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境》老尔

1、第 1 章

　　他的师哥跟他说：我是千年的老妖怪，用了还魂香，死不了，活着太无聊了，就只想把他活着时的那个朝代的东西给收集个全，也算做个念想。

　　这些话说出去没人信的，他信。

　　那年他们都还是学生，虽然没人读书，学校停课，学生们都在搞游行，搞抗议。师哥说他不愿意掺和这种事，他也就跟着师哥往深山走。

　　深山有些墓，一开始师哥只让他在外面放风，他进去探宝。一回两回，他不乐意了，师哥说这是为你好，你啥都不会，进去了我还得照顾你。他说，师哥你教我，你教会我了，以后指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师哥拗不过他，便去找了把桃木剑给他。辟邪用的，要杀师哥口中的东西还不够，还得加上师哥画的符，后来慢慢的他也学会了，自己拿着朱砂画好符，手脚敏捷的往东西头上一帖再一剑刺下去，有时还似模似样的喊声，破！

　　师哥从不缺钱。周围的人让他别跟着他师哥，说他师哥这是盗人坟墓，缺大德，会早夭的。他没敢跟师哥说这些话，偶尔几回师哥听说了，便回头问他，跟着我委曲了？
　　他连忙摇头，他没好意思说，就算师哥真是个盗墓的，他也愿意跟着的。

　　师哥有时高兴，便会带他去吃顿好的，也给他些零花，虽然他并不怎么需要。只有一回师哥随手丢了块璞玉给他，不是好货色，不过他收得跟宝似的，拿着绳子穿好了系在脖子上。
　　忘了说，他家是书香门弟，到了他爸爸这辈，出了个当兵的，还做了官，一荣俱荣，也算是门风鼎盛的世家。他自从跟了师哥去探墓，整天搞了些符咒奇奇怪怪的东西，已经被家族视为异类，连到了适婚的年纪也没人来说亲。

　　他正好安心的跟着师哥，天南地北的走，也少回家，遇到了战事，便跟着师哥在山里躲着。他最喜欢看师哥灭那些东西，好看得紧，两手指一伸，在那些东西的额头上一点，轻描淡写的，那些东西就碎粉了。也有厉害些的，师哥便只会掐着那东西的脖子，用劲捏断。
　　他晓得师哥不喜欢这么做，放到现在的话说叫洁僻，他便经常赶在师哥前头一剑刺下去。
　　师哥经常跟他说，准点，准点。刺中额头就一了百了。这些东西没心的，脑子没了看他们再厉害都没用。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外头吵哄哄的声音也渐渐没了，战打完了。师哥一合计，说好些东西都流到外国去了，都去拿回来。他二话没说，回家正经正经朝父母磕了几个响头，跟弟弟妹妹说，我不是个好兄长，以后父母就麻烦你们孝顺了。然后款了个包裹，跟着师哥远渡了海外。

　　海外的日子不好过，还好他们以前在学校都学了些外语，师哥说要不我干嘛读书，这不是为了跟时代接轨嘛。东西取回来了，也不知道师哥藏在哪，他也没过问过。
　　师哥有回好奇，说，在国内那些姑娘你看不上眼，国外的也看不上，你不会是断袖吧，不过这些没什么，我们那朝代这事也多着，你直说，师哥也不会瞧不起你。
　　他脸涨红了，啥也没说，临走前还帮师哥带上门。师哥那时正找了个漂亮的外国姑娘在调情。

　　他慢慢的有点累了，师哥却还是朝气蓬勃的。他瞅着镜子发呆，看到自己长出来的白头发，看到自己眼角的皱纹拉长。而师哥却还是跟刚认识他那会一样，玉树临风。他突然就想起师哥说过他已经活了千年。

　　能让人活了千年的东西，还魂香。

　　他开始自己到处探这东西的下落，师哥不乐意他找那东西，说这还魂香肯定看得严实，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他便只好瞒着师哥打听。
　　有回，他从一倒腾古物的人那里探到国内某座山里可能有还魂香。他没敢跟师哥说实话，便编了个谎，说家里有人重病了，他得回去看看。师哥说也好，等你回来了咱们去另个国家，这里也待得腻了。

　　他回国便被扣了下来，私通国外的罪名。他好容易从劳改的地方逃了出来，朝那山奔去。
　　果然那地方防得严实，层层叠叠的东西接连而来，他不比师哥，桃木箭都快砍折了。最后还是被咬了好几口，这些东西都是狠毒角色，带着经年累月的尸毒。他踉跄着，逃到一处内凹的洞里，那里停着口棺材，他把里面的东西给灭了，自己躺了进去。他想我太累了，就歇歇，歇完了再继续找还魂香，又想自己来这里这么久，师哥肯定等急了。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他躺着棺材被移了开。
　　他睁开眼一看，是师哥。

　　他欢喜，师哥怎么找到他的，他想问，发不了声，连忙支起身坐起来。

　　你看，这东西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师哥温柔的跟身后一年轻人说着。

　　他看到师哥伸出两手指在他额头一点。

　　他想，如果自己有泪是会流的。

　　师哥，你真厉害。那年轻人说着，两眼闪着光。
　　就是奇怪，这东西看上去挺新的，你看戴的玉也不是上品，怎么躺这。

　　师哥瞅了两眼，觉得玉有点眼熟，便拿了扔给年轻人，送你的。

　　一片黑暗，不再醒来。