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解战袍》旧时长街

12、相处

　　宋清菩在岳城的小院子里养病，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时不时溜达一圈，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只是原定五日的休养时间，被岳城人为延长，这都第六日了，也不见他说启程。
　　先前他还说不能因为她生病停下行程呢，变化也太快了，宋清菩塞了一颗冬枣，真好吃啊，冬天也能吃上水果，太幸福了。
　　四合端了汤药进来，哄她道：“姑娘，可不能再吃了，让那马奴看到，又要冲我叨叨了。”
　　虽然岳城对她们主仆二人照顾有加，但是四合就是没办法对他感恩戴德，不恶语相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事实上，四合总觉得那个马奴对她家姑娘居心不良，看着就讨厌，现在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宋清菩无聊的叹了口气，看着黑乎乎散发着苦味的汤药，努力憋住想吐的欲望，问：“岳城在哪儿？”
　　四合将汤药递给她，道：“在书房写字呢。”
　　宋清菩一口闷掉汤药，苦味让她的脸皱在一起，白嫩的脸蛋仿佛都变了颜色，她自觉已经好了，生病的时候吃药吃得下，好了还要吃，真是要命啊！
　　“我想吃萝卜羊肉馅的饺子。”宋清菩兴致勃勃的点菜，昨天晚上岳城终于松口让她吃肉了：“你去厨房看着，肉馅你来调，别人调的我吃不惯。”
　　四合是她身边全能型的侍女，包饺子调肉馅一绝！
　　确定了午饭，宋清菩懒得躺着，一路溜达去书房。
　　岳城站在书案前，正在专注的写字。
　　脸上碍眼的胡须已经剔没了，与宋清菩想象的不同。没了胡须的岳城，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北泉人那样，相反他更像东夏人，脸色白皙，长身玉立，眸中霞光氤氲，意气风发。
　　更让宋清菩羡慕的，是他那一头黑亮柔顺的长发，她自己有点自来卷，每次正式场合，要梳头都好麻烦的。
　　岳城早就注意到她来了，却见她站在门口，也不过来，主动出声，道：“门口不冷吗？快进来。”
　　“不冷，我关门了。”宋清菩关上门，走到书案前，道：“写了这么字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岳城放下毛笔，帮她解下斗篷，“写几个字就很厉害了？带你骑马，也没说过厉害。”
　　北泉尚武，善骑，他的马术尤其厉害，可惜之前带宋清菩骑马的时候，这姑娘都很抗拒，弄得他都怀疑，是不是太久不纵马，生疏了。
　　宋清菩撇嘴：“你那是带我骑马吗？都没经过我同意，我觉得更像绑架。”
　　“而且，骑马我会啊，虽然只能慢慢跑，但是我又不与人赛马，会骑就行了。”宋清菩顺着他的力道坐进椅子里：“可是会写字不一样，写字好看的人好像都会发光一样。”
　　岳城将书桌清理干净，重新铺好纸，将毛笔递给她：“会写吗？”
　　宋清菩识字，也会写，只是写的不好看而已，按少何先生的说法，她的字软趴趴的，没有风骨，不能称之为字，顶多是个符号。
　　这个评价让宋清菩挺伤心的，对比前世的字，她已经进步很多了，起码不会出现连笔连到看不出是什么字的情况了。
　　东夏的字更偏向小篆的模样，不仅难写，她学认字的时候也是吃了一番苦头的。
　　宋家最大的家长宋太太，出身行伍世家，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曾给姑娘们请过夫子。
　　宋清菩能识字，全赖她是宋致朝唯一的孩子，宋致朝与李氏恩爱亲近，对他俩唯一的孩子自然爱屋及乌，李氏识字，希望孩子也能识字，于是夫妻俩轮流教，从不会不耐烦。
　　宋清菩前世简笔字看习惯了，学东夏字特别困难，一度让宋致朝怀疑她的智商，小时候傻丫头这个称呼，将她雷的全身起鸡皮疙瘩。
　　再对比隔壁大伯父亲自教导的宋清舟，笨这个字简直能贴在她的脑门上。
　　所以回答的时候，她扯了句：“能写。”
　　岳城挑眉，道：“请吧。”
　　宋清菩抿唇，道：“你不能笑话我。”
　　看他点了头，才提笔写字。
　　岳城用的笔墨宣纸都是上好的，宋清菩逛街的时候看到过，但从来没买过，就算她当家做主，每年都能收到卖粮的利润了，也没想过买这么好的文房四宝。
　　在她看来，一支毛笔上百两银，一刀宣纸十数两银，简直是在抢钱！
　　还有那些书本，更是贵的离谱！好在她不用考科举，只是自己写着玩，书也只看游记和话本，花费还少点。
　　“写好了。”宋清菩放下笔道：“岳公子要夸一下吗？”
　　岳城看着字，一言难尽：“你的手腕没有力气，所以写出来的字也没有力气。”
　　好嘛！跟少何先生的评价完全一致！还知道委婉的说，算他识趣。
　　宋清菩皱着眉头瞪他：“让你夸，没让你贬。”
　　岳城轻笑，俯身圈住她，握住她的手，道：“仔细看。”
　　岳城的手很大，掌心的温度炽热，他靠的太近，让宋清菩有些别扭，大手带动她的手腕，几笔就勾勒出一个菩字。
　　再看她刚才写的菩字，果然软趴趴的。
　　都说字如其人，岳城的字干净利落，锋芒毕露，一个那么有禅性的菩字，都写的凌厉穿透，仿佛无数利箭扑面而来，箭箭寒光逼迫，压迫的人喘不过气。
　　“你就照着这个写，写上百遍，估计就能悟了。”岳城给她布置任务：“今天上午，二十遍，可以吧。”
　　宋清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抗拒道：“还带布置作业的啊？我又不是你的学生。”
　　“你若是我的学生，那就得再多加一个零了。”岳城凑近她：“不能敷衍，好好写。”
　　清冽好闻的梅花香气从岳城身上传来，这人老讲究了，衣服还得熏香，臭美！
　　喜提作业的宋清菩，完全忘了她是来问何时启程的。乖乖的坐在书房，一笔一划照着岳城的字临摹。
　　别说有事儿做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比她在床上躺着快多了，还不会觉得无聊，就是时间长了手腕酸胀，她每写一个字都要歇一歇。
　　因为用笔生疏，力气太小，二十遍终究没写完，岳城出去办事，回来后看她那十几个字，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她毛骨悚然，她也不想写这么慢啊，都怪他的风格太难模仿了，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写，也只是徒具其形而已，看起来还是没有风骨，只能说不那么软趴趴了而已。
　　午饭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萝卜羊肉馅饺子，宋清菩心情愉悦，才想起来问岳城：“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再不走就难追上他们了。”
　　岳城还没吃完，他饭量大，不过他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闻言道：“除非日夜兼程，不然我们根本追不上他们，你病还没好，再等等吧。”
　　“我病好了，”宋清菩赶紧道：“现在强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拖得越久越有被发现的可能，谁知道那个宋寻衣能拖住刀笔几天呢。
　　岳城摇头，挤兑她：“那今天的牛你来杀。”
　　“啊？”
　　“不是想吃牛肉吗，正好附近村子塌房，砸伤了一头牛，已经买下来了。”岳城道：“今天晚上就让你吃牛肉。”
　　昨天她是说想吃牛肉来着，但是牛不能随便宰杀，很难买到，所以退而求其次说吃羊肉……
　　宋清菩居然有点感动，那么巧，她想吃牛肉，就有牛受伤，她又不是老天爷的亲女儿，还能心想事成？
　　原来他早上离开是去买牛了，她还因为二十个字的作业暗暗骂他……
　　许是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当真了，岳城道：“放心吧，请了屠夫过来杀牛，不让你动手，你连刀子都没碰过吧？”
　　那还是碰过的，想当年宋太太让李氏陪葬，她拿着宋致朝留下的剑，一剑一个……全刺偏了。
　　还是四合接过去，刺伤了带头的嬷嬷，才把事情闹大到宋老爷面前。
　　后来宋清菩才知道，那把剑是士族间流行的装饰品，并没有完全开刃，四合能用它伤人，完全是她力气大。
　　宋清菩想到当年的事儿，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道：“我不写字了，你教我练剑吧。”
　　虽然有四合这个靠谱的丫头，但是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原来是没办法，如今有现成的师傅，还有时间，那她为什么要错过呢？
　　“你现在学，晚了点。”岳城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饺子，实现光盘行动：“不过你可以学别的。”
　　“什么别的？”宋清菩问：“只要能自保就行，我学。”
　　吃完饭，岳城拉着她练字消食，还强硬要求她午休，等她醒了才递给她一把匕首。
　　“教你杀人的方法。”岳城拿出个木头人，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线条和位置：“人的身体坚硬又脆弱，找对了地方，一击必杀。”
　　宋清菩完全没想到他要教的是这个，但是想一想又很对她的情况，毕竟让她练武打架，根本不可能。自保嘛，就是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能自救反杀。
　　“那就开始吧。”宋清菩迫不及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