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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05 - 她会愿意成为自己的笼中鸟吗? ...

  •   「当梦醒来之后才发现、我还在地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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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着行李箱、乙骨忧太的脚步很沉重,那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加快了脚步是想着能早点见上面、停下了脚步是想着也许对方根本不想见到自己。

      视线掠过机场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映出的少年轮廓已不再稚嫩,那是一张早已被时光与战斗雕刻得冷冽的脸、连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

      脚步声落在机场光亮的地砖上「咔、咔」地回响着,他每往前踏一步、心里的悬念便更沉重一分,像是一步步踏进某个无法回头的地带。

      「小哥、你能走快点吗?」

      那声不耐让他吓了一跳、猛地收回思绪。

      「啊…!抱歉、您先请吧。」

      他慌忙侧身让开低头道歉、动作有些僵硬、像个走神太久的孩子才忽然想起这是现实世界。

      在日本的成田国际机场、特级术师之一的乙骨忧太踏上归途,他的心情其实很复杂、说是「回家」却也不像,说是「任务结束」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撇开笑得轻松的米格尔不谈、至少乙骨忧太认为日本这里应该没有人希望自己回来了才对…。

      至少澪她……

      ……澪应该也不想见到自己的。

      这个念头像是一记冷雨落下、冷得他握紧了拉杆箱的手指,他将手贴在窗边、映在玻璃里的不再是过去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而是已经褪去男孩气息、一身干净而冷冽的特级术师。

      乙骨忧太,无愧于「特级」之名的存在。

      可那股皂角香、那种温暖如阳的笑容却依然只属于加茂翔太。

      那天他是怎么想的呢?

      乙骨忧太低下头、眼神像沉入水底,他似乎也没能给自己真正的解答、毕竟自己确实做出了最不可饶恕之事…自己居然真的将加茂前辈的那把太刀给斩断了。

      那把刀并不是武器,那是加茂澪在这世上最后的、唯一的念想,是与故人之间、与加茂翔太之间,最后的联系。

      而爱意若无法说出口、就会以诅咒的姿态在心底疯狂滋长,可事到如今澪已经做出了选择、命运从来不温柔、答案得永远残忍。

      他不是不明白,他只是想将加茂澪带回身边、只是想亲耳从女孩中确认…。

      确认什么?确认出什么没有意义的答案。

      「……已经没有意义了啊。」

      喉咙干涩地吐出那句话,像是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从胸腔硬生生挤出来。

      不宣于口的爱来势汹汹、一旦装得太满就会招架不住,只是无论乙骨忧太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事实。

      ——— 加茂澪已经做出选择了。

      那不是谁的错,只是命运总是把答案留给残忍。

      在历经将近22个小时、其中还转机了一次才回到日本国土的乙骨忧太,此时非常紧张。

      即使肩膀仍在承受长途飞行的疲惫,身/体也因时差与术式使用而略显空洞,但他仍然强撑精神、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潦倒归国的人。

      领取好行李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入境、而是先到厕所确认好自己的服装仪容,毕竟长途班机是很累人的、衣领歪了、头发也被压得乱七八糟,他花了不少时间整理自己,甚至动用了反转术式恢复了一下体力。

      镜中的少年目光坚定,但那份坚定后头藏着的、不过是掩不住的忐忑。

      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踏出那道门,进入入境大厅。

      成田机场航厦的接机人群中、他先是看到最显眼的五条老师对自己招手,那张在什么场合都能笑得洒脱的脸此时像是预告了一场风暴,也像一张门票…。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代表澪也有来吧。

      他下意识扫过人群、心跳得像要从胸口窜出来,那种「见到」与「不见到」的两种结局,都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对、即使如此乙骨忧太也确定澪是恨自己的。

      她应该恨极了才对。

      乙骨忧太缓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准备迎上前,那一瞬间他紧紧握住拉杆箱的手把、像抓住浮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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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太、欢迎回来。」

      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但却又那么真实,像一记温柔的掌声落在他的心头。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再听到这句话了。

      目光一瞬间模糊、甚至没能及时抬头,澪的声音带着一种他最熟悉的语调,不是怨恨、不是冷漠、也不是强颜欢笑。

      是思念,是柔软得几乎让人崩溃的想念。

      「喂豆芽菜你发什么呆啊?这次回来有带伴手礼吧、没准备的话小心我杀了你!」

      「明太子、木鱼花!」

      「乙骨前辈、旅途辛苦了。」

      「忧太~~这次有八卦可以听吗~?」

      一波又一波的欢笑声将他团团包围、像洪水似的把他的防线冲得七零八落,同期后辈的谈笑此起彼落、乙骨忧太还没能反应回来、只因……

      即使热闹的声音将他围绕,可他眼中只有一人。

      只因站在人群中的女孩笑的一如初见、好像从来也没有改变过、好像他们之间的一切从来也没有断裂过。

      思念已久的棕眸里没有恨,只有眼泪后的亮光、像是熬过了什么沉重的季节、像是只为了等他回来的这一刻。

      乙骨忧太想开口叫她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而澪却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就像从前那样。

      -

      然而睽违一年多未见的乙骨忧太、终于在这个充斥着离别气息的毕业季回到了高专,就算死灭洄游那样的异变搅乱了世界的秩序、这些仍在场的学生们还是必须一步步走完、属于咒术高专的最后一个阶段。

      那份青春就算被诅咒撕裂、也仍然要完整落幕,而乙骨忧太会在此时归来、也正是因为如此。

      「总而言之呢~四年级们终于是全员到齐啦!为了庆祝毕业,五条老师今天也要请大家吃点高级料理唷~!」

      「耶——!」、「寿司、我想吃高级寿司!」

      乙骨忧太站在人群中,被这些思念已久的声音环绕、却觉得自己像一个迟来的旅人,他只得强撑着笑容、而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个人身上。

      —— 澪。

      稚气的笑声和吵闹声在晚风里此起彼落,像是抛进水面的一颗颗小石子、荡开细碎却温暖的涟漪,然而在这片热闹里,乙骨忧太的眼神却倔强地、近乎执拗地黏在那个人身上;她安静地跟在五条悟的身侧、身影被那道过于张扬的光环护着、却依旧那么显眼。

      「五条老师的兴趣是请客吃饭吗?」

      「是喔是喔~澪妳该不会到毕业了才知道老师我的兴趣吧?好了快走吧、餐厅我早就让伊地知预约好了呢~!」

      他们笑着、互相吐槽、话语里藏不住纵容与亲昵,自然而然牵起的手、像约定好般交换的视线,从澪唇边透出的无奈与纵容、都在提醒着旁观者…对他们而言、这是再自然不过的日常。

      只是在于才刚归来、还没能完全融入的乙骨忧太而言,却像是忽然被丢进光亮里的暗影。

      —— 好刺眼。

      心头泛起的酸意,让他几乎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嗯?」

      「老师你们先进去吧、我还有点事。」

      轻轻拉了拉他的指尖作为暗示、那双素白修长的手指像是拴住猛兽脖颈的细链,令人失笑的是、那只向来任性的大白猫竟然真的顺从地松开了手。

      那高大不可一世的背影转过头时,只轻轻睨了乙骨忧太一眼、像是在宣告、却又像是在警告。

      —— 『黑发、会反转术式、满眼都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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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做会让老师吃醋的事情唷~!」

      「好了、老师你快进去吧。」

      笑声轻轻收敛,加茂澪看着那抹白影带着一行人进了餐厅才转过身、抬手对乙骨忧太招了招、示意有话要说。

      而那个几乎没怎么改变、依旧将歉意和柔软藏在眼底的少年,没有反驳、只是乖顺地跟着她、走进了旁边那条幽静的小巷。

      那是一条带着旧时光气味的巷弄,铺着不算平整的石板路、挂着暖黄色灯笼、夜樱一丛丛在风里微微晃动,多亏餐厅细心照料、这条巷子在这个季节里仍盛放着短暂却无比奢侈的春色。

      夜樱很美、虽然比不上曾与她一起看过的目黑川、也没那时的樱花那么盛大繁华……那又如何?

      乙骨忧太眼里,从来只映得见她而已。

      「好久不见了忧太。」

      「……嗯…好久不见了。」

      早已退去青涩的少年低下头、像是等待审判那样紧张不安,却又像是排练过许多次?他早就幻想过无数次两人的重逢会是什么模样?

      憎恨、怪罪、质问、愤怒,那都是加茂澪应该要拥有的情绪、至少对他乙骨忧太都是必须的;否则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斩断了她唯一念想的自己。

      「忧太在国外的生活还好吗?你不在日本的这段时间里啊、熊猫他们……?!」

      「……对不起!!!」面前高了她一颗头的少年马上九十度鞠躬、大声地致歉。

      「嗯…?」

      「我不应该……是我不好不该逃避责任、弄坏了当初前辈留给澪的……那么重要的太刀……我实在是…太愚蠢……。」

      「……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但我还是找不到任何借口去合理化这件事情……。」

      「其实我也找过很多咒具师!但要完全修复前辈的咒力实在……。」

      夜风带着花瓣拂过他额前、却吹不散他眉眼间的悔恨,他的手因过度用力而颤抖、像是在用全身力气压抑即将崩溃的心绪。

      乙骨忧太站在她面前支支吾吾了很多、十句有九句是在提那把刀,加茂澪叹了口气抬手让他停下解释。

      「我还是直接说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乙骨忧太霎时屏住了呼吸。

      「……哎?」

      「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哦、忧太。」

      「………………。」

      「无论你再怎么解释、怎么弥补,那把太刀已经只是普通的太刀了、我再也感受不到翔太的咒力或术式、也无法再展开领域了。」

      听澪这么说、乙骨忧太好不容易停下的手足无措又再一次蓬勃了起来,只因女孩暖曖的眼眸里除去了光还有?泪水。

      只是她没让泪水落下、但无处安放的思念和悲伤还是该有方式发泄。

      「我没办法原谅你、也没办法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垂了垂眼睫、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有点哽咽:「因为那把刀、那是翔太留下来的…已经为数不多的…。」

      「……………………。」

      澪的言语在小巷里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侵蚀乙骨忧太的理智,加茂前辈之于他是无法模仿也无法超越的存在,偏偏嫉妒、黑暗、失望一度占据了脑海,才会让乙骨忧太没办法在当时相信……

      ——— 谎言、是最崇高的爱。

      「我当时应该相信妳的…我很抱歉…。」

      泪水开始落下、是乙骨忧太的。

      他抬手不断抹去、无奈悔恨跟不甘心没办法就这么停下,说后悔是真的、说放不下也是真的,总归他那么喜欢她、只是特级术师的爱意太过扭曲、却也没能真的用爱去诅咒加茂澪。

      面前的女孩抬手、掌心微微露出向前,澪眼里除了泪光之外没有其他情感。

      乙骨忧太想着、这样的惩罚实在太少,若只是巴掌根本不足以弥补他做错的一切……只能静静闭上眼等待她的审判。

      然而毕业季还是很冷的、吹拂过夜樱的风也还是很凉的,而脸颊上随之而来温暖却熟悉得让人更难受、只因加茂澪掌心那刻意调节的温度……。

      「……哎?」

      「忧太也是翔太留下来给我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喔。」

      她笑得不算好看、却也能明白她没有在说谎。

      「………………。」

      「你是翔太拼了命守下来的、是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用翔太的术式的人……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覆盖在脸颊上的并非带有斥责意味的巴掌、随之而来的温暖甚至带过他眼角的泪水:「别哭啊、里香看了会难过的。」

      「……请不要这样……。」他声音颤抖、几乎破碎。

      「嗯?」

      「请不要如此温柔地对待我啊!!澪应该要更生气、应该要恨我、甚至想杀了我才对啊?!」

      乙骨忧太取下了那份温暖守在掌心中、说着不该原谅的悲哀与试图取代的可笑,他看上去很慌张、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哭腔。

      想要顶替那个人的位置、想要模仿复制那个人的一切。

      人们都说他是难得一遇的咒术奇才,拥有菅原道真的血脉、史上最年轻的特级术师、无限制模仿术式…可那又如何呢?

      ——— 乙骨忧太想成为的、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准一级术师加茂翔太啊。

      澪示意肩上的翔阳吐出一束、带着新鲜光泽的黄色玫瑰花。

      「忧太、是你对吗?」

      「……唔…澪是怎么?」

      目光浅浅扫过那抹暖黄,十一朵不多不少、色泽鲜明而温暖,却始终与秋季带着回忆的银杏有所不同?是啊、毕竟他们是不同的人。

      「我也是听三浦前辈说的,十一朵黄色玫瑰花的花语?是带着遗憾与歉意的爱情。」

      「虽然只是猜测、因为忧太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说了那句话的人,所以我才想应该是你。」

      她说,每一次演出她都会很期待这些花束。

      她说,那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

      她说,其实她一直在等他现身。

      「我没有办法以爱情的名义回应忧太的感情、也没办法接受你取代翔太,因为对我而言忧太就是忧太啊。」

      加茂澪这么说时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只有那种仿佛春日初融雪水那般的柔和,那不是拒绝、也不是怜悯?是更深的某种情感、只是无法被命名。

      沉默在两人之间慢慢扩大,乙骨忧太垂着眼像个犯错的孩子、又像无法再继续做梦的大人。

      然后、澪忽然抬起头来。

      那一瞬的眼神平静、温柔、却令人心跳漏了一拍。

      「……但你很重要喔,忧太。」她微笑着说、语气仍是轻柔的,像是午后的风轻轻拂过肩膀、毫无侵略性。

      但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里的咒力忽然震了一下。

      「重要到……我会想要诅咒你呢。」她说这句话时、眼里没有闪过怒意,也没有任何戏谑。

      只有那种平稳到近乎令人发毛的冷静,像是早已做好的选择、只是刚好现在才开口。

      乙骨忧太怔住了,不是因为惊讶、而是他明白?澪不是说说而已。

      这不是一种术師之间的单纯威吓、也不是一个少女的情绪崩溃,她是真的有这个念头。

      而乙骨忧太没有后退、也没有反击,只是静静站着。

      甚至可以说他有点接受、甚至有点……希望。

      远处风拂过屋檐、有些什么几不可闻地晃了一下。

      在眼罩后方、五条悟的视线瞬间锐利,他原本藏在更远处的屋后、靠着斑驳的木梁,像是只在等结束的看客。

      但在澪开口说「我会想要诅咒你」的那一刻,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六眼本来就未曾关闭、他刚才甚至刻意将感知调至最低,只为尊重他们的这场重逢。

      可在澪的那句话说出口时,他的咒力瞬间切入了警戒状态;乙骨的一呼一吸、澪掌心微微变化的温度,那些咒力缜密、他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差一点就要动手。

      只差一点点。

      只要再多半个呼吸、或是澪稍微动了点咒力发散,他就一定会破开这段对话强行拉走她,不是因为吃醋、也不是害怕乙骨忧太夺取。

      而是澪刚才那种有能力、也有理由的念头,是真实到可怕的。

      …………她没有犹豫。

      如果她真的想要诅咒乙骨忧太,就算是五条悟也未必挡得住她的意志。

      「……就算你从来没有真的想过伤害我,我还是会想让你痛苦、这样很奇怪吧?」

      「很奇怪啊、所以需要做点什么才能扯平对吧?而且…我这么做这样的话、里香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她轻轻地说着、手上那束花还在,黄玫瑰的香气在风里渐渐散开、不甜腻、也不刺鼻,像是某种柔和却撕裂的缅怀。

      「让我诅咒你吧?忧太。」

      「…………嗯。」

      他抬眼望向她、声音像湖面沉着的风:「如果妳想诅咒我、那么我不会逃的。」

      语气太过平静了。

      「只要澪愿意、现在就动手也可以。」

      看着她、语气没有一丝颤抖,反而像是某种令人更加难受的温顺,就像他真的把自己放在了「被诅咒者」的位置。

      而且心甘情愿。

      「那样的话……也许我就能稍微弥补……。」

      她看着他,一瞬间几乎有些失神。

      因为这样的乙骨忧太甚至不需要她开口责备,他早就一点一滴把惩罚堆叠在自己身上,日复一日、沉默消化。

      他真的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扯开嘴角笑了笑、反手将手指伸进他的、与其十指交扣,澪微微抬眸确认他的神情依然严肃、便运转了咒力……

      要开始了、这场诅咒。

      咒力开始运作的瞬间,空气明显变重。

      不像一般术式那样从术者体内稳定流动,而是如同强风逆灌、从澪的意念中直接爆发出来?彷佛只要她开口、那个念头就会实现。

      这庞大的咒力不是术式、也不为结界。

      而是单纯的「诅咒」意志,足以压垮人的、沉重得近乎令人窒息的念头。

      她笑得温柔、却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的灵魂揉碎。

      而乙骨忧太甚至默默地调整站姿、像是为了让她的力量能更好地落在自己身上,让这份惩罚来得干净俐落。

      双手仍与她交扣、指尖还在颤动却没有挣脱、没有疑问,他早已准备好、甚至等着那句「你去死吧」从她口中说出。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五条悟的视野骤然收敛。

      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将感知全部集中到澪身上,那不是术式、不是术式、不是……

      要说加茂澪总爱做些让六眼看不出所以然的事情、那倒也是真的,偏偏这次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任何形式上的术式或骗术,是纯粹的「她想下诅咒」的那个念头。

      这是危险的。

      这比任何有结构的术式还要难预测,因为没有形式、没有引导,也就代表……

      她只需要说出一个名字、那个人就会被咒下。

      这样的澪平静、温柔、甚至没有丝毫怒意,却在那一瞬让五条悟的咒力几乎瞬间炸开,他几乎已经启动术式、要直接破坏两人的接触。

      他知道澪真的会下手。

      而乙骨忧太,居然还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抬起眼,语气轻盈到像是在说明天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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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太、里香,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一秒、两秒。

      没有人来得及反应、这场诅咒已经降下。

      乙骨忧太怔住、五条悟还停在原地。

      不是因为没有听懂、而是他们都听懂了,但却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在这样的气氛下说出这句话。

      没有咒杀、没有惩罚、没有血腥报应。

      只有一句,几乎天真到病态的占有宣言。

      —— 『永远在一起。』

      孔雀蓝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他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与她紧扣的手指。

      「忧太,我说的是真的喔。」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虽然是以伙伴的关系就是了。」

      澪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语气里没有愧疚、也没有假装,只是安稳地陈述;像是给某个人一份她认为「刚刚好、不多不少」的安慰。

      所以那一瞬间乙骨忧太像是被什么捶了一下心口,不是难过、而是太过温柔。

      那是里香的愿望、而澪温柔得令他承受不起。

      「………………。」

      他睁着眼、眼神里没有太多波动,却像是全身的力气都在那句话里崩塌了,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没经过允许。

      没有转开视线、也没有抬袖去擦,就让那泪水这样顺着脸颊静静滑落;像是终于不被抛弃的孩子,在大人说「你可以留下来」时、瞬间瓦解了那根撑着多年的骨头。

      什么都没说,只是哭。

      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后、又突然被赦免一样,却不知道该怎么呼吸?那不是喜悦、也不是轻松,而是一种终于拥有而不敢相信的情绪、浓得要命。

      乙骨忧太低着头,手仍紧握着她、像是怕她突然收回那句诅咒一样,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掌背上,悄无声息地湿了一块。

      可是沉默不能完成诅咒,他咬了咬牙、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慢慢推挤出来的。

      很轻、很低,却带着几乎令人窒息的真诚。

      「好的,我接受妳的诅咒。」

      即使无法相爱。

      即使这份深沉的爱意终将不会被回应。

      —— 只要能待在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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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以最强之名撕开生死的帷幕、将一缕幽魂从彼岸唤回,只为成全她与加茂翔太在命运之外能重逢一次。

      他记得那天黄昏很长、澪趴在课桌上等待奇迹出现,偏偏自己带来的并非死而复生那种荒谬的事情、至少他不是那个「五条悟」。

      那次重逢五条悟站在门边看着她哭、看着她轻声细语地告别,看着她伸手触碰那已不属于人世的温度。

      而五条悟其实什么也不是,他不在那些记忆里、也不是回忆的主角,更不是那些情感的依归。

      五条悟只是那个打开门的人,却没有被澪邀请进屋。

      所以现在的他,真的「得到」她了吗?

      澪会与他交握十指、会让他吻住她的颈侧,会在深夜倚在他肩上睡觉,也会在他情绪崩塌时、像对待一匹脱缰的野兽那样,温柔又镇定地揉着他的太阳穴。

      但他总觉得,那些温柔像是赐予、而不是分享。

      「……哈。」

      语尾散着酸意与茫然、彷彿将他整个人都化开在这声轻叹里。

      如果神伏于地面、并且获得了脆弱的人心,那么他是否仍是神?还是只为披着光的凡人,在人群之中低头寻爱、狼狈又寂寞地活着?

      神子追逐着逃离牢笼的鸟、只为将她关入自己密不透风的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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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然而就在那样无声的沉思中、澪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静。

      「说起来、我好像也该告诉忧太了。」

      乙骨忧太微不可察地抬眼。

      她的语气轻巧、像随手提起的旧事,指尖还停在乙骨忧太的指背上、指腹温柔地画着圈。

      「……?」

      收回手、澪调皮地用食指抵着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为什么我的领域要叫做青之所向?」

      「哎…!我已经可以知道答案了吗?」

      「毕竟我也在里香坟前把你摁在地上揍哭过啦?所以也该告诉你答案了。」

      「可是……澪已经不能再展开领域了不是吗?」

      「嗯~我换个方式告诉你、总之这周六的演唱会要来看喔!」

      「…………好的!我一定会去、不对…我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在阴影中,五条悟没有插话。

      他只是静静站在阴影里看着澪与乙骨之间那种温柔的重逢,无需拥抱也无需告白、只用一句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织成一场名为「和好」的春风。

      乙骨忧太笑得有些腼腆、像是总跌跌撞撞却一心守护他人的男孩,而澪则依旧冷静、只是眼角的弧度比平常柔和了几分。

      其实五条悟知道在这之中没有爱情了,但心口却忽然微微泛痛。

      蓝眸微微垂下、指尖缓缓收拢,就像有什么东西从指缝中溜走,而他竟连抓紧的力气都觉得疲倦。

      明明拥有她、却依然不属于他,明明同床共枕、却总在黎明前醒来,看着她安睡的侧脸、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空寂。

      彷彿只要闭上眼,她就又会在某个早晨不见、而他将永远也找不到她。

      -

      「我说妳啊、还是有点太心软了吧?」

      「嗯?」

      夜里,客厅的灯光温柔、沙发柔软地陷下。

      将人圈入怀里、再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髪顶以示抗议:「老婆大人居然那么轻易放过忧太那小子。」

      语气听似调侃、却带着淡淡的酸意,加茂澪不是没听出五条老师的不满、只是笑了笑,手上还翻阅着有些破烂的笔记本、那可是她非常珍惜的词本、只可惜前阵子出了点意外。

      总之、那本词本就像她的心一样,破碎过了、却被某人好好用胶带给贴补起来。

      「我还以为五条老师不会偷听呢、老师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不是。」

      身后的大白猫忽然松了力往后倒、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沙发里,澪疑惑地扭头往后看、只看见他用手背遮着眼睛看上去有些懊恼。

      「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而已。」

      妳不是应该偏心我吗?

      不是应该像对待加茂翔太那样、把我放在最优先的位置才对吗?

      他想这么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明明已经在我身边了、却还是跟谁都一样好、好像谁伸手、妳都会给一样的東西。」语气轻巧,却像在隐隐控诉。

      澪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可是对大家一视同仁、不是比较好吗?」

      「对啊~」他笑了笑、终于拿开手背,湛蓝的眼在灯光下清澈得几乎刺人:「可我不想跟大家一样啊。」

      他忽然坐直将澪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窝、声音压得很低:「澪、我想要特别一点。」

      「连诅咒也分我一点嘛。」

      那语气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却又深沉得让人无法推开,像是撒娇、又像是真心的祈求。

      澪怔了怔、忍不住轻笑:「诅咒可不是什么能随便分的东西呀。」

      「可妳连忧太都诅咒过了。」五条悟的声音突然暗了一瞬、还带着压抑的酸意。

      「唯独我没有、妳这样好不公平喔。」

      无奈地偏过头、能看见他眼底那抹细微却真切的落寞,世界最强的术师、此刻却像个讨糖的小孩。

      澪伸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老师、我为什么要诅咒你呢?」

      五条悟静静凝望着她。

      一瞬间,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她更紧地搂进怀里,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肩窝、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热度。

      彷彿那一句话,让他心底最深的渴望被赤裸揭开、他太想要她只属于自己了。

      他不说、可澪的存在早已成为他的轴心,就算是最强、也会因她的一个眼神而微微动摇。

      那些谎言也好、那些装模作样也好,五条悟终于成了能让她放心依赖的人、却从来也没办法拿到一句带着爱意的诅咒。

      她曾在寂寞里筑城、为故人画地为牢,而他好不容易将加茂澪圈入自己的领地……

      ……她会愿意成为自己的笼中鸟吗?

      「而且五条老师可不是什么能随便诅咒的对象啊。」

      合上词本,她正想转过身好好哄猫、却被那人夺走后翻了翻,五条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很重要的、又或是他不该看的。

      总之,那不是他可以拿的。

      「如果是澪的话可以唷、只有妳可以。」

      从来都是这样,他花了很多时间跟心力才让加茂澪明白、没有所谓「两个世界」的人,只有两颗愿不愿意靠近彼此的心。

      那……什么时候他才能拿一次她明目张胆的偏爱呢?

      「不肯这么对我的原因、是因为还在意那小鬼说的垃圾话吗?」

      「都说了这跟五条君无关、老师快把词本还给我啦!」

      「吶、也写一首给老师的歌嘛~之前那种的不算啦、我也要像这种的!」他指着某一页未公开的新曲目,蓝眸里闪烁着笑意、却隐藏着一丝难掩的酸楚。

      「好不好嘛~就一首就好!我也想要这种甜滋滋的、只写给我的歌啊~!」

      「……五条老师你领悟力很差呢、这才不是那种歌。」

      将本子夺回、澪起身拍了拍睡衣,示意自己要去睡觉了、还赶他快动身洗澡。

      「是说五条老师知道青色代表的意思吗?」

      「嗯~」大手覆盖上粉嫩的唇、五条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难道是为了毕业季写的歌曲吗?」

      女孩笑得无奈、用食指比了个叉:「答错。」

      .
      .

      「那这周六的演唱会、再告诉五条老师正确答案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105 - 她会愿意成为自己的笼中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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