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琴师破产了吗》锦鸡

3、第 3 章

　　平复好自己有些浮动的心绪，云峥抬步走向庭院外。
　　他今天到这里来本就是想避开扰人头疼的噪音，顺便再练习一下琴曲，如果还有时间，就再巩固一下剑法。
　　总之，以他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闲下来的。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太毒了，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派了个拆家的麻烦精兼噪音污染源来磨练他的心性。
　　如果不是这琴不能丢……
　　他在心里又默默重复了一遍。
　　说实话，云峥自己都不知道这话今天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了多少遍。
　　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大概就会惊奇的发现，云峥行走的频率不算快，可四周的景色却不断向后倒退，直到拉成一条带着颜色的直线，带起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衣摆，在黑沉的夜色中划出雪白的残影，从远处看，活似个大晚上出来夜游的索命鬼。
　　然而很幸运的是，现在这个点人们都已经熄灯入睡，而云峥这副尊荣也不会随机吓坏一个无辜的路人，不然很难想象，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心灵紧接着受到二次打击，会不会惹出人命。
　　云峥用这么快的速度赶路也不是全无理由，毕竟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出了城镇，踏上寻找千年桐木的道路。
　　但是这一切假设都有一个关键的前提，那就是――没有遇到泠月。
　　云峥深知珍贵的宝物通常有市无价，尤其是千年桐木这种珍稀的炼器材料。
　　它不仅可以加固法宝，还是一种令许多人趋之若鹜的丹药――续灵丹的关键且必不可少的药引。
　　如果他猜的不错，从千年桐木出世这一消息发出的第一时间，各方势力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所以，于他而言，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加急赶路，而且还得让泠月这个看上去就不会安分的家伙安分守己。
　　其他人可能会焦头烂额，但这些对云峥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他平静如水的眼眸倒映着前方一晃一晃，飘忽不定的光点，眼睛轻轻的眯了起来。
　　抬手在身上套了一个保护罩――没错，就是用来挡住泠月攻击的那种，然后快速的进入了戒备状态。
　　此时已经接近寅时，东方天际率先打破那层黑色的外壳，它的对面，一轮满月还依依不舍的高悬着，点点星辉跳动在它的周围，却在它的映衬下变得默默无闻。
　　这本是该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却打破了这恬静的氛围。
　　这阴森的煞气，把本来和云峥斗过嘴，不愿意冒头的泠月都惊动了。
　　她整个人都从古琴里飘了出来，悬停在比云峥肩头略高的虚空，这个高度让她可以更好的探视前方。
　　她眉头微锁，一眨不眨盯着那个来回摇摆的光点。
　　华光流转的裙摆在空中舞动，下一秒直接呼到了云峥那面无表情的脸上。
　　云峥：……
　　他的脸似乎更冷了，周身气场都变得沉郁，“嗖嗖”的往外放着冷箭，偏生泠月毫无所觉，任由她飞扬的裙摆替云峥擦拭他奔波数里，满是尘灰的俊美脸庞。
　　终于，他忍无可忍，伸手拉开一直在他面前晃荡的布料。
　　“劳驾，让你尊贵的衣服回归它该有的身份，不要在我脸上当抹布了，好吗？”
　　泠月本来还正经的神情一瞬间碎的连渣都不剩。
　　只见她一脸心疼的扯过自己的衣摆，用手在上面小心翼翼的轻拍了几下，好像在拂去粘上的脏东西。
　　“我的流光锦啊，几百年都不一定能买到一匹，你这个暴遣天物的家伙！”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也没忘了正事。
　　“那里有股好浓的血腥味，好像……”她使劲抽了抽鼻子，努力的分辨着，“还有一股妖族的气味！”
　　云峥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流露出一丝思索。
　　为什么妖族会在这里……荒郊野岭，就这么一个破客栈，有什么值得他们痛下杀手的？
　　在这里凭空猜测也不会得出答案，于是他利落的迈开步伐，朝着那个看着就不对劲的客栈而去。
　　泠月见状连忙跟上，她怕自己高贵又美丽的裙子又挨上云峥，于是不近不远的保持着距离。
　　就这么飘了一路，她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凭借她灵体过人的眼力终于看清了光源。
　　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她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伴随着“啊啊啊！！！”的惨绝人寰的尖叫，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闪回云峥身后，头一埋，就地装死。
　　云峥：……
　　他额角的青筋被这高分贝尖叫激的一跳一跳。
　　“闭嘴！”他没好气的冲泠月道。
　　目光顺着光源向上看，就和一位死不瞑目的老哥对上了眼。
　　那可怜老哥的头盖骨不知道被哪位仁兄掀了，一根灯芯插在脑袋里，就着里面的可燃物质，烧的格外顽强，俨然是被人点了“天灯”。
　　这回连云峥都没忍住皱了皱眉，眼里露出厌恶的神色，他不自觉的远离了那个脑袋，一挥衣袖，打出一道灵力凝成的风刃，“呲”一下把那火光打灭，然后才抬脚走进客栈的院内。
　　这里明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血液飞溅，断肢横陈，连客栈本身也没有逃过一劫，一角已经塌陷，而另一边还在苟延残喘。
　　云峥四下扫视一圈，连头也没回，但明显是在和泠月说话。
　　“你是不是背着我拜师学艺了。”
　　泠月：？这人又发什么疯。
　　“你们的手法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泠月：……这事算是过不去了！
　　云峥这人，不仅毒舌，还小心眼！
　　她作为一个极品古琴的器灵，哪能受这种委屈！
　　于是她反唇相讥
　　“这么关注我，不会是被我惊人的魅力，绝世的脸庞深深的折服了吧，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云峥听了这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他用看稀有物种的眼神打量着泠月，发现自己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器灵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惊人的魅力？”他重复这五个字，尾音拖长。
　　“你是指破琴上那道修起来很麻烦的裂缝？”
　　“还是你振聋发聩的尖叫？”
　　他顿了片刻，才又补上了最后一刀。
　　“当然，如果有人病入膏肓算我没说。”
　　泠月：……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浑身炸毛，气哼哼的先云峥一步飘进了客栈，仿佛这样做就能无形中扳回一城。
　　结果刚一进去，她就感觉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吸力，惊的她心里一悸，又快速飘了出来，差点撞上准备踏进门的云峥。
　　这回泠月学会了先发制人，她趁着云峥还没说话，就先一步开口。
　　“里面不对劲，给我的感觉特别不好，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还是专门针对灵力的。”
　　她说的严肃，云峥也就不计较她退出来的这一小插曲，转而取下背在身后的青冥琴，一手扣住琴身，一手放在琴弦上，俨然是随时准备进攻的架势。
　　云峥警惕的用一点灵光试探着打进去，见没有受阻，这才抬脚走进了客栈。
　　可是除了很浓的血腥味，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他扭头，对泠月道：“你再试一次，看看还有没有那种感觉。”
　　泠月闻言也不磨蹭，抬起一只脚就伸了进去，果不其然，还是有一股吸力，给她的感觉就像仿佛她再多待一秒，就会把她抽干，一点灵力都不剩下。
　　她对着云峥点点头。
　　“还是有，而且还增强了。”
　　云峥听罢，搭在琴弦上的手微微下压，力量由轻到重，琴弦被他压出细微的，几不可见的弧度，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目光如钢针一般钉在泠月的身上，他不禁有些疑惑――究竟是泠月特殊，还是所有的器灵都这样？
　　但这个猜想注定得不到答案，毕竟他也不可能现场再捉一个器灵过来。
　　辽阔的东洲大陆上除了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族，接着就是数量庞大的妖族，紧随其后的就是少的像要灭绝的器灵。
　　也不怪它们数量稀少，毕竟想要诞生一个器灵，首先它的本体本身得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其次还需要几百年以至于上千年对自然界灵气的吸纳，才能幻化出灵体。
　　而这漫长的时间，早就够人族和妖族生了一窝又一窝数量直逼千万，而器灵才能诞生几十个，效率低的简直吓人。
　　大概所有物种都有一个刻在骨子里的信条――物以稀为贵。
　　所以稀少的器灵就这么被两个族群盯上。他们惊喜的发现器灵的使用范围极其广泛，包括但不仅限于打手，暖床，炼器，药引……
　　在大肆追捕中，本就不多的器灵一度接近消失，如果云峥记得不错，现在还留存于世的器灵数量不超过一只手。
　　这还是因为大门派的庇护，器灵选择门派里的人认主辅助他们修炼，而门派则提供保护。
　　这把青冥琴是她母亲留给他的，但在那之前其实一直保存在青云宗，只不过后来传到了母亲手里，随着母亲的出嫁一起带到了洛河云家。
　　青云宗那时备受打击，高位长老的陨落，杰出弟子外嫁，他们没有本钱和云家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云峥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泠月作为当年的参与者，辗转于各方势力，肯定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内情――比如他娘到底为什么匆忙外嫁。
　　但是……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因为一只虫子而跳脚泠月。
　　算了吧，他也不是不能自己找答案。
　　来历不明的嗟来之食，他也不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