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茶影重重（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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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为什么…想要看她的过去呢？”荣兰微笑着问道，伸出一手，茶森蹦跶到其掌上，然后她在抬手将她放置在了石桌上。
为什么？这个问题茶森自己也没有细究过，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大概就是……“我很好奇。”巴掌不到的女孩儿歪着头，看着对面的男子，坦坦然然。
“那你在好奇什么？”
“好奇她过去是个怎样的人啊。”
“她过去是个怎样的人又与你何干？”
荣兰的话让茶森一噎，对了，她只是为了报恩而呆在那儿的，那么只要报完恩便无事了，可她为什么又那么在意她的过去？
与她并不相干的人类、以后不会相见的人、总会死去的人类，这都关她什么事儿？
她漫长的日子里，唯一的职责，应是守护这颗古树了呀。
是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有了莫名的期待、好奇。
“不可以看么？”她一双肉肉的小手抓住他的一只手指，浅绿色的大眼水漉漉的。
他用指腹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说了些什么，却是无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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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森呢？”
回到家中阿菇没有瞧见平时热爱闹腾的小人儿一时诧异，脱口就问了句。
阿黄自动忽略她的问话，只围着她转啊转，更准确的一点是为了她手中的肉；而黑猫则是在院子中晒着太阳，听到问题也只是抖了抖耳朵，摇了摇尾巴；那只鸟更是飞到了屋顶正和别的鸟儿谈着情说着爱。
阿菇抿了抿唇，一想到茶森是个会说话的，应该迷不了路，这附近也没什么危险……
大概，是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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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中央，灰色的石桌上，小小的森林妖精，此时此刻浅绿色的双眼噙满了泪珠儿。
[十二]
她自年幼便是极聪慧的，家里请来的先生们都是因为“无可再教”而辞去了先生一职，那个时候起，她的聪慧的名头已传遍大江南北。
她的娘亲是当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爹爹是当今宰相的疼爱的嫡子，家境富庶。
人们都说她仿佛得了老天爷的宠爱，尽享一生。
十三岁她习得一身本领，随母出征。这一战，便是一战成名。自此之后，举国上下乃至蛮夷之族，孰不知她的名字？
她叫李之忠，那个国的少年将军，一身傲气。
十八岁得胜归朝，被赏了黄金万两豪邸一座，人们对于她的爱更胜。大概也是因为那样，她的心骄纵的不得了，当圣上想要与她赐婚的时候，她就在那庙堂之上毫不留情的驳回了。
因为她不曾见过那个人，因为她喜欢上了另一个。
这是复杂又简单的恋情。
龙颜大怒，削她职位，剥其宅邸，并命令爹娘禁足她三个月。
那个时候吵着闹着要他们放她自由，她不要和什么劳什子的长皇孙结亲，她宁愿放弃所有去和喜欢的人远走高飞。为此，娘亲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让她半个月下不了床。但她仍想逃离一个月后的婚礼，所以她开始忍着，心里谋划着怎样逃掉一个月后的婚礼。
可到底还是被精明的娘亲发现了苗头，叫人绑了她所喜欢的人，然后对她说，“你若是敢逃，就别想在见他。”
私下里，爹爹又拉着她的手说，“你莫在气你娘亲了，好孩子听你娘的话，娶了那长皇孙才是正策！你喜欢的那个等日后娶回来做了小的便是。好孩子，听听你爹的话吧，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啊！”说罢，竟嘤嘤的哭出了声。
她的爹爹很是坚强，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哭，她抿了抿唇，最终是做出了妥协。
一个月后，她迎娶了当朝长皇孙；一个礼拜后，她迎娶了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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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菇”
“嗯？”阿菇正在喂鱼，听见声音转头便瞧见了红发的少女看起来匆匆忙忙的样子，“怎么了？”
“你这儿有完整的动物皮毛么？我想讨两件回去给梓聆做个坐垫，”约书拿了几贯铜钱塞进她手里，然后伸出手在空中比划出方方正正的坐垫的模样，“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是这天气也说不准，我瞧着还挺冷的，梓聆也是有身孕的了，所以我怕她一个不小心着凉了。”
虽然说得是有点前不着调的，但大致的意思阿菇是听懂了的，她瞅了对方一眼，然后进屋拿了几张鹿皮给她，顺道把几贯铜钱也还给了她，“钱倒是不用了，左邻右舍的谁都有个不便的时候，记得好好照顾你家那口子就好。”
“诶诶诶？不不不行，这太那啥了……你还是把钱拿着吧…”
“不用了。”
“不不不，你至少拿一点吧，怪不好意思的…本来刚来这儿的时候就受你们照顾了不少。”
看着红发少女坚定的神情，阿菇微叹了口气，最后从她的手中拿了一串铜钱，“这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多，好了，快回去照顾你家那口子吧。”
“啊，哦，谢谢。”然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就急急离开了。
阿菇看着手上的一串铜钱一阵沉默，最后牵着阿黄向外走，“走，去买些零嘴吃。”
阿黄吼了一嗓子表示不满，它又不是喜欢吃零嘴的那个，但是还是乖乖的跟着阿菇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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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极尽所能的宠爱喜欢的那个，刻意不留情面的去冷落甚至奚落明媒正娶的夫君；只见着怀里的美人温柔的笑意，不见背后那独守空房的人的哀伤。
她以为这便是对怀中人的爱，她以为自己做到了最好，她曾一度以为没有什么她做不到、没有人不需要她的存在。
直到狂妄遇见了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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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菇——”
她买了一大包零嘴，带着阿黄准备去溪边转转，看能不能捉到几条鲜鱼做今晚的下饭菜，哪知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喊她，还是很熟悉的声音。
东张西望的时候，突然就有一个黑影一下扑上她的面门，还不知道怎的蹭了她一脸水。
她扯下来一看，这才发现是不见了几天的茶森。
“你不是回去了么？”
“我又回来了啊！”
“遇上了什么事儿么？怎么哭的一脸水儿。”阿菇揪起一小片衣料给小人儿擦脸，然后从装满零嘴儿的包里挑了颗又圆又饱满的蜜枣给她。
“没…没什么事儿，就是太想你们了。”
阿菇笑笑，不做声，将一袋子的零嘴儿放好，然后撑起一直就放在溪边的鱼竿钓起鱼来；倒是阿黄，很是不信的喷了喷鼻子，差点没一口气喷走茶森。
“阿菇”
“嗯？”
“阿菇”
“嗯？”
“阿菇”
“嗯？”
“阿菇”
“…你到底是怎么了？”
少女扭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喊人家名字又不说话的人。
茶森嘟起小嘴儿，塞了一颗蜜枣到阿黄的嘴里，然后奋力的爬到它的头顶上坐好，“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的名字。”
“……”她停顿了有片刻，最后一脸“随便你”的表情。
她似是窃喜，然后便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了。
“阿菇”
“嗯”
“阿菇”
“嗯”
“阿菇”
“嗯”
…… ……
喊了很久很久，似乎要将这个名字喊进心里，喊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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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爱听他喊她“妻主”，也不爱看见他遇见她喜欢的人。
君未娶我未嫁的时候，他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嫁了，她便能知道他的好；哪知嫁了，才是真的落了一场笑话。
她都不记得他，都不记得曾经有个女孩儿对着那个男孩儿说：“等你长大了，我便娶你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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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菇”
“你喜欢木家的小儿郎吗？”
“……”虽未回答，可是少女的耳朵却可疑的布满红色。
坐在她肩头的茶森自是看到了，她浅绿色的眼定定的看着那美好的侧脸，轻轻的问——
“那你为何不去提亲呢？”
[十三]
镇子里并没有门第之见，阿菇为什么连一次提亲都不敢呢？
茶森坐在阿菇的肩头，感受到听到她提问后身体就变得僵硬的阿菇，她蹭了蹭她的脸颊。
“阿菇，你到底看到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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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字之音一变，便是冢。
忠的结局便是冢。
她是李之忠，年幼时神童之名便已传遍盛京。受文人们的追捧，受儿郎们的喜爱，未来是一片明亮。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做出来的虚假。
她善武，但绝不是那种能上的沙场运筹帷幄的一代猛将，她顶多只能是武功好的武将，可没与那个脑子坑敌无数，这一点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她能扬名于世，只因同母异父的妹妹，那个她才是人么口中的天才。
她叫李之欢，不过娘亲一时贪欢得来的孩子。可诡异的是，明明是从不同的肚子里出来的两个人，却长得像是一胎出来的双胞胎。她的爹爹在生她时便难产死掉了，她作为贱奴所生出来的孩子在府中自是不受人欢迎的，她能活下来多是因为那过目不忘的记性。
亏得这好记性，她的娘留下她希望她在日后辅助姐姐李之忠，她虽不想，可不这样做她便无法活着走出这红墙绿瓦。
明明长的同一个模样，确实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呢。
为什么同样的脸，他们就不能宠着她一下呢？
这是李之欢怎么也想不通的。每逢过年过节，每逢诞辰生贺，她都只有躲在角落里观看的份。那时的恨，成来后来的因。
六月是皇太祖的寿辰，百官觐见，奉上他们搜楼来的奢华的礼品。彼时，李之忠和李之欢同样都是十岁，前者的聪慧已传遍朝堂，后者的却依然不为人所知。
那日进宫，小女孩误入花园深处，瞧见了似是同岁的男孩儿。
“你是谁？”
“我是李之忠，当今镇国大将军的长女，你受伤了？”女孩儿蹲下/身子，隔着一点距离看着对面的男孩儿。
男孩儿坐在地上，捂着脚踝处，双眼噙满了泪珠儿，似乎伤的不轻，“呜……好疼…”说来说去也只会揪着这一句嚷嚷。
小大人的李之忠瞅了眼小孩儿很是无奈、叫别人看了又是好笑的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小男孩儿蹲下，“过来，我背你去找你家大人，你指路。”
男孩儿这下不哭了，打了个嗝，愣愣的看着那不厚实的背部，慢腾腾的挪过去，让女孩儿背着。
一路无话。
到底还是个孩子，才走了一段路，李之忠就已经感觉负重过多，快有点撑不住了。好在她家爹年担心着她叫人出来寻找，在最后节骨眼上两方给碰上了。
瞧着出来寻找的人一见到他们就慌张的跪下了，女孩儿大约也估摸出了男孩儿的身份。她家的爹娘虽都是有钱有势的，但这宫里的婢子奴才见到她这一小毛孩儿是不会行这下跪之礼的，所以对象只剩下了她背上的人。
在她还猜着小家伙什么来历的时候，小男孩儿已经从她背上滑下来，靠着她，冲着她灿烂一笑，“姐姐是个好人，安安以后要嫁给姐姐做夫君！”
她虽年幼，也不如妹妹那般聪慧，但在娘亲的指导和爹爹的嘱咐下通晓的些事儿。男孩儿生得一副好皮相，可以看出日后必是个美人儿，可惜却不是无功无德的她所能配得上的，她只当戏言，微有些敷衍的回答：“嗯，好啊。等你长大了，我便娶你过门。”
奴才们分成两拨人领着他们分别去见不同的人。
她一直想着那最后的对话，心想着是戏言，长大的事谁知道，可心底，终究还是有那么点期待。
是不是缘分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戏言想要成真，她从现在起就必须好好付出一番努力。
三年努力，她的文采和谋略仍是不及隐藏在暗中的妹妹，但一些小战役她自己来确实绰绰有余。十三岁随母出征，同样的妹妹被打扮成贴身侍卫跟随。
对于这个妹妹，她始终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对待的。
娘亲叫她待人和顺、有礼有节，可是对这个多出来的妹妹，他们全家都是怀有一点的恨。娘是难得见着的一夫一妻的拥护者，深爱着爹，可是这个妹妹的爹却趁虚而入给娘下药而怀上了孩子。
她的娘并不是毅力这么薄弱的人，只是在她有一次出征的时候遭到了暗算跌落山谷，大难不死却丧失了记忆，那个时候的她不记得自己已有了夫侍。即便这样，她却依然坚持不娶任何男子，她不知为何，但只记得似乎还有人在等自己回去；而就在此刻，本事乡野村夫的男人下药迷了她的心、上了她的床。
后来的种种无非就是娘想起来，回了朝，出于责任还是带着那男人；之后，爹爹有了她，男人有了李之欢。
娘有没有爱过那男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因为那男人，爹爹曾经多少次暗地里落泪；虽然这个世道女子三夫四侍很正常，可她就是不爽誓约被打破。
她李之忠年幼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有一股执拗劲，她许下誓言便不会轻言打破。
妹妹李之欢越长越大，越来越和她相似。老一辈的恩怨本不该还在她的身上，可瞧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总是能想到这个孩子，她是怎么得来的。
那个男人进府之时，她的爹正好怀着她。而这之后不出一个月，那男人便怀上了孩子，但代价是健康的生命。
那男人爱娘爱的极端，不知哪里求来的蛊，搜集了爹的一簇头发，发动蛊毒、启动阵法，将自己的命格改的和爹一模一样，于是他便也有了孩子，只可惜他注定看不到孩子的出生，因为这蛊的代价便是他余下的寿命。
妹妹李之欢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蛊制造出来的东西更为准确。她拥有惊人的记忆力，但却不通人性，不懂感情。也不是不懂感情，她唯一懂得情感，就是恨。
娘和爹并不是一开始便是漠视她的，她也不曾对这个妹妹施以虐行，反而他们曾经都想过这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孩子，还不记得事儿，他们可以将她当做亲生的抚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这个孩子，她不记得爱、不记得欢乐，只记得恨，只记得周围人对她的不好。她的每句话，句句带刺，有时候伤人心肺。
久而久之，家里的人们便也放弃了对她好的念头，不伤害她，就当没有这个人吧。
人都是不满足的，更何况，她是她的爹因为欲而生下来的。
所有的意想不到，所有的转折，都在十八岁归朝那年。
积怨多年的妹妹杀了姐姐，观察多年的成果终于可以表现出来。
李之欢顶替了李之忠，在班师回朝那一天，外面锣鼓震天，却没有人发现房里的少年将军早已换了人。
李之忠到死都记得，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扬起的笑容是多么明媚。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11>>>茶影重重（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