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也打工》红叶为笺

10、小雅

　　现在的鬼魂都已经发展成这么恐怖的样子了吗？
　　她还在母神的腹中刚刚有了神识的时候遇到的鬼魂都是干净清爽与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的啊？怎么她在大封中沉睡了几万年后醒来，鬼魂已经发展成这么极端的样子了？
　　姜璃定了定神，甩开心中的不解，缓缓行至那堵摆满了瓷坛的墙边，越靠近，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坛身散发出的阴晦气息就越发浓重。
　　她的视线锁定在最近的一个坛子上，随后试探性地伸出手想将坛子拿下来仔细看看时，一道稚嫩的童声突兀地在姜璃的耳边响了起来。
　　“阿姨……”那声音怯生生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腔调。
　　姜璃的心神猛地从坛子上撤了回来，她下意识垂首寻声望去——
　　就在刚刚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墙上的坛子时，自己的脚边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女童魂体，身上穿着一件印着碎花图案的粉色小裙子，一头柔顺的黑发被一个可爱的粉色草莓发圈束起了一小绺马尾，两边鬓角则精巧地别着两只小小的扑扇着翅膀的蝴蝶发夹，怀里还紧紧搂着一个棕色的小熊布偶，那布偶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塑料珠子，在昏暗中反射着烛火微光，与姜璃的眼睛遥遥相望。
　　此刻，小女鬼正仰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颊，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姜璃，没有先前那只女鬼的怨毒与惊怖，反而因微微嘟起的颜色淡得近乎透明的小嘴，透出一种近乎诡异的的童真感。
　　“爷爷说……这些坛子，不能碰的……”小女鬼的声音细细软软的，语气却很认真的劝阻着姜璃伸手去拿坛子的举动。
　　姜璃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齐平，声音轻柔地问：“为什么不能碰它们呢？”
　　小女鬼扑闪着那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小脸上投下两小片阴影，它的表情天真无邪，甚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雀跃：“因为我们都住在坛子里啊！”它用抱着小熊的手笨拙地指着墙上的架子，“爷爷说过的，”它的语气认真起来，“如果不小心碰碎了这些坛子的话，”它的小脸微微垮了一点，带着稚气的担忧，“我们就没办法回家啦！”
　　“我们？！”姜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紧！
　　难道，这整面墙的坛子里都装着一个和这小女鬼一般大小的孩子的尸骨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和愤怒在她胸腔里震荡，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放得更柔更低，“那……小妹妹，告诉阿姨，你有多少……小伙伴住在这儿呢？”
　　“嗯……”小女鬼歪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有好多呢！有二十多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吧！”它报出一个让姜璃心中更沉的数量，然后又补充道，“还有……还有不少位阿姨呢……”
　　看来并非所有坛子里都只装着孩童的尸骨，这分明是这园区的墓穴，所有被摧残并最终死去的女人和孩子，她们的遗骸都被禁锢在此处！难怪！难怪这黑楼的外型会是一副棺椁的模样。
　　一股恶寒瞬间席卷了姜璃全身，让她几乎要窒息。
　　“所以……”小雅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点，打断了姜璃翻腾的思绪，它仰起的小脸表情骤然变化，带上了一丝不属于它天真年纪的偏执，“阿姨你千万千万不可以碰这些坛子哦！”它加重了语气，“不然的话，小雅真的会！生！气！的！”话语间它的眼睛倏地掠过一抹极难察觉的猩红。
　　这丝细微的异色姜璃却没有注意到，她的注意力被小雅指点的动作牵引，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坛口绳结上贴着的黄色符纸。
　　那符纸上的朱砂印记流转着常人难见的微光，笔走龙蛇间勾勒出古老的咒文，虽不识其具体含义，却能感受到其一股安抚魂灵引导安息的力量。
　　这个发现瞬间点醒了姜璃，她这才知道了为何园区上空那遮天蔽日的怨念阴云，明明积蓄着足以撕碎一切的毁灭力量，却始终被禁锢在这片区域，没有彻底爆发，根源就在于此！
　　是这些被妥善安放的遗骸，加上这无数张贴其上的玄奥符咒，日以继夜的安抚着这些无辜枉死的亡灵，以强大的镇守与安抚之力，将那足以屠城的滔天怨气生生压抑在了一个岌岌可危却又不至于失控的微妙平衡之中！这些符咒的主人……那位“爷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姜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敬意，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小雅身上，“小雅放心，阿姨答应你，绝对不碰这些坛子。”
　　“阿姨……”怀中紧抱着的小熊布偶小雅搂得更用力了些，脸颊蹭着布偶柔软的绒毛，它低垂着小脑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低落，“今天……是小雅的生日呢……”它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虽无泪水流出，却让人感觉到它十分的委屈，“妈妈……妈妈答应过的……今天，一定会来陪小雅过生日的……”它的声音越来越小，几近哽咽，“可是……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来……”那双清澈的黑白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水雾，“阿姨，”它伸出冰凉的小手，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轻轻拽了拽姜璃的衣角，“你……你能带小雅去找妈妈吗？”
　　“生辰？”姜璃心中一动，望着小雅期待又难过的脸庞，不由地一阵心酸，她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摊开在小雅的面前。
　　小雅好奇地睁大了眼睛，视线牢牢锁定在姜璃的掌心。
　　只见姜璃的手掌心处，一股柔和的淡金色光晕如水波般开始无声地流动、汇聚，点点星芒在她掌心跳跃、旋转，须臾之间，一朵由纯粹灵光凝成的花儿渐渐成形——粉白的花瓣轻盈舒展，边缘流动着如同极光般细微变幻的光芒，蕊心闪烁着星屑般的金点，整朵花悬浮在姜璃掌心之上，散发着朦胧而温暖的微光，如梦似幻，将一小片阴冷的空间都照亮、柔化。
　　“哇！”小雅的低落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散，它发出一声孩子气的欢呼，“好漂亮！好漂亮的花呀！”它目不转睛地盯着灵光之花，声音里充满了喜爱。
　　“喜欢吗？”姜璃眉眼弯起，温润的笑意直达眼底，她掌中那朵流淌着微光的花朵朝小雅递了过去，“送给你当作生辰礼，可好？”
　　小雅的眼睛亮得惊人，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手想接住这朵花。
　　然而，那小手只抬到一半，喜悦便倏地冻住，它扁了扁嘴唇，丧气地把手缩了回来，紧紧抱住怀里的小熊，声音闷闷的道：“谢谢阿姨……小雅……好喜欢好喜欢……可是……”它低头看看自己透明的指尖，“小雅……是魂呀……碰不到的……”这句话说出口，它整个小小的身影都似乎黯淡了一分，周围弥漫开一种孤寂冰冷的哀伤。
　　“谁说的？”姜璃眼中笑意更深，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牵起小雅那只冰凉的小手，将那朵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花朵稳稳地放在了小雅的手中。
　　“啊？！”小雅惊得张大了小嘴，随即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那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雀跃：“哇！阿姨！你好厉害好厉害呀！除了爷爷，从来没有人能碰到小雅，也只有爷爷给的东西小雅才能碰到呢！”
　　它兴奋地转着圈，爱不释手地轻轻摆弄着花朵，然后无比珍视地动作轻柔地将那朵光华流转的花朵，小心翼翼地别在了自己的发鬓边，紧挨着那只小小的粉色蝴蝶发夹，花朵柔和的光晕映衬得它苍白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生气。
　　它迫不及待地仰起小脸，紧张地问：“阿姨阿姨，快看快看！小雅现在好看吗？花花是不是很配小雅的蝴蝶？”它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鬓边的光花，表情充满了期待。
　　姜璃凝视着它那张因喜悦而写满了纯真的小脸，心头的柔软几乎要化开，她认真地点点头，笃定道“好看，小雅是最可爱的小姑娘。”
　　“太好啦！小雅好开心好开心呀！”小雅欢喜地拍着小手，抱着小熊在原地轻盈地蹦跳了一下。“小雅要戴着花花去找妈妈！这样妈妈就不会被小雅吓到啦！”它兴奋地转身，冰凉的小手立刻抓住姜璃的手指，“阿姨！我们快走！快点去找妈妈！”
　　说完不等姜璃回应，小雅拉着姜璃，迫不及待地朝着房间紧闭的木门直直飘去，小雅小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坚实的门扉，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只余手中残留的冰冷触感无声地邀请着姜璃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