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二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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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西仔细替你系好安全带，你像只初次飞出巢穴的幼鸟，双手扒在舷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廊桥上排队登机的人群。耳边传来空乘温柔的询问，问你是否还需要什么服务。
“小姐，”崔西注视着你口罩都遮不住的兴奋神色，轻声开口，“您似乎特别高兴。”
“嗯……”你拿起手机拍下窗外的风景，顺手传上INS，“很开心……”
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
还是头等舱。
现实中的你出生在一个普通单亲家庭。妈妈未婚生下你，独自承受流言蜚语。
都说人记不住四岁以前的事，可你偏偏记得——记得妈妈的偏爱与关怀，将小小的你装在背篓里随身携带，记得外婆宽厚的手掌一下下轻拍你入睡。记得夏夜蝉鸣清脆，西瓜的清甜沁入梦里。
你也记得那些大人虚伪的玩笑，他们问你“想不想找爸爸”，是不是“野种”。
你不懂他们笑容下的丑陋，只知道妈妈得了心病。情绪时而敏感易怒、时而低落流泪。
你在爱的忐忑中早熟地学会扮演乖巧和无害。如果年幼的你治愈不了妈妈的痛苦，至少可以做好乖巧体贴的女儿，不让她再为你操心。
妈妈独自将你抚养到九岁，却因过度劳累倒下，之后和追求她多年、带着儿子的继父重组了家庭。
初中老师曾为你的学习天赋欣喜若狂，眼睛发亮地注视你。你跳级成功时，她高兴地拉着你的手又蹦又跳。
离开县城到市里读高中，年纪小又长相出挑，招来不少麻烦。继父又一次忘记了打生活费，你不想让妈妈为难，再爆发出争吵，啃着食堂阿姨好心相赠的馒头，在老师的帮助下悄悄申请了贫困补助。
总有自以为是的男生把一大堆零食堆到你课桌上，下巴一昂——“请你吃，只要你做我女朋友。”
你不理会，对方却变本加厉。
成绩优异的班长替你解了围。他像是从同桌藏的那本青春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校服整洁，肤色白皙，笑起来整个世界都晴朗。
你们一起报了奥数比赛，一起得奖，约定一起考入复旦再交往。
你考上了，他却落了榜。在朋友们的安慰中，他把失败归咎于你——
是你扰他芳心大乱，是你害他名落孙山。
你这才看清那张干净脸庞下的真实——他只允许自己强过你，不能接受你凌驾于他之上。
约定就此作废，分道扬镳再无后续。
大学时，室友们来自天南海北。夜聊时听到你的过去，这几位年长的姐姐们从此对你关照有加。她们教你穿衣、化妆、人情往来、也一点点传授恋爱心得。
有人说：“先赢世界，再谈恋爱。在这之前，享受心动，但别交底。”
也有人说：“青春就该享受一段美好的感情。”
还有人说：“看清男人的价值，利用好自己所有的本钱。”
受到影响的你多少被带歪了点儿，简单粗暴地把大学里认识的男生分为三类：上供的、陪伴的、走肾的。
上供的——没办法，继父不给生活费，你只好网络兼职钓鱼，好在你有良心，专骗舍得花钱的。
陪伴的——帮你占座、打水、拿快递、送外卖，社团活动签到，主打一个随叫随到。
走肾的——姐姐们特别提醒，先体检再验货，找鼻子大、手骨长的。你深以为然。
进入游戏前你已经读大三，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所措。导师建议出国深造，但学费和生活费令人望而却步。
如果完美通关，眼前绝大多数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你抱着贪婪的私心闯入游戏，却在这里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快乐。
重新体验妈妈温暖的关怀，更深切地理解了她的不易。结交了从前只能隔着屏幕注视她们的明星朋友。亲自了解了南韩娱乐公司究竟是如何运转起练习生这一庞大的体系供养偶像市场。你拍了戏，在荧幕上看见自己时别有一番趣味。
此刻你坐在头等舱，飞向陌生的国度，耳边是不知所云的语言，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敞亮。
你还想去欧洲，去美国，去芬兰。
去看看巴黎究竟多么令人魂牵梦萦。
夏威夷的海是怎样的澄净。
去非洲看动物奔腾，草原日落。
你想看遍这世间所有风景。
在这个无需花费一分一毫，供你肆意玩耍的游戏世界里。
〖您的愿望即是系统心之所达。〗
〖心情提升：15→45〗
*
抵达北海道，第一件事就是剧组围读。
说是全员集合，其实只有导演、跟组编剧、灯光、摄影、化妆，住在另一个山头的猎户一家，你、横滨流星，以及你们的经纪人。
你翻完剧本，陷入沉默。
日语含量是不是太高了？！台词也太多了……
你表面镇定，内心疯狂戳着游戏面板。
【以我现在的智商，3天内速通学会日语的几率是多少？】
【亲爱的玩家，30.45智力仍属于智商低下行列哦，请勿异想天开啦。】
你：绝望……
求助的目光投向崔西。
无理啊无理，你学不来日语，说不了这么多台词。
崔西代你出面沟通。
横滨流星一脸懵。眼看着女主角的经纪人找导演、制片嘀嘀咕咕，没多久编剧也加入讨论。四人低声交谈一阵，编剧垮着脸退回座位，在剧本上划下几道狠狠的红线。
中长发微卷的岩井俊二看了看两位主演——朝气尚存的少年和满眼天（蠢）真（笨）的少女。
唉，当初真不该光看李毓真的脸就冲动接下这项目。
[今天先不围读了，]岩井俊二想点烟，看了看在场的未成年又忍住，考虑到未成年人和紧迫的时间，直接了当地说：[直接拍。]
横滨流星：[哈？！红豆泥？]
岩井俊二沉重地点头：[红豆哒！]
这句你听懂了！
感谢室友姐姐看爱动漫！
你很想接话，但是该死的！飞机上背的那几句日语早忘光了，只好气呼呼趴回桌上，努力搜刮所剩无几的单词。
[斯米马森……]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就说对不起(＞人＜；)吧！
礼多人不怪嘛～
*
下午两点，剧组已准备就绪。
北海道的雪会持续到四月底，极端寒冷的年份甚至会延至五月初。
电影一半情节发生在冬季，他们必须抢雪拍摄。正好前两日一场大雪，取景地之一的大雪山国立公园提前清场，留出一整片无人踏足的雪地。
横滨流星换好戏服，化妆师特意帮他补了眉毛——前阵子他拍摄电影《中学生圆山》时眉毛修得细长的，但居住在森林里的少年眉毛应当是自然粗犷的。
岩井俊二拿着新鲜出炉的剧本四处分发——还微微发烫的A4纸，来自坐在导演右侧的编剧脚边的打印机。
横滨流星和崔西拿到薄薄的一页纸。
没记错的话，原本第一场戏是他们两人全副武装穿行雪林，边走边聊末世的演变过程。
苍太问真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真说争夺资源、勾心斗角，为了活下去变得人不像人。真反问苍太为什么在奶奶去世后还独自留在森林里。苍太说，奶奶让他能平安扛过这个冬天再考虑踏入人的世界。真一言不发。苍太又谢谢真的到来，否则单凭他自己……真打断他，别扭地问究竟还有多久到小屋。
以上所有，全没了。
现在只剩寥寥几行。
苍太（确认方位）：这里——还有2公里就到林间小屋了。
真（点头）
苍太（喘气）：真，要是累了的话，你就跟我说……我、我们休息一下。
真（平静回望，伸手）
苍太（诧异）：欸？……我还可以的！真的！
真（保持姿势）
苍太（无措）：好吧，那……谢谢了。
经纪人看完也沉默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横滨流星内心想抓狂，他的人设忽然从对外界感到好奇、纯善又乖巧的少年变成了体能废柴啊！
那能怎么办？
他们心知肚明这个组是为女主演搭的，戏眼肯定在女主演身上。
经纪人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起码你还有词，她一句台词都没有呢。]
你也蒙了。
导演这是让你演啥？
你拘谨地捏着翻译成韩文的剧本，先鞠躬，直起腰时又忘了导演的日语该怎么说，只好说：[sensei（老师）……]“我的角色……台词……”
崔西翻译：[毓真问导演，她的角色进行了怎样的调整呢，您希望她演出什么样的效果？]
岩井俊二：…………别以为他听不懂韩语就乱讲啊！
岩井俊二：[自然地接触，按毓真的想法，我们多试几个版本。]
崔西心说这不会是岩井俊二导演跟姜文学的吧？无法确认主演的实力，就做好准备硬磨。
[我明白了。]
崔西如实转达。
你：……认真的吗？！
你瞅瞅旁边写满不安的横滨流星，掏出手机查他资料，掰手指一算。
好家伙，比现实中的你还小一岁。
目睹全程的岩井俊二彻底无语。谁家演员开拍了才现搜对手资料啊！
他们剧组好像要完了。
内心崩溃是一回事，实际开拍是另一回事。
造型师检查造型：腰带、护具、帽子、围巾、皮手套，所有功能性与装饰性配件无误。
摄影师过来拍照，存为Dailies，供后续补拍参考防穿帮。
化妆师为两位演员的额头、帽子、衣领等处补上雪霜，拟出淋着小雪走了两个多小时的状态。
你背着硕大的行囊，深吸一口气。
回想拿到的初始版韩文剧本。
“真”是自末世基地逃出来的基因改造人，武力强大、战力出众，遭围捕追杀仍拼死逃脱，顺着分支庞大的河流随机漂泊到人迹罕至的森林边缘，被“苍太”捡回家中给予救治。为了报恩，“真”决定帮“苍太”度过这个严酷的寒冬。
不管剧本怎么改，有两点核心是不能变的。
一、“真”的强大。
二、“真”与“苍太”彼此救赎。
灯光确认完毕。
[准备好了吗？] 岩井俊二举喇叭喊，[其他人清场！]
化妆、场助、经纪人退至场外。
横滨流星点头：[准备好了。]
既然女主角没词，那他稍微自由发挥也没事吧。
听不懂日语捏。
既然导演不给你台词，那你就随意发挥了。
确认好思绪的你比了个OK。
[第一幕第一场一镜——Action！]
[嗬啊…嗬…]苍太抬头，眯着眼寻找太阳的踪迹，手上辅助进行定位：[这里——我、我们沿着这个方向，再走2公里就到林间小屋了。]声音从围巾中闷闷传来。
你点点头，握紧肩带，歪着头，睁大眼睛细细看他。
横滨流星心里一紧，下意识扯起嘴角，又意识到她看不见：[我没事……真，要是你累了的话…你就跟我说，我们找棵树休息一下。]
你眸光定定地瞧他片刻，右臂伸直，掌心向上。
苍太诧异地站直：[欸？……我还可以的！真的！]
你不语，也不动。
真是的。苍太无奈叹气：[好吧。那……谢谢了。]
[CUT！]
岩井俊二叫停。
这两人真是有趣。
一个把冷艳少女演成了纯净无暇的白纸，另一个把纯善的少年演出防备。
[第一幕第一场二镜——Action！]
[嗬啊…嗬…]苍太拽下围巾，眯左眼寻太阳：[这里——我、我们沿着这个方向，再走2公里就到林间小屋了。]
你也仰头学他。
[对了……]苍太努力平复呼吸：[真，要是累了的话，你就跟我说……我、我们休息一下。]
你收回目光，忽然伸手。
苍太诧异，上身微微向后倾：[欸？我？我还行……真的还行……]
你掂掂手，无声催促。
苍太耳根发红：[好吧……]
[CUT！]
行动无逻辑少女＆嘴硬体弱的少年。
[第一幕第一场三镜——Action！]
[呼…]苍太确认太阳方位，眼神不安扫视森林，迟疑道：[这里……对，我、我们沿着这个方向，再走2公里就到林间小屋了。]
你歪头，像在确认。
苍太避开你视线：[那个…真，你累的话…休息也可以。]
你垂眸思索，又抬眼伸手。
苍太干笑：[欸，我还撑得住！真的！]
你手掌稳悬，目光却移向他刚指的方位。
苍太叹气：[好吧…先走再说……]
[CUT！]
果断决定少女＆疑似迷路少年
仅用正反打拍摄的岩井俊二大致摸清两人戏路风格。
横滨流星想靠台词引导节奏，反被擅长眼神和微表情的李毓真牵着走。李毓真给得精准，情绪不多不少。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李毓真完全跳出了原有的人设框架，仅保留了“真”的核心。
岩井俊二摩挲下巴，私心来说他最喜欢一镜冷直的“真”和二镜嘴硬的“苍太”，很可惜，这样的人设不符合电影的基调啊。
要知道最初给到他的剧本人设可是善良又话痨的元气少年＆美貌强大的傲娇少女，堪称日影、日漫题材屡试不爽的黄金搭档。
[Ten-one]
岩井俊二让其他人短暂休息，招来两位主演，以及女主演的经纪人兼翻译。
[横滨，]岩井俊二先定好男主演的人设：[苍太是珍视同伴的森林少年，不可能迷路。]
横滨流星惭愧低头，是他越演越偏了。
[毓真，]岩井俊二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演呢？表情变化很小，有点像三无少女。]
崔西翻译。
“嗯……”你整理着思绪，慢吞吞地解释道：“真是逃出来的，她长在基地里，在封闭的环境，人会压抑、封锁自己的内心，不让人看穿她的弱点。但她选择帮助苍太，说明她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她只是需要适应，一点一点融化。”
崔西转译完，岩井俊二恍然，连蹲在取暖炉旁揣手的编剧也抬起头。
[原来能如此诠释他们彼此的吸引力吗？]
横滨流星：？什么吸引力？
[我懂了！] 编剧哆嗦着翻开笔记本，[我这就改——这版人设绝对没问题！]
[回到起位——]岩井俊二没再管编剧，[这一镜我需要背打、特写机位，摄影师请准备就绪。]
场助：[是！]
岩井俊二：[横滨，柔软自然地说出台词，在这座雪林里只有你们是彼此的陪伴。]不光是戏里人设，放到片场里也如此，90%以上的戏份是他们俩个的对手戏。
横滨流星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放下女主演不会日语、剧组是女主演的专场、女主演改动了剧本、女主演甚至改了他的人设……横滨流星！你可以做到的！
岩井俊二也不指望他一场就灵通，等他多磨几遍，就知道李毓真能每一场都保持稳定的情绪输出有多可怕了。
[毓真，我需要你在一镜的状态之上加一点包容、一点关心。]岩井俊二强调：[一点点即可。]
崔西转达。
你点头：“好的，导演nim。”
[第一幕第一场四镜——Action！]
[嗬啊…嗬…]苍太抬头，眯着眼寻找太阳的踪迹，手上辅助进行定位：[这里——我、我们沿着这个方向，再走2公里就到林间小屋了。]他摘下憋闷的口罩，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你点头，都听他的。握紧肩带，微微侧着头看他。
苍太难为情地摆摆手喘气：[真，要是累了的话，你就跟我说……我、我们休息一下。]
你轻缓地伸出手，手肘微弯。
苍太诧异地看看你的手：[欸？……我还可以的！真的！]
你眨了下眼。
苍太下意识蹭蹭手套，递来左手：[好吧，那……谢谢了。]
[CUT！]
岩井俊二在监视器回放李毓真眼部特写。
一镜时，她是睁圆了眼睛、蓝眸全露，眉梢被抬高，加上强烈歪头的动作，很明显的观察。
四镜时，上睑微垂遮部分瞳孔，蓝眸露九成，眼神静和，歪头的幅度减少，简单的变化，却传递出性情恬淡的纯真少女无声的关心。
而且李毓真镜头感强，几乎不会偏离定位，每一帧画面她的脸都处于非常好看的分割线上。
第一场结束。
横滨流星也看到了你的表演。
他咬住嘴唇，侧头——你正在噼里啪啦回复盛澈哥的消息，明天是珉奎哥生日，你提前备好了礼物，拜托盛澈哥帮你送上。
你迎上他的目光，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乖巧至极的笑容，还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鼓励他。
没有台词又如何呢。
你好呀，被压戏的小可怜~
接下来的六个月。
就让你们好好相处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二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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