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竹》施越

2、百年修得同船渡

　　“在下秦重云，公子，有理了！”

　　话音刚落，马已到了慕竹三丈外的地方。
　　秦重云翻身下马，用了一式燕子转身，一气呵成，动作洒脱而不失优雅。那记名动天下的杀招因这个身法而得名，因这转身中包含无数变化，灵巧无比，让人防不胜防。被秦重云改来作了下马之用，说出去谁人会相信？并不是秦重云招摇显阔，实在是他爱极了这种下马方式，很省力。
　　秦重云笑吟吟地走到慕竹面前，又中规中距的行了一礼：“在下秦重云，敢问公子贵姓？”
　　慕竹无声地打量他一眼，淡淡答道：“在下戚慕竹。”并不多说，等待对方自己道出来意。
　　秦重云无奈，面上却不显露，依然彬彬有礼：“公子可是要下江南？” 慕竹身后正泊着一艘船舫，朴朴素素的，细节处彰显精细，没猜错的话，这船的内置一定非常舒服。
　　“不错。”
　　“呵呵，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公子可是应景得很哪。在下碰巧也要去江南，与公子同路。不知二位能否载在下一程？感激不尽！”
　　见慕竹没什么反应，忙又道：“在下虽不才，但略懂武功，自信可保一路公子周全。”
　　秦重云离近了看更加英俊，充满朝气的脸棱角分明却不凌厉，上嘴唇稍显单薄，嘴角似乎是习惯性的上扬着，硬挺的鼻子显露此人心性坚定，眼睛此时也笑着，亮得宛如星辰，。他的眉却像剑一般锋利，让这张稍显秀气的脸蒙上一种成熟。
　　慕竹眼光扫过秦重云腰间的剑，心想：“早听大哥说江湖人重义气，轻礼节，言行举止自有一番潇洒豪气，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自觉秦重云言行不符礼法，却又让人说不出哪里不好。挥洒间如行云流水，顾盼间神采飞扬。这是慕竹出门以来遇见的第一个江湖人士，心中难免好奇，连带着刚才的伤情也不翼而飞。
　　慕竹打量秦重云的同时，秦重云也在打量着慕竹。慕竹身着一件月白长袍，袖子宽大，与秦重云的束腕长衫截然不同。慕竹长相并无阴柔之气，只可用秀气形容。可是抱一张快赶上他自身身长的琴，站在那里，显得柔弱，引人怜惜。然而神色间淡然到近乎高傲，又让人生不出一丝亵玩之心。声音清淡如水，态度既不熟络也不冷淡，礼数周到，却只是淡淡的，仿佛能抚平他人心中的波澜。
　　秦重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得更加人畜无害。

　　慕竹顿了顿，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如此便有劳这位公子了。”
　　“荣幸之至。戚公子唤我重云就好。”
　　“那重云兄也直呼我名慕竹吧！”
　　慕竹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秦重云一抬眼被这笑撞的一个失神，不仅重复道：“慕竹。”只觉得叫这个名字时，胸腔里的震动挠得心里痒痒的。直到上了船才回过神来。
　　简佟引路走在前面，无奈的抱紧怀里的剑，不知是安慰剑还是安慰自己。你被忽略了呢。

　　内舱果然如秦重云所料，布置精细无比，看得出打造者十分用心。雕花的隔间，精致的桌椅物什，全部用楠木打造，泛出若有若无的木香，起到宁神的效果。
　　慕竹把琴安置到内间，便命简佟临窗支了火炉。与秦重云对桌而坐，似是知道秦重云不会打扰他，便煮起茶来。净手，奉茶，清洗茶筅。神色专注，动作轻盈、连绵、圆活，甚至有隐隐的乐感在里头。秦重云别开眼看窗外汨汨的江水。身体微向后仰，头靠在镂空的隔板上 ，嘴角习惯性的勾着笑，收敛了神色，显出些许慵懒。江面的晨雾散了大半。秦重云自己都觉得奇怪，他竟还能有这样毫无防备的时刻。只是对面的人太不具威胁了。找了一个理由，便安下心来。
　　待到满室茶香，秦重云才把眼从江面收回。
　　慕竹慢条斯理地沏了两杯茶，其中一杯递给秦重云。秦重云客气地接过，道了声谢，低下头慢慢品了。果然是好茶,光是闻着就令人形神俱爽。就是秦重云自认阅历不浅也不禁暗暗点头。
　　一盏茶过了，秦重云放下杯子，似有所悟，几分了然。慕竹以为是他方才对江有感，凝神作洗耳倾听，却听秦重云慢慢说道：“百年修得同船渡，慕竹，原来你我是前世修来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