服吗?”

      “嗯。”沈辞的声音有些沙哑,闭上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心里的疲惫仿佛都被揉散了,“比药铺的老大夫按得好。”

      江沐笑了,指尖继续往下,按揉着他的肩颈:“你总低着头看卷宗,这里肯定酸。”

      “是有点。”沈辞的声音里带着点喟叹,“以前在北境,行军时靠在马背上就能睡,现在倒娇气了,坐久了就腰酸背痛。”

      江沐的指尖顿了顿,想起他在北境的日子,风餐露宿,枕戈待旦,心里忽然有些疼。“以后别这么拼了,账册我帮你整理,你歇歇。”

      “快好了。”沈辞睁开眼,看着案上的名单,“再把这几个漏网之鱼标出来,就可以给江将军送去了。”他顿了顿,抓住她按揉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别累着,坐下歇会儿。”

      江沐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抽回手,坐在小凳上,心跳得像擂鼓。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账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嘴角的笑意,心里甜丝丝的。

      烛火继续摇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幅温馨的画。

      夜深了,知味居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和风吹过翠竹的声响。江沐该回将军府了,沈辞送她到巷口,手里提着盏灯笼,暖黄的光晕照亮了脚下的路。

      “明日我不去将军府了,秦忠说查到魏庸的一个旧部躲在城外的破庙里,我得去看看。”沈辞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江沐的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他:“危险吗?”

      “没事,就是去摸摸情况,秦忠会带好手跟着。”沈辞笑了笑,想让她安心,“最多两日就回来,回来再教你识新的暗号。”

      江沐点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他:“这里面是些伤药,还有几块桂花糕,你带着。”

      沈辞接过布包,入手温热,心里像揣了个小暖炉。“好。”

      他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只展翅的鹰,是用北境的枣木刻的。“这个给你。”

      “这是……”江沐接过木牌,指尖拂过鹰的翅膀,触感光滑。

      “是北境斥候营的信物,”沈辞的声音很轻,“若遇到危险,拿着它去西市的‘老刀铺’,铺子里的掌柜会派人保护你。”

      江沐的眼眶忽然有些热,握紧了木牌:“我不会遇到危险的,你自己小心。”

      “嗯。”沈辞点头,抬手想帮她理一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又觉得不妥,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最终还是放下了,“快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江沐“嗯”了一声,转身往将军府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他,见他还站在巷口,灯笼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她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转身回院。

      沈辞回到书房,把江沐缝补的战衣放在案上,又打开她给的布包,拿出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带着她的味道,让他紧绷的心弦放松了许多。

      他拿起那块鹰形木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觉得,有了牵挂,连赴险都多了几分底气。

      接下来的两日,江沐在将军府里,总觉得心神不宁。她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那本《北境军语暗号大全》,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总不由自主地望向巷口的方向。

      “小姐,您都看这棵树看了一上午了。”青禾端着点心进来,笑着打趣,“沈公子说了最多两日就回来,您急什么?”

      江沐嗔了她一眼:“谁急了?我就是……担心他的账册还没整理完。”

      青禾笑着摇头:“您就嘴硬吧。刚才周猛大哥来说,沈公子已经回来了,正在前院跟将军说话呢。”

      江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猛地站起身,差点碰倒了手边的茶杯:“真的?”

      “真的。”青禾点头,看着她急急忙忙往外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小姐,您慢点,当心摔着!”

      江沐跑到前院时,正看见沈辞和江慎站在石榴树下说话。他穿着件新的玄色常服,是她前几日给他做的,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脸上带着点疲惫,却精神很好,看到她跑过来,眼底瞬间漾起笑意。

      “你回来了。”江沐走到他面前,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嗯,回来了。”沈辞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递给她,“在破庙里捡到的,看着像江南的样式,给你玩。”

      江沐接过香囊,见上面绣着朵小小的兰草,针脚细密,确实是江南的手艺。她放在鼻尖闻了闻,带着点淡淡的草药香,想必是那个魏庸旧部的家眷绣的。

      “挺好看的。”她把香囊放进袖袋里,抬头看他,“事情办得顺利吗?”

      “嗯,那家伙吓破了胆,一见到我们就全招了,还供出了几个藏在禁军里的同党。”沈辞笑了笑,语气轻松,却没说他们在破庙里遇到了埋伏,秦忠为了护他,胳膊上挨了一刀。

      江慎看着他们,嘴角的笑意藏不住:“阿辞刚回来,还没歇着,阿沐,你带他去后院歇歇,我让人备些酒菜,晚上咱们好好聊聊。”

      “好。”江沐点头,拉着沈辞往后院走。

      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江沐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薄茧,和他手心的温度,心里忽然觉得,只要他在身边,再大的风雨都不怕。

      沈辞看着她的侧脸,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忽然觉得,这柴米油盐的日常,这藏在案牍缝补间的默契,才是他想要的安稳。

      魏庸的余党还没清完,北境的蛮族还在蠢蠢欲动,前路依旧凶险。可他不怕了,因为他知道,有她在,有这份默契在,他就能一往无前。

      晚饭时,江慎喝了些酒,话也多了起来。他看着沈辞,又看看江沐,忽然开口:“阿辞,你祖父和我是故交,你这孩子,我看着也顺眼。等沈家的冤屈彻底平反了,我就向你叔父提亲,把阿沐许配给你,你看如何?”

      沈辞手里的酒杯顿了顿,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和狂喜。江沐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低下头,指尖紧紧攥着帕子,心跳得像要炸开。

      “将军……”沈辞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激动,“晚辈……晚辈求之不得。”

      江慎笑了,端起酒杯:“好!那这杯酒,就当是咱们提前喝的喜酒!”

      沈辞连忙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暖了心,让他眼眶都有些发热。

      江沐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脸上红得像晚霞,心里却甜丝丝的。她偷偷抬眼看沈辞,见他也在看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让她连忙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房间,照亮了桌上的酒杯,也照亮了两人心里的期许。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柴米油盐的默契里,在这彼此的牵挂里,正慢慢走向圆满。

      而天牢深处的魏庸,还在磨着那把骨头刀,眼神里的疯狂越来越盛。他不知道沈辞和江沐的约定,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三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他的反扑,也即将开始。

      长安的夏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可沈辞和江沐知道,只要他们携手并肩,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因为他们的默契,早已融入柴米油盐,刻进彼此的生命里,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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