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糊涂心》龙千岁

7、第 7 章

　　Je t’aime.
　　在塞纳河畔，我对正在啃三明治的封小雅轻声说着。
　　他瞪着眼睛，嘴里被面包塞得满当当。
　　“这是法语，晚上好的意思。”我微笑着解释。
　　他眨眨眼睛，把嘴里的食物用力咽下去，模仿我的口气，迟疑着说了一遍。
　　Je t’aime，我不厌其烦地纠正他的发音，直到无懈可击。
　　Je t’aime，他微笑着，双眼晶亮，吐字清晰无比。
　　心脏狂燥地跳动着，突然有种强烈的犯罪感。
　　长这么大，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贼心虚。
　　商场上从来诡计多端的上官文央，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受到良心的谴责，说出去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
　　Je t’aime，我微笑着回答，生怕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每次回忆起这个场面，我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从没想到自己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居然骗人开口说：我爱你。
　　真是我一生的污点！
　　不过……当时感觉还不错。
　　真的不错……
　　Je t’aime，Je t’aime，他用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嗓音，大胆而柔和地吐露着爱语。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优美的轮廓。
　　一双眼睛温柔而俏皮，和白天那个活力十足的封小雅不太一样。
　　我想那时我是被迷惑了。
　　不行，我是猎人，他才是猎物。
　　我得让他尽快爱上我才行。
　　不过实行起来好像有些问题——我从没追求过男人。
　　说实话我甚至没有真正追求过女人。
　　从来都是在衣香鬓影的酒会或舞会上，漫不经心地接近目标，三言两语即算认识。
　　接下来送对方一些别致的礼物和花束做先锋官，如果得到正面的回应，就一起去吃个便饭。
　　喝喝咖啡，看看画展，听听音乐会。
　　最后一步，当然就是去旅馆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共赴巫山。
　　顺理成章，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可惜持续的时间都不太长——我们这一类人都缺乏耐性，容易厌倦。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爱情。
　　可一般人的理解好像和我不太一样。
　　托封小雅之福，我收集到了不少关于当代年轻人的资料。
　　原来在大学里，恋爱应该是这样的：
　　恰巧同班，混熟，表白，二人世界；
　　通过同学/老乡认识，大家聚会，混熟，表白，二人世界；
　　校园偶遇一见钟情，利用网络/人际关系认识，混熟，表白，二人世界；
　　等等等等。
　　总结下来，冲动示爱的案例不是没有，但基本上人们习惯沿用先熟悉再交往的套路。
　　现在我和我的猎物住在同一间房子里，时间已长达一年，彼此应该是很熟悉了。
　　知道对方生活上的一些习惯嗜好，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
　　难道我接下来要向他表白？
　　可如果他拒绝我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他有拒绝的机会和念头，我要他陪我一辈子。
　　不打无准备之仗，我早就收集了不少资料。
　　利用闲暇时间访问了不少同性恋网站，学到了不少生理知识。
　　但没人能教我如何才能不被拒绝。
　　爱情，本来就包含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但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如果他拒绝我，我一定会忍不住伤害他。
　　抱着求知的态度，我甚至看了一堆名叫BL的小说，其中很多作品让我这个大男人脸红心跳。
　　那些可怕的作者据说都是女人，真是最毒妇人心。
　　还有一些据说相当出名的电影。
　　当初看《蓝宇》的时候感觉一度非常别扭，毕竟同性的那个部位并不是我的爱好。
　　但慢慢可以接受他们的感情，那样沉重的感情。
　　可看到后来，我突然有些害怕。
　　看着捍东对着爱人的遗体大声的哭泣，竟觉得影片里的人变成了自己。
　　如果封小雅拒绝我，我会不会这么失态？
　　哭得一塌糊涂，真惨。
　　看小雅健康活泼的样子，如果有个男人向他表白，说不定会一拳飞过来。
　　我对自己的魅力略知一二，不过那是针对女人。
　　他不是同性恋——这在调查书中可以看出来。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从小到大，从没这么头疼过。
　　就连四年前公司遇到危机时，也没让我如此一筹莫展。
　　考虑了一个月，我意识到必须采取行动。
　　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我们恐怕只能停留在“互动良好的工作关系”上。
　　可我要的从来就不是工作伙伴。
　　我出得起丰厚薪水，又是个极有口碑的英明上司，想要什么样的助理没有？
　　这些日子忙着教他生意上的事，居然把正事都耽搁了。
　　要想一步步把他诱入圈套，必须慢慢来。
　　首先是增加肢体接触。
　　我不想表现得像个变态，所以神色间永远是一派坦然。
　　他虽然聪明，历练却不够，轻易就被我骗过。
　　为了防止他不必要的猜疑，我非常注意分寸，但该占的便宜绝不落空。
　　时常懊悔自己以前的迟疑，居然白白放过这么多可以上下其手的机会。
　　如今，就连递杯果汁，我都不忘碰触他温润的指尖，任凭酥麻的电流滑过心头。
　　对于我的亲密行为，他初时有些紧张。
　　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一时竟有些妩媚，教人魂不守舍。
　　过了三个月，不知怎么回事，他好像习惯了这些肢体接触，变得总是浅笑不语。
　　我不知该高兴终于能松一口气，还是遗憾看不到他羞涩娇美的一面。
　　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哺乳动物都喜欢彼此接触，人也不例外。
　　我轻揉他的黑发时，常能见到猫咪般的神情。
　　微微地眯起双眼，黑亮的眸子放出柔和的光芒。
　　嘴角稍稍上挑，露出一点洁白的犬齿，如珍珠般发亮。
　　带着慵懒，仿佛下一刻就会在我眼前尽情地伸展修长的四肢。
　　真像我母亲怀里抱的那只雪白肥胖的波斯猫。
　　懒洋洋的姿态中带着一点狡猾，高贵却又和蔼可亲，明明像一团软泥，却有着睥睨一切的神气。
　　听说有一首老歌叫“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光看歌名，已是缠绵无比。
　　他的头发看上去黑亮，摸上去柔滑，让人手心发麻。
　　永远难忘第一次带他到高尔夫球场的情景。
　　站在他身后，身体手臂相贴，十指包住他双手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生最重要的东西，根本舍不得放开。
　　把他圈在怀里挥动球杆的时候，我一边贪婪地汲取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一边小心隐藏自己的欲望。
　　将小白球远远击飞的时候，听见他惊讶地笑声，我甚至考虑买下那个球场！
　　他其实一直有些紧张，呼吸变得急促，耳朵微微发红。
　　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勾引他，让他寒毛直竖，声音细如蚊呐。
　　头一次，我找回了一点男人的自信。
　　也许他并非全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