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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江舟泛羽 ...

  •   沈云黛看向正忙着和李颂安拌嘴的萧瑛,抿嘴一笑:“她啊,自小爱跟着她的太子哥哥,这才跟我们熟了,昭昭爱捉弄她,她又爱跟着我们玩,吃几次亏就不对付了,不过昭昭心里有数不会过分,所以太子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听罢,江稚鱼看向眼前。
      只见李颂安笑着瞥一眼萧瑛,嘴里打趣她只知道吃喝玩乐,萧瑛忿忿不平,与她拌嘴打闹,还时不时向沈云黛告状,一副天真骄纵模样。
      屋外,正大雪纷飞,屋内几人围坐一起,喝茶吃果,笑语闲谈,好不惬意。
      四人兴至,忘却了时间。
      直到有宫女敲响了门,几人才回过神,走到酒楼外,发觉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
      几人互相道别,马车一个个驶去。
      江稚鱼留在原地等着萧钰来接,她裹着柔粉的毛袄,厚厚地围着脖子,只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
      眼前漫天飞雪,她望着出神。
      “下雪了。”
      说着,她伸手去摸雪。
      自小在南方长大,她还从未见过雪,这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不由雀跃。
      忽然远处马车逐渐驶来,缓缓停在身前。
      她收回手,雪落在发髻。
      马车上,一把油伞撑开,雪色的毛领大袍落入眼前,江稚鱼看向伞下的翩翩公子。
      他走下马车,缓缓而来,撑伞替她遮住飘雪,嘴角勾着一丝淡笑:“回宫吧。”
      银色在睫羽消融,江稚鱼对着萧钰粲然一笑,伸手拉住他手:“好。”
      宫中灯笼满挂,过节的气氛热闹非凡。
      江稚鱼同他吃过晚膳,嘉赏了下人,最后一同坐在围炉旁听雪。
      “萧钰,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总要我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为什么?”萧钰浅浅笑着,目光落在她身上。
      江稚鱼摸着手里的木雕,望向桌上的凤梨酥。
      凤梨酥太甜,萧钰从前不让她多吃,后来关在大牢,萧钰想方设法,替她送来凤梨酥,如今一切安定,兜兜转转,眼前还是那凤梨酥。
      就像她与萧钰之间的感情,你瞒我瞒,起起伏伏,到最后想要的,还是留在彼此身边。
      而曾经的不信任,欺骗,谎言,也早在这一件件生死之间,烟消云散。
      江稚鱼抿嘴一笑,带着释然与缱绻望向身旁的萧钰:“生死无常,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便是最好的选择,我希望上天能一直眷顾我们,让我们长长久久地相伴下去。”
      望进他眼中的深情,江稚鱼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她伸手抱住他。
      “萧钰再等等我 。”
      这一次,她决定好了。
      萧钰的呼吸一滞。
      院子里,雪落在松枝,脚步踩在雪地吱呀吱呀地响。
      烛火跳动,印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炙热的心跳第一次,同频共振,靠得如此近。
      “我会等你,江儿,我早已等你很久了。”
      …
      一年又一年,冬去春来。
      新年过去,边疆仍旧战乱,几次告急,朝中愈发紧张,礼王与太子的争夺更加频繁,更加恶劣。
      疫情后的京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江稚鱼一如往常出宫诊治,马车行过喧闹的市集,她无意间掀帘望去,目光猛地一怔,定在一个熟悉的背影上。
      那人一身青衫,身姿挺拔,正俯身在一个书画摊前。
      “停车!”
      江稚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快停车!”
      马车急忙停下,江稚鱼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马车上跑下,她脑子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完全没有往日的从容,一路狂奔冲到那人身后又倏然停下,小心翼翼,哽咽着唤了一声:
      “…停舟哥哥?”
      男子身形一顿,猛然回头,在看清是她的那刻,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小鱼?!”
      一瞬间,江稚鱼泪如珠断,不管不顾地扑进男子的怀中,像是倦鸟归巢,她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怀抱。
      停舟,停舟,她这条小鱼终于游回了小舟身边。
      “是我…是我…停舟哥哥,我好想你…”
      街道人来人往,好奇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但他们全然不顾,只将这个失而复得的怀抱抱得更紧,抱得很深,好让那些日日夜夜思念被此刻的相拥磨平。
      因为这世间再没有比他们更奇妙的关系了。
      他是她的义兄,是“夫君”,是穿到古代第一个见到的人,他护她,教她,他们相依为命,他更是唯一证明她是现代人的存在,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名字,都是她奢望和思念的现代社会啊!
      …
      两人寻了处安静的茶肆雅间。
      “爷爷身体不好,只能由我来寻你,这一路上我也听了不少关于你的故事。”季停舟为她斟茶,目光温和地打量,“大家都说京中有位神女,救了皇后,又平了瘟疫,很是了不得,我的小鱼,真的长大了,成了一个能撑起一片天的人物。”
      季停舟的语气带着骄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他们真的分离了好久好久,久到关于她的故事,他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
      江稚鱼听罢迫不及待将这些事情与他细细道来。
      季停舟静静听着,直到她话音落下,才深深道:“太子殿下,待你好吗?”
      两人四目相对,他看着她,千山万水,重重过,经历无数个白天黑夜来到她身边,他只想知道。
      “你过得好不好?”
      江稚鱼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们都记得,当年红衣喜宴,萧钰前来抢婚,自此天各一方,音信全无。
      “他待我…” 她下意识地想说出“很好”,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面对季停舟,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季停舟是哥哥,是可以托付可以信任的人,她也曾爱慕过依赖过,甚至差点要结为夫妻,如今她又与萧钰日夜相伴,经历种种,好不容易决定要放下过往,留在他身边。
      没想到季停舟出现了。
      而她与季停舟的重逢像是在警醒自己,她与萧钰之间始终隔着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
      江稚鱼的愣神和迟疑落入季停舟眼中。
      他眸色微深,也不再追问,只将她喜欢吃的凤梨酥推到她面前:“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这,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
      …
      带着一丝纷乱的心绪回到东宫,江稚鱼还未定神,便看见下人行色匆匆,青萝见她回来赶忙上前:“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太子殿下今日在围场险些受伤…”
      还没等青萝的话说完,江稚鱼脸色一白想也不想便朝丽正殿跑去。
      刚到廊下,殿内顾思衡压着怒气的声音便隐约传出:“萧玹也太无法无天!居然在围场上动手脚,若非殿下警觉,今日便要被一箭射中了……”
      “思衡。”萧钰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漠然,“够了。”
      江稚鱼站在门外,听到他差点遇险,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双脚冰冷。
      又是萧玹!
      他怎么如此丧心病狂,想杀她还不够,还要置亲兄于死地吗?
      “谁在外面?”萧钰警觉地喝声传来。
      江稚鱼一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只见门猛然被拉开,顾思衡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随即对萧钰使了个眼色,然后默默退下。
      萧钰看着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眼中翻涌着愤怒的江稚鱼,警惕的目光不由柔和了下来,伸手将她拉进殿内。
      “你都听到了?”他问。
      “我听到了。”江稚鱼本想忍下,但怎么也忍不下,她抬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心疼,“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为什么总想置你于死地,你是他亲哥哥,他为什么要把你当作仇人对待,先后明明是自尽的,是圣人刻意隐瞒世人的,不是你不让他去见先后,他为什么要将一切怪罪到你的头上?”
      江稚鱼气得开始胡乱说,明知为何,知道萧玹也有可怜之处,但此刻对萧钰的心疼让她一时间忍不住迁怒萧玹。
      然而听到江稚鱼的话,萧钰瞳孔猛地一缩:“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我为裴皇后治病的时候,她告诉我的,萧钰,别为难她,她过得不如意,她和你一样知道一切,一个人承受着这些,承受先后的死带来的伤痛,先后故去时…你亲眼见到了对吗?圣人隐瞒一切,让你一个人承受着母亲去世的创伤,忍受着亲弟弟的怨恨,看着皇位上那人的虚伪残忍。”
      江稚鱼伸手拉住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萧钰,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很累?”
      萧钰心中一颤,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愤懑不平,为他埋怨,为他难过的少女,心中那最坚硬冰封的一角,仿佛被一股暖流击中,轰然间融化。
      原来,这世上会有一个人,明白他的伤痛,为他感到委屈。
      萧钰伸手,深深将她拥入怀,嘴角是酸涩又满足的:“只要有你知道,有你在乎我,就够了。”
      “我在乎,我当然在乎!”江稚鱼眼眶红红,如今她知道了一切,便让她格外地理解萧钰,甚至是为他喊冤“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是你弟弟,如果他知道这一切,至少他不会这么为难你。”
      萧钰没有马上回答,他松开怀抱将她拉着坐下,这是第一次,他可以向旁人揭开那血淋淋的伤疤,不用独自忍受痛苦与煎熬。
      “瞒着他,原因有二。”
      “一,圣人不能让天下人知道,他的结发妻子,母仪天下的皇后,是自戕而亡。这是皇室的丑闻,所以我要与他一同隐瞒。”
      “其二,”他顿了顿,目光有些恍惚,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很是怀念和惆怅,“是为了保护他。”
      “保护他?”江稚鱼不解。
      “是。”萧钰轻轻一笑,并没有什么温度,仿佛只是为了缓和心底溢出的遗憾。
      “在他心里,父皇与母后,或许不相爱,但至少相敬如宾,维持着帝后应有的体面。但他不会知道,其实他们也曾恩爱,也曾煮茶听雪,许诺一生一世,他也不会知道,登上皇位后他们到底经历过多少猜忌,疏离,乃至怨恨才变成后来那副面目全非的模样,他更会不知道母后是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耗尽了所有生机,才选择自戕。”
      “母后她,真的已经很累了。”
      在四岁前,萧钰还不是太子,圣人也不是圣人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也像平常人家一般守岁过年,其乐融融,直到父亲登基,那些美好的回忆逐渐消逝,代替而来的是步步为营,尔虞我诈,分崩离析。
      萧钰将目光看向江稚鱼,眼中是隐忍的痛楚:“让他怀着对父母的美好想象,让他只恨我一个人,让他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恨,也好过让他知道兰因絮果的真相。至少这样在他心中的父母,还不算太糟糕,而母后,也只是病故了而已。”
      兰因絮果……
      看着萧钰将所有真相与痛苦一肩扛下,承受着丧母之痛,忍受着父皇的虚伪,弟弟刻骨的仇恨,还要默默保护他,江稚鱼就心疼得揪在一起。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萧钰的手,声音不免哽咽:“萧钰,你不该一个人承受这些。”
      江稚鱼的手心很温,很坚定,仿佛看透了他不安破碎的内心。
      萧钰感受着那温度,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如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现在有你,我可以忍受所有,江儿,留下,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没有她,他要如何度过如此痛苦又漫长的余生?
      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相依相靠。
      窗外,夜色渐浓,新的风暴,已在暗处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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