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白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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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堂堂乾雨国将军，遭洛灵国暗算，被逼入洛灵境内，不知身落何处，居然当了一回鸭子！
沅陌霄醒来，动了动，想起昨晚的风云，“唰”地坐了起来。
“腰疼就躺着，别乱动。”旁边来声音。
声音清晰明亮，有种如闻山泉之感。
沅陌霄瞧去，一位素白衣裳的人坐在桌边研药材，这时倒了杯水走过来。
桃花眼中黑眸明亮，目光清冷，带着一丝淡然，神色也很平淡。面容乍一看像女子，但认得出是男子。
最显眼的还是那尽数披散的一头白发。
“你是谁，竟做如此趁人之危之事……”沅陌霄警惕地看着他。
“乡野大夫。”白发人淡淡回了一句，“你以为我想？如果不是遇上我，你早死于火烧云的灼烧之下，哪里还能这么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
“你为什么救我？”沅陌霄还是没有接过水。
“我是大夫。”白发人说了一句，把水拿了回去，“不喝算，拿得累死。”
“……”沅陌霄无语。
一杯水？累？昨天不是有力气得很？
“你爱歇歇，不歇随你。”白发人又研着药了，“官兵来过了，我这里很偏，他们不会再来了。最近的镇离这里三里路，镇上贴满了你的画像，你就安分待在我这儿吧，到时候给你送回去。”
沅陌霄愣了愣才道，“谢谢……这是哪？”
“洛灵国边界，烟云镇外，烟云山脚。”
沅陌霄顿时皱起了眉。洛灵国人还会救他？
“我不是洛灵国人。我没别的目的，单纯救你，爱信不信。”白发人道，“救你，希望你早点平息战乱，还天下太平。”
“谁的天下，我不在乎，都影响不到我。”
沅陌霄顿了顿，想开口，白发人却又拿着水走了过来，“你喝不喝？”
沅陌霄犹豫着接过喝了一口。
便又听白发人道，“腿小伤，能动就下床吃饭。”
沅陌霄敛了敛眸，点了下头，问，“我的衣服呢？”
“穿你的盔甲吗？在柜子里，建议你不要。”白发人转身离开，挑帘出了屋，“我的衣服也在里面。”
沅陌霄想了想，似乎是不太合适，决定穿他的。
目测下来两人差不多高，白发人比他矮小半个头，但是他壮硕些。衣服还算合身，只不过胸膛出露些。
他摸了摸衣服，布料并不差，质感很好。
他又注意到了柜子里的书，写着数字。刚伸手要触，外头来声，“别碰我的东西。”
他收回手，目光沉了沉出去。
外头是个很宽敞的大屋，穿过两旁药柜药架子后是张大桌，摆了碗筷饭菜。
右侧是禁闭的木门，左侧也是木门，全开着，阳光洒进来，花香飘进来，混在饭香里。
进门左手边是条长桌，直达转角的墙，放着的只有烛台，油灯，书，笔墨和药用品。
上头的窗都开着，阳光很好，窗外的梨花也很好，偶尔飘进两片白雪进来。
沿长桌过去是灶头，也沿墙至达转角，那儿有个大水缸和物架，放着米菜碗筷和布。物架右边是两个大木柜，灶旁有个竹篓。
屋内很空旷，但又给人很舒适的感觉。
沅陌霄坐下，又道了声谢。尝一口，人间美味。
不比宫里的差。
吃多了军里的粗茶淡饭，甚至没有，也觉这顿着实美味。
吃到一半，他问，“那个，我的马……”
白发人指指桌上的肉，“这儿呢。”
沅陌霄愣了愣，拍桌站起，“你把它杀了！？”
“他吃了我很多药材，不杀他我供起来吗？”白发人看他一眼。
“你！”
“你什么你，不就一匹马吗。”
“不就一匹马吗？！你知不知道它有多珍贵？知不知道它跟了我多久？！沅陌霄气极，“药材可以再种马可以复生吗！？”
“我花了五年培育的药材被他吃了，人生有几个五年？”白发人放下了筷子。
“一株药材从别处买便是！多少钱我给你！这种马还能再买到吗！？”
白发人冷了脸，站起往外走，扔下一句话，“你的命都不够。真是救了个白眼狼。”
沅陌霄一顿，想开口回怼，还是咽了回去。
好歹人家救了自己。汗血宝马和命比……还是命重要。
他又看向桌上的肉，一阵肉疼。陪了自己三年的马，就这样没了。
但是，这个人好像一口都没吃……
想了想还是得道歉，便也出门去。出门去，是一片大好春光。
屋前两棵梨树，中间有石板路。花开盛极，洛满小路。
往前是树林，蓝色杜鹃花种了一排当做栅栏隔离了树林与这里。
石板路往右一段是小溪，路溪间共两棵梨树。往溪去，沿墙放了几个盆和两个竹篓，盆中植物只剩下短茎。
出门往右是大片的绿田。近屋处晒着药草，搭着两个竹架。田里种着灌木，结着果，小溪从中穿过。
说大，可以瞧见一条细细的蓝边。
说小，白发人在其中快成一个点。
一切风景皆如画，像个世外桃源。
沅陌霄内心感叹一番，追上白发人，“那个……刚刚是我言重了。”
白发人未理他，脸色也未缓和，顾自向前走着。
沅陌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脾气真差，又问，“你不吃，为什么把马杀了？”
“藏得住你，这么显眼一匹马，你让我往哪藏。”白发人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沅陌霄一顿。这么说确实……
“搭把手，搬开。”正至溪边，一块块石头堵了口，水流不进渠里。
溪水很凉，石头不重，但白发人只用左手。沅陌霄想起，除了第一次给他拿水，其他时候都是用的左手。
“你是左撇子吗？”他想搭话。
“被你的马踹伤了。”
沅陌霄沉默了。又道，“我来吧。”
白发人只说了句放下，他照做。他又想到自己那马力道不小，便道，“那马力气不小，给我看看你的胳膊吧……”
他曾有幸，肩被踹了一脚，脱臼了。
“骨折，看空气吗？”白发人只是走到下一块石头边。
“骨折你还用？”沅陌霄皱着眉过去，搬起石头。
“我不用，活怎么办。”白发人淡淡道。
“……我替你干。”沅陌霄以为这是他的目的，但也只好这么说了。
“得了吧。养尊处优的人干不了粗细活。”白发人的语气依旧很淡，“放。”
“我这不是在干吗？”沅陌霄不服，“我也不是养尊处优的人，不然怎么当得了将军？”
“这是粗活，有力气都能干，细活你行吗。”
“……那我干粗活，你干细活？”
“你以为过日子呢，还粗细分工。”白发人看了他一眼，“你也干不了几样粗活。”
沅陌霄在心里吐槽两句这人嘴毒，岔开话题去，“为什么只引这么点水？几乎没有。”
“你叫下游怎么过日子。”白发人说着，又蹲下指了指灌木丛底下的草，“种的是药草，不用很多水。”
沅陌霄只好再次岔开话题，“把马药死不就不会被踹了？”
“那你还能吃吗。”白发人站起，又看他一眼，语气中透了丝无语，“没脑子就别讲话。”
沅陌霄闭嘴了。
他在皇城的身份何其尊贵，哪里有人敢回怼他。在那种环境中长大，他莫过于最会讲话的人，为什么说不过他？
虽然这几个问题确实问的没脑子。
放完水，他跟着白发人回屋。这才见着屋后还有两个小屋，一个是茅房，另一个没门，水引了道进去，他估计是水池，连着屋内的门。
“坐着，换药。”白发人道。
沅陌霄便坐下，挽起裤脚。他小腿中箭才中的毒。
“我中的是什么毒？”
“浮云之毒。分火烧云和浮云两个阶段。”
“火烧云持续一天一夜，四个时辰后开始会逐渐犹如火烤汽蒸。头发会渐白，除非与……与人交合，熬不过去……目前独自熬过的，只有一个人。”
“浮云时，人在十年之内随时随地有可能死亡，平日会无故咳血，别的症状就没了。”
“火烧云阶段没有解药，所以约等于吃了必死。浮云阶段有解药，最重要的药引浮云草一直以来都是绝迹的，好容易种出两株，一株给了你，一株被你的马吃了。”
说罢，白发人站起，换下的废药扔入灶旁的竹篓，自己拿布沾了水擦手。
沅陌霄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那白发轻晃，何其刺眼。
是他抢走了他的生机……
“抱歉……”他好像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五年的希望……
“别多想，我是被诛了九族，所以才一夜白了头。”白发人走回来，淡淡地说着。
沅陌霄又是一顿，还是歉意地微笑着，“还是抱歉，毁了你的心血……谢谢你救我。”
“不过这浮云也太恶毒了……”
被诛九族……可他真的好平淡……
“浮云也绝迹了。只余了一份在洛灵圣上手里，现在看来是赐给你了。”白发人收着碗筷。
“我来吧，你受伤了。”沅陌霄站起帮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洛灵人尽皆知。”
“这样啊……”沅陌霄收好了，“这个肉……怎么处理？”
“你不吃就倒入缸中，吃就放架子上。”白发人道，“我洗。”
缸在竹篓里，这样方便运。
“放心，不会碎的，军里头锅碗瓢盆都得自己洗。”沅陌霄笑着。
“嗯。”
沅陌霄看向了那盘肉。算了，留着吧……
洗着碗，回头看一眼，白发人坐在桌边，右手臂露着。他微微皱着眉，再给自己上药。
桌上有绷带，干净的和带血的。
被踹不止骨折，也破了皮。一大块皮，血加药，显现出一种丑陋的棕绿色。
沅陌霄目光闪了闪，刚好洗完，放好擦完手过去，“我帮你。”
“你不知道伤了哪，上不好。”白发人淡淡地拒绝。
“好吧……”沅陌霄点头，“还有我能做的吗？”
“歇着。”
“……”沅陌霄不知说什么，左右看了看，“那么……马的其他部分呢？”
“给山上老虎吃了，只留了一点在外头竹篓里。”
“被、被老虎吃掉了？？？”
“嗯。”
“你这里有老虎？？？”
“烟云山是荒山，老虎好几只，其他猛兽很多，药材也很多。老虎会下山，所以没人会来这周围。”白发人缠着绷带，“所以这里很偏。”
“不是，那你住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老虎又不吃我。”白发人缠好了，“打个结。”
“哦好。”沅陌霄照做，“你这人也是够奇特的，你凭什么确定老虎不吃你？”
“凭我还活着。”
“……”沅陌霄沉默了。
打好结，拉下他的袖子。他那个结将衣袖撑起一个角，很显眼。
“真丑。”
“……不看就不知道丑了。”他们行军打仗的，包扎求快求好，谁管好不好看。
“掩耳盗铃。”白发人说了一句，站起收药。
沅陌霄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他嘴真毒，站起想外，“我去走走。”
“不要出花的范围。”
沅陌霄就沿着花篱慢慢地走了一圈，走走停停，快走到屋时，晚霞漫天。
二月的风很是舒服，花香之中带了一丝饭香。
糟，说好了要帮他的。
但是门推不进去。
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沅陌霄往前走，直走到灶的窗边，“喂，不至于吧？”
白发人看向他。满眼疑惑，“什么？”
“我伤了腿，翻不进来。”
白发人目中疑惑更深，回头看了一眼，顿了一下，“让一让，他要进来。”
白发人又看向他，“进来吧。”
沅陌霄疑惑得紧，返回去，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就顿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