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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鸿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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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郡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阮芩连眼皮都懒得抬。自出生便被赐了“元昭”二字,注定不会平凡。
她漫不经心地玩弄着皇祖母新赐的白玉镯子。
“阿慈见过郡主。”话没说完。
“没事的话本郡主就先走了。”她走的干脆,这么些年她参加的宴会屈指可数,倒也不是不想。而是,见多谄媚的人,总容易病倒。
今日这场靖安侯府老夫人寿宴,是皇祖父下了死命令的,那她能怎么办呢,只好宠他这一次咯。
“来人,带本郡主去给老夫人贺寿。”
身旁的婢女连忙躬身:“是,郡主这边请。”但她根本没打算去老夫人院子。
到岔路口时,婢女小心翼翼道:“郡主,往前便是老夫人居住的慈安院了。”
“那花开的倒别致。”阮芩抬眼往另一边望去。
“回郡主,那边…是主母院子。”婢女有些慌乱道。
“哦。”阮芩轻笑一声,“本郡主有些好奇。”说完便抬脚往后院走去。
“郡主不可,主母院子今日闭门谢客!恐怕…”香梨听到郡主这么说,吓得立即跪下。
“你唤什么?”阮芩停下脚步,她声音很轻,却让香梨抖得厉害。
“奴婢香梨。”香梨声音带着哭腔,但侯府一向主母说的算,她不得不赌。
“香梨,你倒是聪慧。”香梨听懂了,郡主这是愿意保下她。
“本郡主的帕子去哪了?”
“奴婢这就去寻。”香梨听到阮芩这句话连忙告退。
院子里海棠花开的正艳,花瓣随风飘落,铺满了这条小路。院门却仅仅闭着。
她对臣子府中的腌臜事不感兴趣,但皇祖父让她来,那就必定不简单。
果然有个暗门,阮芩的指尖刚触到那扇虚掩的暗门,便听见一声极轻的闷哼声。
透过门缝看见一道挺直的身影跪在青石板上,白色衣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宽阔的脊背上。会是谁呢?
景扬早早便听见院子外有轻微的声音,以为是只狸奴,毕竟侯府主母的院子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直到那一缕栀子香伴随着暑气飘进来,倒是忘记了,还有个厉害的,来的是个更麻烦的。
“世子好生悠闲,家中长辈寿宴不去,倒是在这跪着了。”她冷冷淡淡的嗓音从门那过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那位金枝玉叶的郡主来了。
京城早有传言,当今圣上属意明德长公主继位,才久久不立太子。这位郡主…可不是好得罪的。
“郡主再不离开,怕是要沾上一身腥了。”景扬并未转头,只是轻笑一声。
她非但没退,反而推门而入。“世子这跪姿,倒是比御前侍卫还标准。”
阮芩故意走到他面前观察他的伤势,旁处没看到什么伤,唯有膝盖处早已渗出血了。
“臣见过郡主。”景扬的脊背在听到脚步时绷得更直了。
阮芩的裙裾停在他身旁,“本郡主怎么不知,侯府见礼的规矩是要人跪着说?”
“臣妇参见郡主。”一道柔中带刚的声音从门那传了过来。
靖安侯夫人扶着婢女的手缓缓走近,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跪着地上的景扬。
“世子近期染了风寒,府医怎么劝也不喝药,臣妇气恼他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呢。”
只见来者头上插满珠翠,腕上带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叮当响,却也盖不住景扬膝下新冒出的血珠。
“扬儿,快起来。母亲还能真罚你不成,真是的,还让郡主看了笑话。”说完这话,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景扬身形微晃,两只沾了血的手刚触及地面,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向阮芩那边栽去。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景扬的手看似慌乱的抓住阮芩的衣袖,染血的指尖在素白罗裙上留下来几道血痕。
“臣失礼了。”无人注意到,景扬借着起身的动作将一片薄如蝉翼的桑皮纸放入了阮芩的袖中。
阮芩猛的抽回衣袖,“世子好大的胆子!”声音陡然转冷,指尖借着弧度将桑皮纸往里收了收。
侯夫人突然上前两步,“郡主赎罪!还不赶紧向郡主赔罪!”猛的推了景扬一把。
景扬猛哼一声,吐出的血珠正好溅到了阮芩的绣鞋上。
阮芩都被气笑了,“好一个靖安侯府!”
“郡主您消消气。”她亲热地挽住阮芩,“等寿宴结束,我定让他跪着去您府上请罪。”她手上的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脆响。
“好啊,本郡主等着。”她转身时将香囊不经意地掉在景扬脚边。
寿宴正厅里。翠鸟刺绣的屏风倒映着烛火,主位上坐着老夫人,而阮令仪端坐于上首。
阮芩上前盈盈一拜“恭贺老夫人松鹤长春,福寿绵长。方才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还望老夫人赎罪。”
她眼神中露出微微歉意,“皇祖父特意嘱咐,定要将这贺礼亲手奉上。”
婢女将锦盒端了上来,“好好好,郡主有心了,快过来坐。”老夫人亲热地拉着阮芩的手。
“怎的来的这般迟?”阮令仪的指尖轻轻抚过阮芩微乱的鬓发。
“可是路上贪看侯府的海棠了?”语气温柔带笑,手指却将不属于阮芩身上的味道捻了捻。
“还是阿娘了解女儿。”阮芩撒娇道。
宴席中丝竹悦耳,好不热闹。老夫人在宴席上接受大家的祝福。
可阮芩的目光早已转向了席末,堂堂侯府嫡子,竟坐那么靠后?景扬苍白着脸,抬眸的瞬间,与阮芩对视。
酒过三巡,老夫人忽然起身,“今日老身寿宴,承蒙诸位赏光…”话音未落,酒杯突然落地,满座哗然。侯夫人出来收拾局面,寿宴草草结束了。
等上了马车,阮芩便拿出桑皮纸,印入眼帘的就是那明晃晃的钥匙印。
“这就是你今日的收获?”阮令仪上马车来就看见自家女儿拿着一张纸在这看,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王叔,回府吧。”阮令仪刚说完就见阮芩疑惑地抬头,“不等父亲了吗?”
“你父亲和靖安侯有事要聊。你今日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去了?”阮令仪盯着阮芩的眼睛看了去。
“阿娘,你瞧!女儿今日见了这侯府的世子。”阮芩水灵灵地把纸递到了阮令仪眼前。
看到纸上的内容,阮令仪还有哪不明白呢,她这女儿应该是出手了,只不过到底谁利用谁就说不准了。
阮令仪的指尖捏着桑皮纸纸边,忽然冷笑道:“侯府世子?”
“阿娘。”阮芩看见阿娘的眼神,不由得出声。
“阿娘知晓你聪慧,但若对方是狼窝里出来的呢。”阮令仪对自己女儿的认知还是很明确的,她被自己和父皇护的太好,压根不懂人心的险恶。
阮令仪掀开帘子,让月光照在纸上,“狼窝里闯出来的胆量确实不小。”眼里透出一丝欣赏。
“阿娘这是相信女儿的眼光了?”阮芩傲娇地抬起头。
“岁安,落子,无悔?”阮令仪总是无条件支持着阮芩。
“落子,亦无悔。”阮芩眼神坚定。
长公主府。
“岁安。”她唤得极轻。“你可知,这棋盘上的每一子,都是用血肉铺就出来的。”
阮芩唇角微微上扬,指尖拿起一枚白玉棋子,“阿娘,女儿落子,从不怕见血。”
这一子便无退路。她堵的是侯府的路。阮令仪忽然笑了,头上凤摇的珠串轻晃,掩盖了她眼底的锋芒。
“好。”她抬手拿起黑子落在白子旁,“那阿娘便陪你,杀到底。”
“阿芩这么晚还在这呢。”徐信推门进来。
“阿爹。你回来啦。”阮芩从棋局挣扎出来,她依旧还是赢不了母亲。
徐信披着露气进入内室,腰间的玉带早已沾上了血,暗示着侯府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揉了揉阮芩的头,“又输给你阿娘了。”他笑着从袖中取出油纸包,“八珍坊的茶酥,趁热吃。”
阮芩接过茶酥,指尖碰到油纸内侧的凹凸,她眨了眨眼,瞬间明白徐信的意思了,这当是侯府的布防图!
她佯装被烫到,“阿爹又买这么甜的!”顺势将布防图收入袖中 。
徐信宠溺地刮了刮她鼻尖,“不及你小时候偷吃我给你阿娘带的蜜饯子甜。”
“侯府今日可热闹了。”徐信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热茶,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那茶杯落在地上,谁知那地却被茶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这毒…也不知是谁存了这种心思。”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在侯府的经过。
“不过景扬那孩子挺有意思,平时到看不到他出风头,关键时刻倒是挺身而出。”却对景扬是毫不犹豫的夸奖道。
阮芩刚想问下去,就被阮令仪催去休息。
而此时侯府。
靖安侯一脚踹开主院的门,“魏氏!母亲待你若亲子,你此等害她,意欲何为!”
香炉被一脚踹落,砸在地上溅起滚烫的香灰。
侯夫人魏氏不紧不慢地抚摸着腕上的翡翠镯子,“侯爷,这么些年,我为侯府做了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侯爷为何问也不问便定下了我的罪名,妾身不服!”侯夫人魏氏说完便望着他,眼神里流出的失望不像是假的。
景侯爷眼底猩红,猛的从怀中抽出一封泛黄的信,狠狠地摔在了魏氏面前。
“一张信而已,就能替了我这写年为侯府做的一切吗?”魏氏也不管那封信,眼中含泪。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靖安侯狠不下心来,只是让她卸下管家权,禁足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