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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的女儿在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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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猛地侧头,沉声对纹身男说:“阿强,这女的不对劲!”
阿强正用空闲的手去按“6”楼的按钮,闻言头也不回,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和不屑:“啧!装神弄鬼!有啥不对劲?吓傻了啷个办!到了咱这阎王殿的地头,就算神仙也得脱层皮!她这小鸟脑壳还想得通啥?无非是吓到魂飞魄散,连哭都忘啰!要我说就是认命喽,聪明!”他语气笃定,像在评判一头待宰的牲口。
司机听了阿强的话,眼神里的疑虑虽然没完全消散,但也缓和了些。确实,不是没有先例。以往也有那么几个“识时务”的女人,进了这里反而表现得异常乖顺,甚至主动献媚,只为求得一线生机或稍好一点的待遇。也许这女孩只是……比别人更快地“懂事”了?他暗自摇头,或许是自己这几天神经太紧绷了。
“叮——”
清脆的铃声在死寂的电梯里响起,六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滑开,露出外面铺着厚重地毯、灯火通明得有些刺眼的走廊,没等姜璃看清外面的环境,阿强就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像扔垃圾袋一样,猛地把她从电梯里推搡出去,力道之大,让捆着手脚的姜璃彻底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前狼狈地扑跌出去。
眼看着就要摔个结实,一阵甜腻香水味突然钻入姜璃的鼻腔,同时一只有力而温热的手臂及时伸出,稳稳地接住了姜璃跌倒的身体。
“哎哟喂——!”一个拖长了调子的尖细女声响起,尾音带着矫揉造作的颤抖,“我说阿强啊!你这粗手粗脚的莽夫!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你看看!差一点就摔了个狗啃泥,破相了你可赔得起不啦?”
姜璃借着这股力道站稳身形,抬眼一看,扶着她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灯光下,她的脸上涂着厚重的粉底,眼睛还化着烟熏妆,假睫毛长得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投下浓重的阴影,大红的嘴唇勾勒出一副夸张的弧度,过分白皙的粉底覆盖了她原本的肤色和所有细微表情,只剩下一张假面般的笑脸。
她穿着紧身亮片的裙子,玲珑有致的身段被包裹得凹凸毕现,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廉价香水味混合着世故圆滑的气息,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风尘与俗艳的味道。
阿强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司机,又抽出一根叼在嘴里,金属打火机清脆的“咔嗒”一声跳出火苗,他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烟卷烧出一截灰白的烟灰,随后微微侧过脸,鼓起腮帮,对着女人吐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烟圈,那烟圈飘飘忽忽,撞在她的脸上。
带着一丝戏谑和邀功的意味,阿强开口道:“红姐,瞅瞅,这刚弄来的‘货’,成色不错吧?”
欣姐叼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眯起眼睛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刚刚站稳的姜璃,她伸出手拽着姜璃的胳膊,扳着姜璃的身子原地转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售的商品。
欣姐眯起眼,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不错不错,这脸蛋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身材匀称没赘肉,肤色也白得晃眼,波伦将军见了保准喜欢!”
欣姐突然一把攥住姜璃的手腕,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姜璃细嫩的皮肉里。“我先带下去教教她规矩,别到时候笨手笨脚坏了波伦将军的兴致。” 她头也不回地对阿强两人说道,拖着姜璃就往走廊走。
姜璃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走廊里的白炽灯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左右两边是一间间的小房间,都关着门,门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偶尔能听到门缝里传来模糊的啜泣声。
走廊尽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欣姐带着姜璃拐进右边那间房,“吱呀” 一声推开了那扇掉漆的木门。
房间狭小,天花板上垂着一盏光线昏黄刺眼的白炽灯,将惨白的光投在空荡的房间里,室内几乎没有装饰,唯一的家具是进门左手边一张蒙着黑色人造革的长沙发,坐垫早已塌陷变形,右边靠墙立着一排挂得满满当当的衣架,有暴露的吊带裙,也有镶着水钻的紧身衣,各种款式的衣服挤在一起。
欣姐猛地一推,姜璃重心不稳跌坐在沙发上,欣姐蹲在她面前,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她盯着姜璃的眼睛问道:“华国人?”
姜璃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点了点头,欣姐脸上立刻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嘲讽:“妹妹,姐看你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吧?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必心里也清楚吧?”
姜璃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欣姐嗤笑了一声,“姐姐实话告诉你,这里是北缅!”
令欣姐意外的是,听到“北缅”两个字,眼前这个女孩脸上竟没有瞬间崩溃大哭或立刻跪地求饶的迹象,那双本该充满惊慌的眸子里,反而是一片令人不安的平静,倒映着灯光和她自己错愕的脸。
欣姐不自觉地收起了那点笑意,颇为意外地道:“嘿?你胆子倒是不小。”
她的目光扫过堵在姜璃嘴上的那块肮脏的破布,破布边缘还沾着暗色的污渍。她伸出手指,虚虚地停在破布边沿:“老实点,不哭不闹,不乱喊乱叫,我就把这玩意儿给你扯了。能办到?”姜璃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欣姐手指抓住破布边角,猛地一用力粗糙的布料被强行扯出嘴角,被束缚的嘴唇重获自由,她开口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为什么要抓我?”
欣姐直起身,走向那排挂满衣服的衣架,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那些廉价吊带和薄纱裙,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挑选着合适的款式,她背对着姜璃,语气轻佻而敷衍:“为什么?当然是你有你的用处咯,能冒那么大的风险把你弄到这地方来,自然不是请你来喝茶的。”
她侧过脸,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沙发上沉默的身影,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妹妹,姐姐是好心提醒你。既然来了这鬼地方,趁早熄了想跑的心思。乖乖听话,把将军伺候舒服了,以后好吃好喝少不了你的。不识相,想搞小动作……”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哼,有的是法子让你尝尽苦头,生不如死!到时候想死,都怕你没那个福气!”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欣姐翻动衣架的沙沙声和头顶灯泡电流的微弱嗡鸣。预料中那女孩可能出现的害怕、顺从甚至崩溃的啜泣都没有发生,时间仿佛被这反常的沉默拉长了。
欣姐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烦躁和不耐,猛地回头看向沙发——
只见姜璃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向衣架,她的视线微微低垂,直勾勾地落在了……欣姐脚下的那片空地上。
欣姐的后背毫无预兆地窜起一股寒意,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瞬间从脊柱一路蔓延到后颈,头皮也跟着发紧发麻,她厉声喝道,试图用音量驱散那突如其来的恐慌:“你!你瞎看什么呢?!”
姜璃闻声,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欣姐强作镇定的脸上,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嘴唇微启,说出了一句让欣姐魂飞魄散的话:“你的女儿在哭。”
轰——! 欣姐的大脑仿佛瞬间被这句话炸开!
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气从她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头顶,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住了!
那张精心描绘过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拔高,尖利得破音:“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 “砰!砰!救命啊!别碰我!” 一阵刺耳的喧闹、撞击声和女人凄厉绝望的哭喊猛地从门外的走廊炸响!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瞬间将几乎魂飞魄散的欣姐猛地拉回了现实!仿佛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哗啦”一声用力拉开房门,将内心的惊惧尽数化作泼妇般的怒火喷向门外: “吵什么?!都他妈的活腻歪了?!嚷嚷什么?!”
只见刚刚还空荡冷清的走廊,此时竟诡异地多出了七八个打手,凶神恶煞地将一个穿着黑色劣质抹胸和短得根本遮不住臀部的超短裙的年轻女孩围住。
女孩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短裙险险地卡在大腿上沿,露出大片晃眼的腿肉和几道刺目的擦伤淤青。她用一双瘦弱的手臂死死地捂着几乎要袒露出来的胸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和恐惧的呜咽从她紧咬的唇缝里泄出。
被欣姐喝问,围在女孩外围的阿强闻声转过头来,他脸上挂着蛮横和凶狠,看到欣姐,他恼怒地解释道: “欣姐!别提了!这不知死活的臭娘们儿想跑!刚给她换好衣服,一转眼就溜到楼梯间想跑,让在那里抽烟的兄弟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