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织万界》凌秋阳

2、我们……认识？

　　那黑影高大瘦长，四肢诡异弯曲，整张脸一片空白，如同被掏空了五官，只有一双“眼”以及一张蠕动的黑洞般的“嘴”不断吐出呢喃。

　　“……献祭……压抑……复诵……复诵……”

　　它的气息不同于一般的游魂，也不像是从阴界窜逃的鬼物——更像是被“炼制”出来的。

　　林蒔晴站在结界中心，归灵镜浮于身前，断魂剑握在手中，额角渗出冷汗。

　　她知道，这不是她能独自应付的对手。

　　这东西的灵力来源复杂，背后极有可能是某位修士将死者灵魂强行炼化，借「怨念」施阵、驱灵，以达到某种目的。

　　但她没有时间深究。

　　恶灵又一次扑来，林蒔晴奋力迎击，斩出一道道金蓝交织的剑气，但每一次对撞，灵力都像被对方吞噬掉一般，毫无波澜。

　　她的动作越来越沉重，眼前略微发黑。

　　“该死……”她咬牙，强撑着稳住结界，但归灵镜的光芒已经开始减弱，显然已过极限。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从教室大门传来！

　　门板被一股强劲灵气暴力震开，一道身影大剌剌地闯了进来。

　　“哎哟，这么大动静，我不过晚来十分钟，林蒔晴你是不是专挑生日这天作死？”

　　来人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肩上披着没穿好的外套，脸上挂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手中拿著一面黑色的扇子，扇面还繡著一頭金龍。

　　那是君裕玄。

　　南市豪门君家大少爺，道术世家传人。

　　他的语气轻浮，但他手上却已经握着一张燃烧的金色符箓，一脚踩进教室的瞬间，整间教室内的鬼气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翻卷起来。

　　“先别死，我还带人来救你呢。”

　　君裕玄扇子一挥，三张符箓随风射向恶靈，火光瞬间爆开，在恶灵面前炸出一道灼烧的灵痕。他趁机冲到林蒔晴身边，一边抬手撑起一面符阵，一边嘴角挂笑：“生日还工作，你对得起我特地准备的蛋糕吗？”

　　林蒔晴强撑着站稳，看了他一眼，没力气吐槽：“你怎么来的……”

　　“联络不上你，我问了韩艺，她说你跑南市高中来了。我一来门口就闻到这鬼味，差点没直接报警。”

　　他用扇子扇着风，嘴上语气轻松，眼神却极其认真。

　　“这是被人炼出来的东西，不是普通怨灵。”他说道，“这不是灵魂自己形成的，是修士刻意布阵。胆子不小啊，居然在人界玩这种。”

　　“你看得出来？”

　　君裕玄扇子一收，眼神轻蔑地看着林蒔晴，“废话，我可是道门颜值担当，实力也担当的君大少爷。”

　　“……”

　　就在二人交谈时，第二道灵力破空而至。

　　“君裕玄，你动作还是这么粗暴。”

　　伴随着略显温和却冰冷的声音，一名身穿深灰色道袍、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缓缓步入教室。

　　与君裕玄的散漫不同，这名青年衣着整齐、神情淡然，举手投足间带着种近乎疏离的优雅。

　　那人外表温文尔雅，实则傲气十足。

　　“啧，我来救人你来装风度，够配合。”君裕玄翻了个白眼。

　　男人没有理他，而是目光静静落在林蒔晴身上。

　　那一刻，他眸光微震，呼吸轻顿。

　　“……是你？”

　　林蒔晴怔了怔：“我们……认识？”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轻轻摇头，语气沉稳：“现在不重要。”

　　他抬起手，袖中飞出三张金色的符纸，在空中飞旋成阵，随即定格。

　　“君裕玄，先合阵灭它，不然它魂体撕裂，我们查不到幕后的人。”

　　“行啊。”君裕玄眼角一挑，转向林蒔晴：“你别再逞强了，后面交给我们两个大帅哥。”

　　林蒔晴微微点头，退后一步，归灵镜随她抬手升空，布下辅助净魂阵。

　　两位道士同时出手，灵力激荡，符咒交错，教室如同炸开的雷池，恶灵终于在攻势中发出凄厉惨叫，身形开始崩解。

　　林蒔晴站在教室边缘，望着他们两人肩并肩作战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些异样。

　　尤其是那个男人。

　　他看着自己时，就像是在透过自己看着谁一样，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且沉重的情绪。

　　—

　　烟硝散去，教室中的鬼气与灵力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林蒔晴、君裕玄与那位道士青年静立原地。

　　空气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心跳声。

　　恶灵的残骸在地面缓慢消散，那些沾染灵力的碎片在地上如同焦炭般卷曲破碎，仿佛从未存在。

　　那男人右手微抬，一道金符从他指间飘出，化作灵索，精准地将还残存一丝形体的恶灵捆缚，拽到了三人面前。

　　他低头打量着这团早已失去意识的灵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这家伙是要扔回阴界，还是当场斩杀？”

　　君裕玄手里那把金龙绣扇轻轻一挥，扇风吹起他额前几缕碎发，他撇撇嘴，转头朝林蒔晴努了努下巴：“啧，问她吧。这单是她接的。”

　　林蒔晴轻吸一口气，抬起手中断魂剑，锋刃上仍残留着微弱的金蓝灵芒。

　　她走到恶灵面前，剑尖抵住对方胸前残魂最凝聚之处，目光锐利：“为什么要蛊惑学生跳楼？你是谁派来的？”

　　恶灵没有回答，只是口中喃喃：“……献祭……压抑……复诵……复诵……”

　　它那张空洞的面孔不见情绪，像一张破损的面具，只会不断重复那句模糊难解的话语。

　　林蒔晴眉头紧蹙，心中早已有数。

　　“没有自主意识的恶灵，问不出什么来。”她轻声说道。

　　她手中灵力一凝，剑光猛然绽放，一道炽白剑气破空而出，贯穿了恶灵的魂核。随着一声无声的爆裂，那团黑雾彻底崩散，化作飞灰，消失在结界中。

　　她站直身子，微微仰头吐出一口浊气，剑刃收回。

　　转头看向一旁那位一直默然的青年道士，林蒔晴神情一缓，朝他颔首：“谢谢这位道友相助，我是林蒔晴，您好。”

　　秋邵阳点头回礼，声音平淡又带着一丝僵硬：“我叫秋邵阳。”

　　林蒔晴听到这名字，神情明显一震。

　　“江河的秋家？”她试探地问道。

　　秋邵阳缓缓点头，“对。”

　　如今华夏通灵者之中，有四大世家并立，分别是南市君家、永宁叶家、江河秋家、以及安康岛栢家。

　　“啊……难怪我觉得刚才的攻击方式有些熟悉。”林蒔晴轻轻点头，语气带上一点感慨。

　　“嗯。”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微妙。

　　君裕玄一看情况不妙，立刻举扇打破沉静：“哎，我说啊，今儿可是你生日，我还特地把这成天宅在家的冰块脸拉出来，结果你在这里跟人打命仗，怎么，蛋糕不用我拎出来了？”

　　林蒔晴闻言失笑，轻轻摇头，“谢啦。”

　　她目光缓缓转向教室角落，那里漂浮着十二个魂魄。

　　他们神情茫然，眼神浑浊，有的若有意识，有的仅剩微弱残念，身上缠绕的怨气尚未完全散尽。

　　林蒔晴向前走了两步，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随后温和开口：“张安、陈家骏、陈米是谁？”

　　话音刚落，灵魂群中缓缓站出两女一男，他们神情略有清明，明显尚未完全脱离与□□的连接。

　　林蒔晴唤出归灵镜，镜面泛起温润金光，如同平静水面。

　　她轻声说道：“你们魂魄脱离身体太久，先进入镜中休养。”

　　话落，镜面灵光荡漾，化作三道柔和光柱，包裹三名灵魂缓缓吸入镜中。

　　其余九位学生魂魄依旧停留原地，他们神情空洞，轮廓渐淡，已有魂识破散之象。

　　林蒔晴望着他们，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怜悯。

　　她缓缓抬手，归灵镜升空，洒下大片金色光雨，如同圣泉洗涤，洒落在九道魂体之上。

　　那光如细雨，如春水般渗透他们的魂魄，缓缓洗净杂质与怨念，原本灰败的魂体在光芒中渐渐清明、透亮。

　　君裕玄见状，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镜子用得越来越顺手了。”

　　林蒔晴轻轻一笑，不予回应。

　　她右手执起断魂剑，剑尖斜指空中，灵力汇聚，一剑劈出。

　　金色灵芒如霹雳，猛地划破空气，在半空中撕开一道深邃裂缝。

　　那是一道由阴界力量构成的界门，门内浮现出一条幽深之路，两旁浮现无数符文与灵火，寂静而庄严。

　　林蒔晴看着九位已被净化的魂魄，声音低缓却温柔：“都进去吧，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

　　九位魂魄对视一眼，仿佛在那一刻恢复了作为“人”的意识。

　　他们微微鞠躬，其中一位男生轻声说：“谢谢你。”

　　林蒔晴点头，“好好走，别回头。”

　　话音落下，九道魂体缓缓飘向界门，在灵火与光芒中逐一没入。

　　当最后一人踏入之时，阴门缓缓关闭，灵火化作星点消散于空中，仿佛从未出现。

　　教室重归寂静。

　　林蒔晴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那种从灵魂深处带出的疲惫，终于开始蔓延。

　　而归灵镜，也在这一刻缓缓回到她手中，镜面泛起柔光，似在安抚主人的情绪。

　　君裕玄走到她身边，挑眉问道：“生日大礼包收得怎么样？”

　　林蒔晴抬头，望着他那吊儿郎当的笑容，嘴角也不禁扬起一丝弧度。

　　“……够热闹。”

　　秋邵阳站在几步之外，神情淡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手指微动，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印，在空中一划，一道青色灵符瞬间浮现。

　　他语气平稳：“我来接引三魂归体。”

　　林蒔晴点头，解开归灵镜中三道魂魄封印。

　　镜面灵光流转，三道尚带生气的魂体缓缓飘出，在空气中静静悬浮。

　　秋邵阳脚下灵阵展开，三道光芒汇聚成符，精准地标记出三名学生所在的肉身位置。

　　“去医院吧。”他说。

　　三人一行走出教学楼，夜风拂面，空气中残余的阴气已随风散去。

　　三名学生的□□此刻都安置在南市附属医院的急救观察室内。病房内灯光昏黄，心电监护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三人身体虽尚有体温，但意识全无，仿佛沉睡。

　　秋邵阳挥袖布阵，将三魂逐一引入原身。

　　灵光与□□交融的瞬间，仿佛有一道无形之门被开启。

　　“……唔……”

　　张安最先睁开眼睛，神情迷茫而困惑。

　　紧接着，陈家骏与陈米的手指轻轻颤动，随后也缓缓苏醒。

　　他们望着站在身前的三人，眼中浮现出迟疑与不安。

　　林蒔晴上前一步，语气温柔：“你们没事了，慢慢休息，不急。”

　　三人对视一眼，眼眶泛红，纷纷点头。

　　君裕玄在一旁看着，嘴角微翘，摇头感叹：“至少结局还算圆满。”

　　林蒔晴没说话，只是看着病床上逐渐恢复血色的少年少女，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缓缓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