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泛羽》一江乍而

62、江舟泛羽

　　“凭什么把我们抓起来！放我们出去！”
　　“我们没病，我们不去！”
　　面对隔离关押，众人显得格外恐慌。
　　士兵一边镇压，一边想将每个人推进疫区，只见疫区内正在用石灰画线严格区分，但此举引发了民众更大的反抗。
　　“我孩子只是发烧了，不是瘟疫！你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阿娘！阿娘！我害怕！我不要和阿娘分开！”
　　“我们不去！放我们回家！”
　　江稚鱼眼看大家的情绪如此激动便站出来解释：“各位！请相信我们！分区隔离是为了让病情得以控制，观察几日没有任何情况一定会放各位出去的，请大家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解决这次瘟疫，还大家一个安宁！”
　　“骗子！那些得病的人都死了！你们根本救不了我们，你们是想将我们关起来毒死！你们看，看这些士兵他们在撒毒药！”
　　有人指着那些撒石灰的士兵，空气中刺鼻的味道令百姓们感到畏惧。
　　“我不能死在这，我家里还有人，他们还等着我回去…我不能死在这！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渐渐地，人群开始不受控。
　　一个地痞趁乱捡起地上石子扔向江稚鱼，张将军见状及时挡下，眼中露出凶色：“将人压下！”
　　士兵立刻武力镇压，但此刻民众的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见不得他们的压迫。
　　“你们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杀了我们！”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回家！”
　　“我们不要死！”
　　流民与百姓情绪瞬间爆发，他们推翻隔离栅栏，朝着江稚鱼的方向挤来。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面对他们的愤怒和恐惧，哪怕江稚鱼有再多再正确的医学知识也无法平息他们的情绪，她的一切在无知与生死面前都太苍白了。
　　张将军将她挡在身后，面色凝重：“江医官，恐怕要生大乱了。”
　　场面即将要演变成暴乱，士兵们刀剑出鞘，情势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外围传来清亮尖脆的喝声：“嘉玉公主到——！”
　　众人回头，只见嘉玉公主身着华服，仪态威严尊贵，在侍从宫女的拥簇下缓步而来。
　　“公主？公主怎么会来？”
　　“这么危险的地方，公主居然会来？”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萧瑛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江稚鱼身边微微颔首，然后转身面向骚动的人群。
　　“吾乃嘉玉公主！”她伸手指向江稚鱼，“这位女医官绝不是什么骗子，她乃是救治皇后娘娘的神医！是她将皇后娘娘从鬼门关救回来！她的医术，连圣人与太医署都信服，圣人忧心子民，不愿你们受此苦难，特派她前来救治万民！圣人没有放弃你们！更不会毒杀你们！圣人是来救你们的！江医官是来救你们的！”
　　江稚鱼怔怔望着她背影，往日总是任性又骄纵的公主，今日竟是如此的坚毅可靠，仿佛一瞬间她已褪去那份稚嫩天真，同时心中又万分感激，她竟愿意前来相助。
　　说罢，萧瑛再指向远处的粥棚：“太子殿下同样忧心，早已求圣人下旨，设置了粥棚，病房，全力保障众人的温饱与安全，天家绝不会放弃你们！放弃自己的子民！”
　　“但！”萧瑛话音一转，目光凌厉地扫过带头闹事之人。
　　“若有人借机生事，阻碍救治，那便视同谋逆…”她猛然抽出张将军佩剑，挥刀向前剑指那人：“吾必立斩不赦！”
　　一瞬间，江稚鱼恍惚想起她第一次见萧瑛，她也是这样毅然无畏地拔出剑，挥刀向众人，今时今日，她再一次拔刀，却是为了帮她破局。
　　事到如今，她还畏惧什么？
　　江稚鱼握紧双拳，从保护自己的人群中走出，面对大家的不信任，公主的恩威并施已经能击溃不少人的防线，但这不够…
　　她看向疫区，目光坚毅，最终在众人惊诧中，走向那片被层层封锁的疫区。
　　“江医官！”
　　身后将军急呼。
　　众人目光紧紧跟随她。
　　人群为她开出一条道路，注视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踏进危机四伏的疫区。
　　最终江稚鱼突破防线，进入疫区，她回首望向满是恐惧和不安的人群，这些人并不是刁民并不是恶人，他们只是害怕，害怕未知的一切，害怕与亲人分别，害怕被抛弃的感觉，害怕死。
　　所以她不能站在高位漠视他们的情感，她要和他们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江稚鱼举起自己手中的青鹤玉佩，向着所有人高喊：“此乃太子玉佩，见玉佩如见太子！今日我江稚鱼奉旨前来，是为救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我知你们心中担忧与害怕，即日起，我与你们一体共生死，瘟疫不平息，我绝不踏出疫区半步！”
　　四下震惊，寒风凛冽，吹起少女洁白的衣袂，眼中的坚决。
　　不少人愣神，四目相对，开始有些动摇。
　　哪怕知道江稚鱼是个多么离经叛道，多么不惧生死之人，萧瑛还是会被她刚才的行为惊到。
　　江稚鱼，你果真是与众不同的。
　　萧瑛轻笑，迈开步伐，在侍从宫女惊骇的目光下向着江稚鱼而去。
　　“公主！危险！”
　　“公主不能进去！”
　　宫女伸手阻拦，士兵惊慌，萧瑛脚步不停，她远远望着江稚鱼，一步步向前，众人一步步退后，不顾阻拦踏进疫区。
　　她来到江稚鱼身边，两人相视坚定了对方的信念，萧瑛拉起她的手面朝大家：“今日，本公主便与江医官一同在此！她敢进，本公主也敢！她愿与诸位共生死，本宫愿意舍命信她，尔等还有何惧！”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这两位女子。
　　白衣华服，二人瘦小的身躯，坚定不移地站在疫区中，肩并肩，手拉手，不惧不畏，仿佛神明降临，为诸位带来救赎的光明。
　　众人心中无不震撼。
　　有人开始相信了：“公主说她能救我们，那一定能救我们，而且圣人派来的一定是最厉害的医者…”
　　“是啊，天下最厉害的大夫都在皇宫里了，这位女大夫能救得了皇后娘娘，那一定能救得了我们。”
　　“公主都来了，都进疫区了，说明圣人没有放弃我们！”
　　“对！天家没有放弃我们！”
　　“那位女医者是圣人派来的！她有太子的玉佩，公主相信她，她一定能救我们！她说会与我们共生死！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不会死的！”
　　之前扔石子的地痞还是心有怀疑：“可是…仅她一人如何救我们所有人，这里多得是大夫，他们怎么不进去？”
　　这时，那些一直坚守在疫区的医者们见到了外面的吵闹，见到了江稚鱼与公主的勇气，他们彼此对视无需言语，默契地从病房中走了出来。
　　疫区外，众人只见那一间间病房内走出了许多身着白色防护服的医者，他们站在她们身后，没有一句话，就是这样默默站在那里，无声地告诉大家。
　　生死之际，最不会放弃他们的，就是医者。
　　他们一直在拼命地救人。
　　一直在与死神较量。
　　医者，站在他们身前，站在他们与死之间。
　　只见有个女子走了出来，从人群中走出来，她一步步走向疫区，脸上有犹豫有害怕，也有期望与信任。
　　江稚鱼伸出手了，萧瑛也伸出了手。
　　女子的脚步变得坚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她也伸出手，握住了她们。
　　“我相信你们。”
　　寒风吹散乌云，露出一丝曙光。
　　江稚鱼带着女子转身走进疫区，身后人群骚动，又有人走了出来，追随她们的脚步，很快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一排排，一群群，走入了疫区。
　　或许他们还是不安的，还是害怕的，还是不信任的，但他们却有一丝希望。
　　愿意跟随前方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
　　随着人群逐渐进入，外面的士兵将栅栏一排排围起，最后完全封住出口，重兵把守。
　　萧瑛则站在疫区外，看着人群被送入各个房内，有个孩童因为害怕哭泣，江稚鱼走了过去，蹲下身将她抱起，人潮涌动，她弯起的眉眼，在压抑的气氛中带来一丝温暖。
　　“果儿，留下我们的人，一切听从江医官的安排，她的命令便是本公主的命令。”
　　“是，公主。”
　　萧瑛回头，江稚鱼也恰好看来，两人什么也没说，她抱着孩童朝她微微屈膝，像是跟她道一句谢。
　　她扬起嘴角，转身离开，坐上回宫的马车。
　　马车行驶，她掀开帷裳，疫区在眼前逐渐远去，萧瑛喃喃：“江稚鱼，救我母后的恩情，我还给你了。”
　　天空散去的云朵再次聚集，似乎预示了之后的路并不平坦，萧瑛望着天，渐渐放下帷裳。
　　“希望你能顺利。”
　　…
　　疫区内，有士兵帮忙，病患分区很快就落实下去，江稚鱼也根据各区情况与张太医一同商量医者如何分配，这边还在商量，那边突发情况，有人跑出来大喊：“快来人啊！有人不行了！”
　　人群煽动，不少人想凑过来看情况，可如此一来分区不就乱了，此时正是立威之时，江稚鱼当机立断：“张将军！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吗！”
　　张将军即刻高喝：“所有人不得擅离职守！违者军规处置！”
　　只见士兵即刻拦下看热闹的人，将其送回病房。
　　这边江稚鱼也立刻对各位医者道：“各位要记住，不可随意人员流动，各区自有各区的救治人员，你们如果乱了，这些病人会更乱，切记救人的同时也要给予他们安抚。”
　　各位医者点头，看热闹的人也被压下。
　　“张太医，分配人员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比我更了解这些医者，我先去救人。”
　　说罢，江稚鱼便带着人急急跑向那边病房。
　　一进到病房，那人便领着她前去，只见角落里，有位男子呕吐不止，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