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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坠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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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申屠城和连巧也在校门口碰面。
“早。”看着申屠城越走越近,连巧也紧张地开口问好——昨天她似乎得罪他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小心翼翼的,带着点讨好地对待一个男生。众所周知,连巧也是个大美人,五官精致,身材火辣,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她在男生们的眼里是座漂亮的冰山,高傲、冷漠、自尊心极强。就连连巧也自己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遇见一个让自己愿意低下骄傲的头颅的人。
如果申屠城摆臭脸,那么立刻甩手走人,她想,没什么比尊严更重要的了。
“早。”好在,申屠城回应了她。他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昨天的事,笑着递了一个饭团过来,“还没吃早饭吧?给。”
对了,这就是他吸引人的地方了。连巧也道了声谢,红着脸接过了热乎乎的饭团。终于明白,为什么能轻易地喜欢上这个人。
申屠城的魅力,在于他的成熟。这是和步入社会的人不一样的,他的身上既有男生的大方开朗,又有男人的温和体贴。申屠城介于两者之间,就像惹眼的青绿和内敛的深蓝完美调和,矛盾又融洽,组成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
“我姥姥家在T县,坐车过去差不多两个小时。”连巧也小口小口地啃着早餐,“在县车站下车以后,再坐半个多小时的小面包车去村里。”
申屠城点点头,伸手招来的士,很绅士地请连巧也先上车。
小小的车厢里一阵沉默,连巧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团,想要跟申屠城说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太干了?”申屠城的目光落在被捏得不成形的饭团上,“抱歉,本来想买豆浆的,但又怕喝多了坐车时不方便。”
他说得很婉转,连巧也愣愣地看着他俊朗的脸,平日里极聪慧的脑袋硬是在这时当了机。倒是的哥“嘿”了一声,说:“小哥挺体贴女朋友的嘛,怕女孩子家上厕所不方便?”
连巧也一个激灵,急忙解释:“我不是他……”她捏着手里的饭团,很小声地说,“女朋友……”
的哥透过后视镜见到她红彤彤的脸,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地绕:“也差不远了吧。”
申屠城轻笑着解释:“只是同学。”几乎脱口而出,“我有喜欢的人。”
的哥看看连巧也又看看申屠城,心想,这么漂亮的姑娘都不要,这小哥喜欢的人得有多美才行啊。
“你有女朋友?”连巧也顾不上尴尬,极其惊讶地问。
申屠城只是笑,却并没有回答。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跟连巧也解释,当然,他也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他喜欢的人。
连巧也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呢?申屠城想,大概很久了吧。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久,或许,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了吧。
连巧也忍了忍,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她……长什么样?”
申屠城一愣,想起顾盼好一头青丝和带水的眼眸,除此之外,再想不起来其他的。
“不知道。”他说,“大概很美吧……”
他突然很渴望见到顾盼好,从没有过的,这么强烈的欲望,想见他、想见他……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这个念头。
想好好地看那个人,看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唇……申屠城想,他的嘴唇是否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呢?
“只要入梦了就能看见他吗?”申屠城问。
连巧也一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不一定。”她说,“除非顾盼好就是那个碟仙。”
“哦。”申屠城应了一声,将视线转向窗外,好笑地想,会不会也有人像他一样,强烈地希望自己被鬼缠身?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连巧也将前一天惹得申屠城暴怒的问题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申屠城却没有再次发怒。他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阿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他的阿好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遇的;不知道他的阿好喜不喜欢他……
对于阿好,他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顾盼好,这个人是他的。
这样就够了吗?
或许够,只要他是他的,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再重要。
或许不够,他想拥有他,不仅仅是身体,也包括他的心。他想要了解关于他的一切。
……
中午十二点,申屠城和连巧也站在了一排平房前。
青灰色的砖房,明明是很质朴的样式,但看在申屠城的眼里,却硬是带了几分阴冷。屋前的院子是一大块水泥地,没有围墙也没有木栅栏,甚至连一扇门都没有。
一个中年男人从正中间的屋子里走出来,此人身材高大,浑身都是壮实的肌肉,眉毛又粗又浓,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这时见了两人,露出一个在申屠城看来像“恶犬”一样的微笑:“巧也回来啦!等你们很久了。”
“大舅!”连巧也甜甜地叫人。
很难想象,这么凶恶的男人和长相美艳的连巧也有着这么近的血缘关系。不过,申屠城的思维已经跳跃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两人这才刚到,男人就知道他们来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巧也昨天打过电话回来了,我估摸着你们也差不多到了,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掐指算出来的。”
申屠城一怔,随即察觉到自己似乎太过紧张了,于是便也笑着打了个招呼。优雅得体的态度令男人十分满意,急哄哄地拉着两人进屋:“来来,快进来,外面风大。”
直到被硬拉着坐了下来,申屠城才看清屋子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十七、八个人。
见他疑惑,连巧也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来找我姥姥‘请神’的。”
原来,连姥姥这个神婆,可是远近闻名的。申屠城注意到这些人中间不乏西装革履之人,想来也是慕名而来的,于是便问:“见你姥姥也要预约吗?”
连巧也好笑着瞪他一眼:“你听说过见自己的姥姥要先预约的吗?”
其实,想请连姥姥“请神”的人,虽然不需要事先预约,却也是要走一个程序的——登记。并不是像申屠城从前听说的过的那样,什么都要清清楚楚地写下来。连姥姥的这里的规矩是要报上姓名和生辰八字。不但包括被请的“神”的,也包括来“请神”的人的。这些信息将被记在一张红色的纸上,再由连巧也的大舅送去给另一个屋子里的连姥姥。
这种做法并非故弄玄虚,按连巧也的说法,这是为了避免犯冲。拿最简单的生肖做例子,龙虎斗,龙虎斗,属龙的人和属虎的人多半是合不来的。再说龙凤配,生肖中属鸡者视为凤,所以属龙的人和属鸡的人若是组成一个家庭,通常都会很美满……这些都只是最最简单的说法,若要再算上性别、工作、居住环境……等等的因素,那其中的变数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的了。
姓名和生辰八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其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这些连巧也说不清,只一个劲地告诉申屠城,姥姥一定要办法帮助他们。
在连巧也解说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这个时候,连巧也的大舅再度走了过来,对两人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抱歉,我查了你的资料。”连巧也在一旁小声说,“昨天在电话里也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姥姥了。”
申屠城点点头,表示不在意,想了一下,问道:“没有具体的出生时间也可以吗?”
大舅在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地说:“犯冲就犯冲了,为了我们巧也,还不都得豁出去。”
交谈间,三人来到了院子最北面的一间小屋子。下午的阳光很充足,但小屋却被捂得密不透风——在厚厚的窗帘和一层又一层的帷帐的遮挡下,就连一丝阳光也没能透进来。
屋子里开着灯,只有一盏,圆圆的灯泡泛着昏黄的光。连姥姥端坐在一张紫檀雕花椅上,神态祥和。
申屠城有些惊讶——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他原以为见着的会是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浑身裹着黑色的披风一样的衣服,只露出枯黄的下巴,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气息。
终于明白连巧也的美貌来自于哪里了,申屠城在连巧也的指引下坐到了连姥姥的正对面,看着穿着精致淡绿色旗袍,戴着翡翠首饰的老人,不禁感叹老人家的保养得宜。
不过,连姥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申屠城一番,冷冷地问:“叫什么名字?”
这应该是她早就知道的,但申屠城并不在意,老老实实地回答:“申屠城。”
“屠城?”连姥姥的眉毛拧了起来,这名字未免血气太重。
申屠城笑笑,解释:“复姓申屠,单名一个城字。”
“恩……”连姥姥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又问,“生辰八字?”
待到申屠城一五一十报上后,连姥姥的脸色彻底的难看了起来。
“姥姥……”连巧也不安地叫了一声。
“别吵!”连姥姥拉下脸,“我问你,你出生的那一天,医院还有没有接生过其他婴儿?”
申屠城努力回忆着妈妈的描述,末了,说:“没有,前后三天只有我一个。”
连姥姥“哼”了一声,说:“煞星哟……你可真是个煞星。”
“姥姥!”连巧也急了。
“哎……”连姥姥摸了摸孙女的脸,有些心疼地说,“看上谁不好,偏偏是这个煞星。你哟,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申屠城顾不得连巧也红透了的脸,问道:“能请您说明白些吗?”
连姥姥瞪了他一眼,说:“屠尽天下,只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